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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小说网 www.izxs.net,最快更新通鉴纪事本末[标点本]最新章节!

散,凡斬首二萬三千級,獲生口數萬人,降者萬餘落。封熲都鄉侯。

    九年秋七月,鮮卑誘引東羌與共盟詛,於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諸種共寇武威、張掖,緣邊大被其毒。詔復以張奐為護匈奴中郎將,以九卿秩督幽、并、涼三州。

    永康元年春正月,東羌先零圍祋祤,掠雲陽。當煎諸種復反,段熲擊之於鸞鳥,大破之,西羌遂定。夏四月,先零羌寇三輔,攻沒兩營,殺千餘人。

    冬十月,先零羌寇三輔,張奐遣司馬尹端、董卓拒擊,大破之,斬其酋豪,首虜萬餘人,三州清定。

    靈帝建寧元年。初,護羌校尉段熲既定西羌,而東羌先零等種猶未服,度遼將軍皇甫規、中郎將張奐招之連年,既降又叛。桓帝詔問熲曰:「先零東羌,造惡反逆,而皇甫規、張奐各擁強眾,不時輯定,欲令熲移兵東討,未識其宜,可參思術略。」熲上言曰:「臣伏見先零東羌雖數叛逆,而降於皇甫規者已二萬許落,善惡既分,餘寇無幾。今張奐躊躇久不進者,當慮外離內合,兵往必驚。且自冬踐春,屯結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勢,欲更招降,坐制強敵耳。臣以為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勢窮雖服,兵去復動,唯當長矛挾脅,白刃加頸耳。計東種所餘三萬餘落,近居塞內,路無險折,非有燕、齊、秦、趙縱橫之勢,而久亂並、涼,累侵三輔,西河、上郡,已各內徙,安定、北地,復至單危。自雲中、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里,匈奴諸羌,並擅其地,是為癰疽伏疾,留滯脅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若以騎五千,步萬人,車三千兩,三冬二夏,足以破定,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如此則可令羣羌破盡,匈奴長服,內徙郡縣,得反本土。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復經七年,用八十餘億。費耗若此,猶不誅盡,餘孽復起,於茲作害。今不暫疲民,則永寧無期。臣庶竭駑劣,伏待節度。」帝許之,悉聽如所上。熲於是將兵萬餘人,齎十五日糧,從彭陽直指高平,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虜兵盛,熲眾皆恐。熲乃令軍中長鏃利刃,長矛三重,挾以強弩,列輕騎為左右翼,謂將士曰:「今去家數千里,進則事成,走必盡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眾皆應聲騰赴。熲馳騎於傍,突而擊之,虜眾大潰,斬首八千餘級。太后賜詔書褒美曰:「須東羌盡定,當並錄功勤。今且賜熲錢二十萬,以家一人為郎中。」敕中藏府調金錢彩物,增助軍費,拜熲破羌將軍。

    六月,段熲將輕兵追羌,出橋門,晨夜兼行,與戰於奢延澤、落川、令鮮水上,連破之,又戰於靈武谷,羌遂大敗。秋七月,熲至涇陽,餘寇四十落,悉散入漢陽山谷間。

    護匈奴中郎將張奐上言:「東羌雖破,餘種難盡,段熲性輕果,慮負敗難常,宜且以恩降,可無後悔。」詔書下熲,熲覆上言:「臣本知東羌雖眾,而軟弱易制,所以比陳愚慮,思為永寧之算。而中郎將張奐說虜強難破,宜用招降。聖朝明鑑,信納瞽言,故臣謀得行,奐計不用。事勢相反,遂懷猜恨,信叛羌之訴,飾潤辭意,雲臣兵累見折衄,又言羌一氣所生,不可誅盡,山谷廣大,不可空靜,血流汗野,傷和致災。臣伏念周、秦之際,戎狄為害,中興以來,羌寇最盛,誅之不盡,雖降復叛。今先零雜種,累以反覆,攻沒縣邑,剽掠人物,發冢露屍,禍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誅。昔邢為無道,衛國伐之,師興而雨。臣動兵涉夏,連獲甘澍,歲時豐稔,人無疵疫。上佔天心,不為災傷,下察人事,眾和師克。自橋門以西,落川以東,故宮縣邑,更相通屬,非為深險絕域之地,車騎安行,無應折衄。案奐為漢吏,身當武職,駐車二年,不能平寇,虛欲修文戢戈,招降獷敵,誕辭空說,僭而無徵。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趙充國徙令居內,煎當亂邊,馬援遷之三輔,始服終叛,至今為鯁,故遠識之士以為深憂。今傍郡戶口單少,數為羌所創毒,而欲令降徒與之雜居,是猶種枳棘於良田,養虺蛇於室內也。故臣奉大漢之威,建長久之策,欲絕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規三歲之費,用五十四億,今適期年,所耗未半,而餘寇殘燼,將向殄滅。臣每奉詔書,軍不內御,願卒斯言,一以任臣,臨時量宜,不失權便。」

    二年五月,詔遣謁者馮禪說降漢陽散羌。段熲以春農,百姓布野,羌雖暫降,而縣官無廩,必當復為盜賊,不如乘虛放兵,勢必殄滅。熲於是自進營,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騎司馬田晏、假司馬夏育將五千人先進,擊破之。羌眾潰東奔,復聚射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門。熲規一舉滅之,不欲復令散走。秋七月,熲遣千人於西縣結木為柵,廣二十步,長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將七千人,銜枚夜上西山,結營穿塹,去虜一里許,又遣司馬張愷等將三千人上東山,虜乃覺之。熲因與愷等挾東西山,縱兵奮擊,破之,追至谷上下門,窮山深谷之中,處處破之,斬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馮禪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漢陽、隴西三郡。於是東羌悉平。熲凡百八十戰,斬三萬八千餘級,獲雜畜四十二萬七千餘頭,費用四十四億,軍士死者四百餘人。更封新豐縣侯,邑萬戶。

