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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几个，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痛哭，只敢偷偷地在尸体身侧抽噎两声。
有宦官的声音道：“怀王在天牢中畏罪自尽，皇上开恩，准其尸首回府停置，明日洗尸更衣后，入普方寺火化。”
牢中一时又静了。
他端着态度，低声道：“不必，我只是想知道王爷到底想做什么，亦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宗王昏迷前的话及王爷认罪的态度之中应有内情。我既不愿姑息，更不愿冤枉……”
我有些好笑，他这话是说给景卫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只是那时候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尸体被抬出去，魂魄却出不了牢门。
我不禁想，景卫邑生前要混到什么份上，连自尽都没人信。
是叫云毓，景卫邑最后还喊了他声随雅。
皇帝遂命人暂且将尸首挪到“那地方”去。
柳桐倚浑身僵了一下，没有抗拒，还很顺从。许久之后，我松开他，他的眼神很清澈，我却看不透。
我那时比景卫邑好些，起码尸体身下垫的是软褥，可能因为当时是深秋，而现在是夏天，节气不同。
我有意使了点小小法术，刮起一股阴风，吓得那宦官和侍卫们连滚连逃磕头不止，可惜我不能公然睁眼看，但光听见那些响动就觉得很有乐趣，权做无聊挺尸时的一点小小调剂。
过了半晌，皇帝道：“皇叔这句话，柳卿如何看？”
我柔声道：“出去了告诉你。”
许多年前，我曾在半空里看着旁人这样把我的尸首抬出去。
云大夫？是哪个？
我道：“那怎么可能。”皇帝让景卫邑挺尸王府，明显就是试探。所以，在王府中，一定不能有所动作，务必真实。
唔，原来是运回了景卫邑的王府。
宦官和几个侍卫正上牙打下牙磕头不止抖做一团时，我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柳桐倚清朗朗的声音道：“何事惊慌？”
柳桐倚道：“臣以为，就算怀王已认罪，亦需一一查明对应罪证，方能最终定案。”
柳桐倚不再说什么。此时不便多交谈，我正要再躺回去装尸体，柳桐倚淡淡道：“云大夫等下会来看王爷。”
他轻声道：“王爷没有心跳，御医把过，没有脉。即睡即醒，毫无破绽，为什么？”
我睁开眼，坐起身。
皇帝所说的“那地方”离天牢颇远，我跟着景卫邑的身体先出了门，又上了车，车行了许久，再下车，进了几道门槛，许久后才安然落地。
柳桐倚，云毓，有趣有趣。
明明没那么正经，却非要装得正经，何苦何苦。
唯有一个汉子胆量较大些，咕咚咕咚磕了几个头，还洒了一杯酒，哭道：“王爷，韩四不晓得你犯了什么罪，韩四只知道你是个好主人，你对韩四的好，韩四永远记着。只要小人活着一天，就会供奉一天王爷的牌位，永远不忘老王爷老王妃和王爷待小人的恩情。”
四周一片寂静时，我听见柳桐倚道：“皇上，御医检验完毕，怀王殿下的确已自尽身亡。”
此人之于景卫邑，意义大不相同，我稍微在心里把他的名字想了想，在某一旮旯沉睡的景卫邑的魂魄就有了些动静。
皇帝道：“听柳卿所言，皇叔还真的了解朕，体恤朕。”
我合眼躺下。
“柳卿你是否也和朕一样，觉得皇叔之死不是真的。”
过了许久之后，方才又有不知道哪位不怕死的官员向皇帝请示，如何处置怀王的尸首。
我感到身下被垫了一张席，身上盖了块布，被人抬着头脚挪上了一架担架。
少顷后，我听到门扇合拢声，唯有柳桐倚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厅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香烛的味道我喜欢，嗅了之后更精神百倍，可惜附身之后就不能乱动，不免有些气闷。
皇帝在我旁侧踱了几步：“柳卿，你此时言语，与平日有些不同。”
柳桐倚道：“臣只是觉得，证据尚未查清，皇上便让云大夫带了定论给怀王殿下，有些急躁。臣当时劝阻，但皇上并未采纳。”
柳桐倚道：“所以，臣觉得，怀王殿下自尽，或许是最好的路。请皇上放宽胸怀，臣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