    臣光曰:《書》稱「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蠻夷戎狄,氣類雖殊,其就利避害,樂生惡死,亦與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則附順服從,失其道則離叛侵擾,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則討之,服則懷之,處之四裔,不使亂禮義之邦而已。若乃視之如草木禽獸,不分臧否,不辨去來,悉艾殺之,豈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為郡縣所侵冤故也。叛而不即誅者,將帥非其人故也。苟使良將驅而出之塞外,擇良吏而牧之,則疆場之臣也,豈得專以多殺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道,雖華夏之民亦將蜂起而為寇,又可盡誅邪。然則段紀明之為將,雖克捷有功,君子所不與也。

    鮮卑寇邊

    漢桓帝永壽二年。初,鮮卑檀石槐勇健有智略,部落畏服,乃施法禁,平曲直,無敢犯者,遂推以為大人。檀石槐立庭於彈汗山歠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餘里,兵馬甚盛,東西部大人皆歸焉。因南抄緣邊,北拒丁零,東郄夫餘,西擊烏孫,盡據匈奴故地,東西萬四千餘里。

    秋七月,檀石槐寇雲中。以故烏桓校尉李膺為度遼將軍。膺到邊,羌胡皆望風畏服,先所掠男女,悉詣塞下送還之。

    初,鮮卑寇遼東,屬國都尉武威段熲率所領馳赴之。既而恐賊驚去,乃使驛騎詐齎璽書詔熲,熲於道僞退,潛於還路設伏。虜以為信然,乃入追熲,熲因大縱兵,悉斬獲之。

    延熹二年春二月,鮮卑寇雁門。六月,鮮卑寇遼東。六年夏五月,鮮卑寇遼東屬國。

    十二月,詔徵皇甫規為度遼將軍,規上書薦張奐,朝廷從之,以奐代規為度遼將軍。

    九年春三月,詔徵張奐為大司農,復以皇甫規代為度遼將軍。五月,鮮卑聞張奐去,招結南匈奴及烏桓同叛。

    六月,南匈奴、烏桓、鮮卑數道入塞,寇掠緣邊九郡。冬十二月,匈奴烏桓聞張奐至,皆相率還降,凡二十萬口。奐但誅其首惡,餘皆慰納之,唯鮮卑出塞去。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追使持印綬封為王,欲與和親。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自分其地為三部:從右北平以東至遼東,接夫餘、濊貊二十餘邑為東部,從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餘邑為中部,從上谷以西至敦煌、烏孫二十餘邑為西部,各置大人領之。

    靈帝建寧元年冬十二月,鮮卑及濊貊寇幽、并二州。二年冬十一月,鮮卑寇幷州。四年冬十月,鮮卑寇幷州。熹平元年冬十二月,鮮卑寇幷州。

    二年冬十二月,鮮卑寇幽、并二州。

    三年冬十二月,鮮卑入北地,太守夏育率屠各追擊,破之。遷育為護烏桓校尉。鮮卑又寇幷州。四年五月,鮮卑寇幽州。五年,鮮卑寇幽州。

    六年夏四月,鮮卑寇三邊。秋七月,護烏桓校尉夏育上言:「鮮卑寇邊,自春以來三十餘發,請徵幽州諸郡兵出塞擊之,一冬二春,必能禽滅。」先是,護羌校尉田晏坐事論刑,被原,欲立功自效,乃請中常侍王甫求得為將。甫因此議遣兵與育併力討賊,帝乃拜晏為破鮮卑中郎將。大臣多有不同,乃召百官議於朝堂。蔡邕議曰:「征討殊類,所由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勢有可否,故謀有得失,事有成敗,不可齊也。夫以世宗神武,將帥良猛,財賦充實,所括廣遠,數十年間,官民俱匱,猶有悔焉。況今人財並乏,事劣昔時乎。自匈奴遁逃,鮮卑強盛,據其故地,稱兵十萬,才力勁健,意智益生。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鐵,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之謀主,兵利馬疾,過於匈奴。昔段熲良將,習兵善戰,有事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才策未必過熲,鮮卑種眾不弱曩時,而虛計二載,自許有成,若禍結兵連,豈得中休,當復徵發眾人,轉運無已,是為耗竭諸夏,併力蠻夷。夫邊垂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國之困,胸背之瘭疽,方今郡縣盜賊尚不能禁,況此醜虜而可伏乎。昔高祖忍平城之恥,呂后棄慢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甚。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別內外異殊俗也。苟無趶國內侮之患則可矣,豈與蟲蟻之虜校往來之數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而方令本朝為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如使越人蒙死以逆執事,廝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猶為大漢羞之。而欲以齊民易醜虜,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猶已危矣,況乎得失不可量邪?」帝不從。八月,遣夏育出高柳,田晏出雲中,匈奴中郎將臧旻率南單于出雁門,各將萬騎,三道出塞二千餘里。檀石槐命三部大人各帥眾逆戰,育等大敗,喪其節、傳、輜重,各將數十騎奔還,死者十七八。三將檻車徵下獄,贖為庶人。

    十二月,遼西太守甘陵趙苞到官,遣使迎母及妻子,垂當到郡,道經柳城,值鮮卑萬餘人入塞寇鈔,苞母及妻子遂為所劫質,載以擊郡。苞率騎二萬與賊對陳,賊出母以示苞。苞悲號,謂母曰:「為子無狀,欲以微祿奉養朝夕,不圖為母作禍。昔為母子,今為王臣,義不得顧私恩,毀忠節,唯當萬死,無以塞罪。」母遙謂曰:「威豪,人各有命,何得相顧以虧忠義,爾其勉之。」苞實時進戰,賊悉摧破,其母妻皆為所害。苞自上歸葬,帝遣使弔慰,封鄃侯。苞葬訖,謂鄉人曰:「食祿而避難,非忠也。殺母以全義,非孝也。如是,有何面目立於天下。」遂歐血而死。

    光和元年十一月,鮮卑寇酒泉。種眾日多,緣邊莫不被毒。二年十二月,鮮卑寇幽、并二州。三年冬,鮮卑寇幽、并二州。

    四年冬十月,鮮卑寇幽、并二州。檀石槐死,子和連代立。和連才力不及父而貪淫,後出攻北地,北地人射殺之。其子騫曼尚幼,兄子魁頭立。後騫曼長大,與魁頭爭國,眾遂離散。

    嬖倖廢立

    漢和帝元興元年冬十二月辛未,帝崩於章德前殿。初,帝失皇子,前後十數,後生者輒隱祕養於民間,羣臣無知者。及帝崩,鄧皇后乃收皇子於民間。長子勝,有痼疾。少子隆,生始百餘日,迎立以為皇太子,是夜,即皇帝位。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

    殤帝延平元年三月丙戌,清河王慶、濟北王壽、河間王開、常山王章始就國,太后特加慶以殊禮。慶子祐年十三,太后以帝幼弱,遠慮不虞,留祜與嫡母耿姬居清河邸。耿姬,況之曾孫也。祜母,犍為左姬也。

    八月辛卯,帝崩。太后與兄車騎將軍騭、虎賁中郎將悝等定策禁中,其夜,使騭持節,以王青蓋車迎清河王子祜,齋於殿中。皇太后御崇德殿,百官皆吉服陪位,引拜祜為長安侯。乃下詔,以祜為孝和皇帝嗣。又作策命。有司讀策畢,太尉奉上璽綬即皇帝位。太后猶臨朝。

    十二月甲子,清河王慶薨。

    安帝永初元年。自和帝之喪,鄧騭兄弟常居禁中,騭不欲久在內,連求還第,太后許之。夏四月,封太傅張禹、太尉徐防、司空尹勤、車騎將軍鄧騭、城門校尉鄧悝、虎賁中郎將鄧弘、黃門郎鄧閶皆為列侯,食邑各萬戶。騭以定策功,增三千戶。騭及諸弟辭讓不獲,遂逃避使者,間關詣闕,上疏自陳,至於五六,乃許之。

    初,太后以平原王勝有痼疾,而貪殤帝孩抱,養為己子,故立焉。及殤帝崩,羣臣以勝疾非痼,意咸歸之。太后以前不立勝,恐後為怨,乃迎帝而立之。周章以眾心不附,密謀閉宮門,誅鄧騭兄弟及鄭眾、蔡倫,劫尚書,廢太后於南宮,封帝為遠國王而立平原王。事覺,冬十一月丁亥,章自殺。

    三年春正月庚子,皇帝加元服,赦天下。

    元初二年十二月,鄧弘卒,封西平侯。詔封弘子廣德為西平侯,封廣德弟甫德為都鄉侯。

    五年,太后弟悝、閶皆卒,封悝子廣宗為葉侯,閶子忠為西華侯。

    建光元年春二月,皇太后寢疾。癸亥,赦天下。三月癸巳,皇太后鄧氏崩。四月,尊帝嫡母耿姬為甘陵大貴人。

    帝少號聰明,故鄧太后立之。及長,多不德,稍不可太后意,帝乳母王聖知之。太后徵濟北河間王子詣京師。河間王子翼,美容儀,太后奇之,以為平原懷王后,留京師。王聖見太后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黃門李閏、江京候伺左右,共毀短太后於帝,帝每懷忿懼。及太后崩,宮人先有受罰者懷怨恚,因誣告太后兄弟悝、弘、閶先從尚書鄧訪取廢帝故事,謀立平原王。帝聞,追怒,令有司奏悝等大逆無道,遂廢西平侯廣宗、葉侯廣德、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鄧騭以不與謀,但免特進,遣就國。宗族免官歸故郡,沒入騭等貲財、田宅,徙鄧訪及家屬於遠郡。郡縣逼迫,廣宗及忠皆自殺。又徙封騭為羅侯。五月庚辰,騭與子鳳並不食而死。騭從弟河南尹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遵、將作大匠暢皆自殺,唯廣德兄弟以母與閻後同產,得留京師。復以耿夔為度遼將軍,徵樂安侯鄧康為太僕。丙申,貶平原王翼為都郡侯,遣歸河間。翼謝絕賓客,閉門自守,由是得免。

    大司農京兆宋寵痛騭無罪遇禍,乃肉袒輿櫬上疏曰:「伏惟和熹皇后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宗廟有主,王室是賴,功成身退,讓國遜位,歷世外戚,無與為比。當享積善履謙之祐,而橫為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訊鞫,遂令騭等罹此酷濫,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冤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收還冢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眾庶多為騭稱枉者,帝意頗悟,乃譴讓州郡,還葬騭等於北芒,諸從昆弟皆得歸京師。

    帝以耿貴人兄牟平侯寶監羽林左軍車騎。封宋楊四子皆為列侯,宋氏為卿、校、侍中大夫、謁者、郎吏十餘人。閻皇后兄弟顯、景、耀併為卿、校,典禁兵。於是內寵始盛。

    帝以江京嘗迎帝於邸,以為京功,封都鄉侯,封李閏為雍鄉侯,閏、京並遷中常侍。京兼大長秋,與中常侍樊豐、黃門令劉安、鉤盾令陳達及王聖、聖女伯榮扇動內外,競為侈虐。伯榮出入宮掖,傳通姦賂。司徙楊震上疏曰:「臣聞政以得賢為本,治以去穢為務,是以唐、虞俊乂在官,四凶流放,天下咸服,以致雍熙。方今九德未事,嬖倖充庭。阿母王聖,出自賤微,得遭千載,奉養聖躬,雖有推燥居溼之勤,前後賞惠,過報勞苦,而無厭之心,不知紀極,外交屬託,擾亂天下,損辱清朝,塵點日月。夫女子小人,近之喜,遠之怨,實為難養。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斷絕伯榮,莫使往來,令恩德兩隆,上下俱美。」奏御,帝以示阿母等,內倖皆懷忿恚。

    而伯榮驕淫尤甚,通於故朝陽侯劉護從兄環,環遂以為妻,官至侍中,得襲護爵。震上疏曰:「經制,父死子繼,兄亡弟及,以防篡也。伏見詔書封故朝陽侯劉護再從兄環襲護爵為侯,護同產弟威今猶見在。臣聞天子專封,封有功。諸侯專爵,爵有德。今環無佗功行,但以配阿母女,一時之間,既位侍中,又至封侯,不稽舊制,不合經義,行人諠譁,百姓不安。陛下宜鑑鏡既往,順帝之則。」尚書廣陵翟酺上疏曰:「昔竇、鄧之龍,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執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壞,頭顙墮地,願為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昔文帝愛百金於露臺,飾帷帳於皁囊,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為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今自初政已來,日月未久,費用賞賜,已不可算。斂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雕傷,卒有不虞,復當重賦,百姓怨叛既生,危亂可待也。願陛下勉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黨,割情慾之歡,罷宴私之好,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鑑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災害可息,豐年可招矣。」書奏,皆不省。

    延光元年,京師及郡國二十七雨水。帝數遣黃門常侍及中使伯榮往來甘陵,尚書僕射陳忠上疏曰:「今天心未得,隔並屢臻,青、冀之域淫雨漏河,徐、岱之濱海水盆溢,兗、豫蝗蝝滋生,荊、揚稻收儉薄,並、涼二州羌戎叛戾,加以百姓不足,府帑虛匱。陛下以不得親奉孝德皇園廟,此遣中使致敬甘陵,朱軒駢馬,相望道路,可謂孝至矣。然臣竊聞使者所過,威權翕赫,震動郡縣,王、侯、二千石至為伯榮獨拜車下。發民修道,繕理亭傳,多設儲偫,徵役無度,老弱相隨,動有萬計,賂遺僕從,人數百匹,頓踣呼嗟,莫不叩心。河間託叔父之屬,清河有陵廟之尊,及剖符大臣皆猥為伯榮屈節車下,陛下不問,必以為陛下欲其然也。伯榮之威重於陛下,陛下之柄在於臣妾,水災之發,必起於此。昔韓嫣託副車之乘,受馳視之使,江都誤為一拜,而嫣受歐刀之誅。臣願明主嚴天元之尊,正幹剛之位,不宜復令女使幹錯萬機。重察左右,得無石顯泄漏之奸。尚書納言,得無趙昌譖崇之詐。公卿大臣,得無朱博阿傅之援。外屬近戚,得無王鳳害商之謀。若國政一由帝命,王事每決於己,則下不得偪上,臣不得幹君,常雨大水必當霽止,四方眾異不能為害。」書奏,不省。

    二年夏四月戊子,爵乳母王聖為野王君。

    冬十月甲戌,以司徙楊震為太尉,光祿勳東萊劉熹為司徒。大鴻臚耿寶自候震,薦中常侍李閏兄于震,曰:「李常侍國家所重,欲令公辟其兄,寶唯傳上意耳。」震曰:「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故宜有尚書敕。」寶大恨而去。執金吾閻顯亦薦所親于震,震又不從。司空劉授聞之,即辟此二人,由是震益見怨。時詔遣使者大為王聖修第。中常侍樊豐及侍中周廣、謝惲等更相扇動,輕搖朝廷。震上疏曰:「臣伏念方今災害滋甚,百姓空虛,三邊震擾,帑藏匱乏,殆非社稷安寧之時。詔書為阿母興起第舍,合兩為一,連裏竟街,雕修繕飾,窮極巧技,攻山採石,轉相迫促,為費巨億。周廣、謝惲兄弟,與國無肺腑枝葉之屬,依倚近倖奸佞之人,與之分威共權,屬託州郡,傾動大臣,宰司辟召,承望旨意,招來海內貪污之人,受其貨賂,至有臧錮棄世之徒,復得顯用。白黑溷淆,清濁同源,天下讙譁,為朝結譏。臣聞師言,上之所取,財盡則怨,力盡則叛,怨叛之人,不可復使,惟陛下度之。」上不聽。

    十二月戊辰,京師及郡國三地震。

    三年。初,樊豐、周廣、謝惲等見楊震連諫不從,無所顧忌,遂詐作詔書,調發司農錢穀、大匠見徙材木,各起家舍、園池、樓觀,役費無數。震覆上疏曰:「臣備臺輔,不能調和陰陽,去年十二月四日京師地動,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宮,此中臣、近官持權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邊境未寧,躬自菲薄,宮殿垣屋傾倚,枝拄而已。而親近倖臣,未崇斷金,驕溢逾法,多請徒士,盛修第舍,賣弄威福,道路讙譁,地動之變,殆為此發。又冬無宿雪,春節未雨,百僚焦心,而繕修不止,誠致旱之徵也。唯陛下奮幹剛之德,棄驕奢之臣,以承皇天之戒。」震前後所言轉切,帝既不平之,而樊豐等皆側目憤怨,以其名儒,未敢加害。會河間男子趙騰上書,指陳得失,帝發怒,遂收考詔獄,結以罔上不道。震上疏救之曰:「臣聞殷、周哲王,小人怨詈,則還自敬德。今趙騰所坐,激訐謗語,為罪與手刃犯法有差,乞為虧除,全騰之命,以誘芻蕘輿人之言。」帝不聽,騰竟伏屍都市。及帝東巡,樊豐等因乘輿在外,競修第宅,太尉部掾高舒召大匠令史考校之,得豐等所詐下詔書,具奏,須行還上之。豐等惶怖。會太史言星變逆行,遂共譖震云:「自趙騰死後,深用怨懟,且鄧氏故吏有恚恨之心。」壬戌,車駕還京師,便詣太學,夜遣使者策收震太尉卬綬。震於是柴門,絕賓客。豐等復惡之,令大鴻臚耿寶奏「震大臣,不服罪,懷恚望」。有詔,遣歸本郡。震行至城西夕陽亭,乃慷慨謂其諸子、門人曰:「死者,士之常分。吾蒙恩居上司,疾奸臣狡猾而不能誅,惡嬖女傾亂而不能禁,何面目復見日月。身死之日,以雜木為棺,布單被,裁足蓋形,勿歸冢次,勿設祭祀。」因飲酖而卒。弘農太守移良承樊豐等旨,遣吏於陝縣留停震喪,露棺道側,謫震諸子代郵行書,道路皆為隕涕。

    太僕徵羌侯來歷曰:「耿寶託元舅之親,榮寵過厚,不念報國恩,而傾側奸臣,傷害忠良,其天禍亦將至矣。」歷,歙之曾孫也。秋八月辛巳,以大鴻臚耿寶為大將軍。

    王聖、江京、樊豐等譖太子乳母王男、廚監邴吉等,殺之,家屬徙比景。太子思男、吉,數為嘆息。京、豐懼有後害,乃與閻後妄造虛無,構讒太子及東宮官屬。帝怒,召公卿以下議廢太子。耿寶等承旨,皆以為當廢。太僕來歷與太常桓焉、廷尉犍為張皓議曰:「經說,年未滿十五,過惡不在其身。且男、吉之謀,皇太子容有不知。宜選忠良保傅,輔以禮義,廢置事重,此誠聖恩所宜宿留。」帝不從。焉,鬱之子也。張皓退,覆上書曰:「昔賊臣江充造構讒逆,傾覆戾園,孝武久乃覺寤,雖追前失,悔之何及。今皇太子方十歲,未習保傅之教,可遽責乎?」書奏,不省。

    九月丁酉,廢皇太子保為濟陰王,居於德陽殿西鍾下。來歷乃要結光祿勳祋諷、宗正劉瑋、將作大匠薛皓、侍中閭丘弘、陳光、趙代、施延、大中大夫九江朱倀等十餘人,俱詣鴻都門證太子無過。帝與左右患之,乃使中常侍奉詔脅羣臣曰:「父子一體,天性自然,以義割恩,為天下也。歷、諷等不識大典,而與羣小共為讙譁,外見忠直而內希後福,飾邪違義,豈事君之禮。朝廷廣開言事之路,故且一切假貸,若懷迷不反,當顯明刑書。」諫者莫不失色。薛皓先頓首曰:「固宜如明詔。」歷怫然,廷詰皓曰:「屬通諫何言,而今復背之。大臣乘朝車,處國事,固得輾轉若此乎?」乃各稍自引起,歷獨守闕,連日不肯去。帝大怒,尚書令陳忠與諸尚書遂共劾奏歷等,帝乃免歷兄弟官,削國租,黜歷母武安公主不得會見。

    是歲,京師及諸郡國二十三地震,三十六大水、雨雹。

    四年春二月甲辰,車駕南巡。三月庚申,帝至宛,不豫。乙丑,帝發自宛。丁卯,至葉,崩於乘輿。年三十二。

    皇后與閻顯兄弟、江京、樊豐等謀曰:「今晏駕道次,濟陰王在內,邂逅公卿立之,還為大害。」乃僞雲帝疾甚,徙御臥車,所在上食、問起居如故。驅馳行四日,庚午,還宮。辛未,遣司徒劉熹詣郊廟、社稷,告天請命,其夕乃發喪。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以顯為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太后欲久專國政,貪立幼年,與顯等定策禁中,迎濟北惠王子北鄉侯懿為嗣。濟陰王以廢黜,不得上殿親臨梓宮,悲號不食,內外羣僚莫不哀之。乙酉,北鄉侯即皇帝位。

    夏四月,閻顯忌大將軍耿寶位尊權重,威行前朝,乃風有司奏寶及其黨與中常侍樊豐、虎賁中郎將謝惲、侍中周廣、野王君王聖、聖女永等更相阿黨,互作威福,皆大不道。辛卯,豐、惲、廣皆下獄死,家屬徙比景。貶寶及弟子林慮侯承皆為亭侯,遣就國,寶於道自殺。王聖母子徙雁門。於是以閻景為衛尉,耀為城門校尉,晏為執金吾,兄弟並處權要,威福自由。

    冬十月,北鄉侯病篤,中常侍孫程謂濟陰王謁者長興渠曰:「王以嫡統,本無失德,先帝用讒,遂至廢黜。若北鄉侯不起,相與共斷江京、閻顯,事無不成者。」渠然之。又中黃門南陽王康,先為太子府史,及長樂太官丞京兆王國等,並附同於程。江京謂閻顯曰:「北鄉侯病不解,國嗣宜以時定,何不早徵諸王子,簡所置乎。顯以為然。辛亥,北鄉侯薨,顯白太后,祕不發喪,而更徵諸王子,閉宮門,屯兵自守。

    十一月乙卯,孫程、王康、王國與中黃門黃龍、彭愷、孟叔、李建、王成、張賢、史泛、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魏猛、苗光等聚謀於西鍾下,皆截單衣為誓。丁巳,京師及郡國十六地震。是夜,程等共會崇德殿上,因入章臺門。時江京、劉安及李閏、陳達等俱坐省門下,程與王康共就斬京、安、達。以李閏權勢積為省內所服,欲引為主,因舉刀脅閏曰:「今當立濟陰王,無得搖動。」閏曰:「諾。」於是扶閏起,俱於西鍾下迎濟陰王即皇帝位,時年十二。召尚書令、僕射以下從輦幸南宮,程等留守省門,遮扞內外。帝登雲臺,召公卿、百僚,使虎賁、羽林士屯南、北宮諸門。

    閻顯時在禁中,憂迫不知所為。小黃門樊登勸顯以太后詔召越騎校尉馮詩、虎賁中郎將閻崇將兵屯平朔門以御程等,顯誘詩入省謂曰:「濟陰王立,非皇太后意,璽綬在此。苟盡力效功,封侯可得。」太后使授之印曰:「能得濟陰王者封萬戶侯,得李閏者五千戶侯。」詩等皆許諾,辭以「卒被召,所將眾少」。顯使與登迎吏士於左掖門外,詩因格殺登,歸營屯守。

    顯弟衛尉景遽從省中還外府,收兵至盛德門。孫程傳召諸尚書使收景。尚書郭鎮時臥病,聞之,即率直宿羽林出南止車門,逢景從吏士拔白刃呼曰:「無干兵。」鎮即下車持節詔之,景曰:「何等詔。」因斫鎮,不中。鎮引劍擊景墮車,左右以戟叉其胸,遂禽之,送廷尉獄,即夜死。

    戊午,遣使者入省,奪得璽綬。帝乃幸嘉德殿,遣侍御史持節收閻顯及其弟城門校尉耀、執金吾晏,並下獄,誅,家屬皆徙比景。遷太后於離宮。己未,開門,罷屯兵。壬戌,詔司隸校尉「惟閻顯、江京近親當伏辜誅,其餘務崇寬貸。」封孫程等皆為列侯,程食邑萬戶,王康、王國食九千戶,黃龍食五千戶,彭愷、孟叔、李建食四千二百戶,王成、張賢、史泛、馬國、王道、李元、楊佗、陳予、趙封、李剛食四千戶,魏猛食二千戶,苗光食千戶,是為十九侯,加賜車馬、金銀、錢帛各有差。李閏以先不豫謀,故不封。擢孫程為騎都尉。初,程等入章臺門,苗光獨不入。詔書錄功臣,令王康疏名,康詐疏光入章臺門。光未受符策,心不自安,詣黃門令自告。有司奏康、光欺詐主上,詔書勿問。以將作大匠來歷為衛尉。祋諷、劉瑋、閭丘弘等先卒,皆拜其子為郎。朱倀、施延、陳光、趙代皆見拔用,後至公卿。徵王男、邴吉家屬還京師,厚加賞賜。帝之見廢也,監太子家小黃門籍建、傅高梵、長秋長趙熹、丞良賀、藥長夏珍皆坐徙朔方。帝即位,並擢為中常侍。

    初,閻顯辟崔駰之子瑗為吏,瑗以北鄉侯立不以正,知顯將敗,欲說令廢立,而顯日沈醉,不能得見。乃謂長史陳禪曰:「中常侍江京等惑蠱先帝,廢黜正統,扶立疏孽。少帝即位,發病廟中,周勃之徵,於斯復見。今欲與君共求見說將軍,白太后,收京等,廢少帝,引立濟陰王,必上當天心,下合人望,伊、霍之功不下席而立,則將軍兄弟傳祚於無窮。若拒違天意,久曠神器,則將以無罪並辜元惡。此所謂禍福之會,分功之時也。」禪猶豫,未敢從。會顯敗,瑗坐被斥,門生蘇祗欲上書言狀,瑗遽止之。時陳禪為司隸校尉,召瑗謂曰:「弟聽祗上書,禪請為之證。」瑗曰:「此譬猶兒妾屏語耳,願使君勿復出口。」遂辭歸,不復應州郡命。

    十二月,楊震門生虞放、陳翼詣闕追訟震事。詔除震二子為郎,贈錢百萬,以禮改葬於華陰潼亭,遠近畢至。有大鳥高丈餘集震喪前,郡以狀上。帝感震忠直,詔復以中牢具祠之。

    閻議郎陳禪以為「閻太后與帝無母子恩,宜徙別館,絕朝見。」羣臣議者咸以為宜。司徒掾汝南周舉謂李郃曰:「昔瞽瞍常欲殺舜,舜事之逾謹。鄭武姜謀殺莊公,莊公誓之黃泉。秦始皇怨母失行,久而隔絕。後感潁考叔、茅焦之言,復修子道,書傳美之。今諸閻新誅,太后幽在離宮,若悲愁生疾,一旦不虞,主上將何以令於天下。如從禪議,後世歸咎明公。宜密表朝廷,令奉太后,率羣臣朝覲如舊,以厭天心,以答人望。」郃即上疏陳之。

    順帝永建元年春正月,帝朝太后於東宮。辛未,皇太后閻氏崩。

    八月,浮陽侯孫程等懷錶上殿爭功,帝怒。有司劾奏「程等幹亂悖逆,王國等皆與程黨,久留京都,益其驕恣」。帝乃免程等官,悉徙封遠縣,因遣十九侯就國,敕洛陽令促期發遣。司徒掾周舉說朱倀曰:「朝廷在西鍾下時,非孫程等豈立。今忘其大德,錄其小過,如道路夭折,帝有殺功臣之譏。及今未去,宜急表之。」倀曰:「今詔指方怒,吾獨表此,必致罪譴。」舉曰:「明公年過八十,位為臺輔,不於今時竭忠報國,惜身安寵,欲以何求。祿位雖全,必陷佞邪之譏。諫而獲罪,猶有忠貞之名。若舉言不足採,請從此辭。」倀乃表諫,帝果從之。程徙封宜城侯,到國,怨恨恚懟,封還印綬、符策,亡歸京師,往來山中。詔書追求,復故爵土,賜車馬、衣物,遣還國。

    三年冬十二月,帝悉召孫程等還京師。

    梁氏之變

    漢章帝建初七年。初,明德太后為帝納扶風宋楊二女為貴人,大貴人生太子慶。梁鬆弟竦有二女亦為貴人,小貴人生皇子肇。竇皇后無子,養肇為子。宋貴人有寵於馬太后,太后崩,竇皇后寵盛,與母沘陽公主謀陷宋氏,外令兄弟求其纖過,內使御者偵伺得失。宋貴人病,思生兔,令家求之,因誣言欲為厭勝之術,由是太子出居承祿觀。夏六月甲寅,詔曰:「皇太子有失惑無常之性,不可以奉宗廟。大義滅親,況降退乎。今廢慶為清河王。皇子肇,保育皇后,承訓懷衽,今以肇為皇太子。」遂出宋貴人姊妹置丙舍,使小黃門蔡倫案之,二貴人皆飲藥自殺。父議郎楊免歸本郡。慶時雖幼,亦知避嫌畏禍,言不敢及宋氏。帝更憐之,敕皇后令衣服與太子齊等,太子亦親愛慶,入則共室,出則同輿。

    八年。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慶,諸竇聞而惡之。皇后欲專名外家,忌梁貴人姊妹,數譖之於帝,漸致疏嫌。是歲,竇氏作飛書,陷梁竦以惡逆,竦遂死獄中,家屬徙九真。貴人姊妹以憂死。辭語連及梁鬆妻舞陰公主,坐徙新城。

    和帝永元九年閏八月辛巳,皇太后竇氏崩。初,梁貴人既死,宮省事祕,莫有知帝為梁氏出者。舞陰公主子梁扈遣從兄檀奏記三府,以為「漢家舊典,崇貴母氏,而梁貴人親育聖躬,不蒙尊號,求得申議」。太尉張酺言狀,帝感動良久,曰:「於君意若何。」酺請追上尊號,存錄諸舅,帝從之。會貴人姊南陽樊調妻嫕上書自訟曰:「妾父竦冤死牢獄,骸骨不掩。母氏年逾七十,及弟棠等遠在絕域,不知死生。願乞收竦朽骨,使母弟得歸本郡。」帝引見嫕,乃知貴人枉歿之狀。三公上奏「請依光武黜呂太后故事,貶竇太后尊號,不宜合葬先帝。」百官亦多上言者。帝手詔曰:「竇氏雖不遵法度,而太后常自減損。朕奉事十年,深惟大義。禮,臣子無貶尊上之文,恩不忍離,義不忍虧。案前世上官太后亦無降黜,其勿復議。」丙申,葬章德皇后。

    九月甲子,追尊梁貴人為皇太后,諡曰恭懷,追服喪制。冬十月乙酉,改葬梁太后及其姊大貴人於西陵,擢樊調為羽林左監。追封諡皇太后父竦為褒親愍侯,遣使迎其喪,葬於恭懷皇后陵傍。徵還竦妻子,封子棠為樂平侯,棠弟雍為乘氏侯,雍弟翟為單父侯,位皆特進,賞賜以鉅萬計,寵遇光於當世,梁氏自此盛矣。

    順帝永建六年秋九月,帝欲立皇后,而貴人有寵者四人,莫知所建,議欲探籌,以神定選。尚書僕射南郡胡廣與尚書馮翊郭虔、史敞上疏諫曰:「竊見詔書,以立後事大,謙不自專,欲假之籌策,決疑靈神,篇籍所記,祖宗典故,未嘗有也。恃神任筮,既不必當賢,就值其人,猶非德選。夫岐嶷形於自然,俔天必有異表,宜參良家,簡求有德,德同以年,年鈞以貌,稽之典經,斷之聖慮。」帝從之。恭懷皇后弟子乘氏侯商之女,選入掖庭為貴人,常特被引御,從容辭曰:「夫陽以博施為德,陰以不專為義。《螽斯》則百福之所由興也。願陛下思雲雨之均澤,小妾得免於罪。」帝由是賢之。

    陽嘉元年春正月乙巳,立貴人梁氏為皇后。夏四月,梁商加位特進。頃之,拜執金吾。

    二年三月,封執金吾梁商子冀為襄邑侯。尚書令左雄諫曰:「臣聞人君莫不好忠正而惡讒諛,然而歷世之患,莫不以忠正得罪。讒諛蒙倖者,蓋聽忠難從諛易也。夫刑罪,人情之所甚惡,貴寵,人情之所甚欲,是以時俗為忠者少而習諛者多,故令人主數聞其美,稀知其過,迷而不悟,以至於危亡。梁冀之封,事非機急,宜過災戹之運,然後平議可否。」於是冀父商讓還冀封,書十餘上,帝乃從之。

    夏六月丁丑,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問以當世之敝,為政所宜。李固對曰:「夫妃後之家,所以少完全者,豈天性當然,但以爵位尊顯,顓總權柄,天道惡盈,不知自損,故至顛仆。先帝寵遇閻氏,位號太疾,故其受禍曾不旋時。《老子》曰其進銳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為椒房,禮所不臣,尊以高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羣從,榮顯兼加,永平、建初故事,殆不如此。宜令步兵校尉冀及諸侍中還居黃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政歸國家,豈不休乎?」

    四年夏四月戊寅,以執金吾梁商為大將軍。商稱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即拜,商乃詣闕受命。商少通經傳,謙恭好士,辟漢陽巨覽、上黨陳龜為掾屬,李固為從事中郎,楊倫為長史。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記於商曰:「數年以來,災怪屢見,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形,愚者睹怪諱名。天道無親,可為祗畏。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譽,豈與此外戚凡輩耽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商不能用。

    永和元年,以執金吾梁冀為河南尹。冀性嗜酒,逸游自恣,居職多縱暴非法。父商所親客雒陽令呂放以告商,商以讓冀。冀遣人於道刺殺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放之怨仇,請以放弟禹為雒陽令,使捕之,盡滅其宗親、賓客百餘人。

    三年十二月,大將軍商以小黃門南陽曹節等用事於中,遣子冀、不疑與為交友,而宦官忌其寵,反欲陷之。中常侍張逵、蘧政、楊定等與左右連謀,共譖商及中常侍曹騰、孟賁,云:「欲徵諸王子,圖議廢立,請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將軍父子我所親,騰、賁我所愛,必無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懼迫,遂出,矯詔收縛騰、賁於省中。帝聞,震怒,敕宦者李歙急呼騰、賁釋之,收逵等下獄。

    四年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誅。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賁中郎將不疑為步兵校尉。商上書辭曰:「不疑童孺,猥處成人之位。昔晏平仲辭鄁殿以守其富,公儀休不受魚飧以定其位,臣雖不才亦,願固福祿於聖世。」上乃以不疑為侍中、奉車都尉。

    六年春三月上已,大將軍商大會賓客,燕於雒水,酒闌,繼以《Ε露》之歌。從事中郎周舉聞之,嘆曰:「此所謂哀樂失時,非其所也,殃將及乎?」

    秋八月,乘氏忠侯梁商病篤,敕子冀等曰:「吾生無以輔益朝廷,死何可耗費帑藏。衣衾、飯含、玉匣、珠貝之屬,何益朽骨。百僚勞擾,分華道路,祇增塵垢耳。宜皆辭之。」丙辰,薨,帝親臨喪。諸子欲從其誨,朝廷不聽,賜以東園祕器、銀鏤、黃腸、玉匣。及葬,賜輕車、介士,中宮親送。帝幸宣陽亭,瞻望車騎。壬戌,以河南尹乘氏侯梁冀為大將軍,冀弟侍中不疑為河南尹。

    臣光曰: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暗矣。猶知王立之不材,棄而不用。順帝援大柄授之後族,梁冀頑嚚凶暴,着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暗又甚焉。

    十一月,荊州盜賊起,彌年不定,以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為荊州刺史。固到,遣吏勞問境內,赦寇盜前釁,與之更始。於是賊帥夏密等率其魁黨六百餘人自縛歸首,固皆原之,遣還,使自相招集,開示威法。半歲間,餘類悉降,州內清平。奏南陽太守高賜等贓穢。賜等重賂大將軍梁冀,冀為之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為泰山太守。時泰山盜賊屯聚歷年,郡兵常千人追討不能制。固到,悉罷遣歸農,但選留任戰者百餘人,以恩信招誘之。未滿歲,賊皆弭散。

    漢安元年秋八月丁卯,遣侍中河內杜喬、周舉、守光祿大夫周栩、馮羨、魏邵、欒巴、張綱、郭遵、劉班分行州郡,表賢良,顯忠勤,其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喬等受命之部,張綱獨埋其車輪於雒陽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劾奏「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蒙恩,居阿衡之任,而專肆貪叨,縱恣無極,多樹諂諛,以害忠良,誠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御,京師震竦。時皇后寵方盛,諸梁姻族滿朝,帝雖知綱言直,不能用也。杜喬至兗州,表奏泰山太守李固政為天下第一,上徵固為將作大匠。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親黨,互為請救,事皆寢遏。侍御史河南種暠疾之,復行案舉。廷尉吳雄、將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糾,宜急誅罰。」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

    梁冀恨張綱,思有以中傷之。時廣陵賊張嬰寇亂揚、徐間,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綱為廣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兵馬,綱獨請單車之職。既到,徑詣嬰壘門,嬰大驚,遽走閉壘。綱於門外罷遣吏兵,獨留所親者十餘人,以書喻嬰,請與相見。嬰見綱至誠,乃出拜謁。綱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故致公等懷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大守來,思以爵祿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荊、揚、兗、豫大兵雲合,身首橫分,血嗣俱絕。二者利害,公其深計之。」嬰聞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復相聚偷生,若魚游釜中,知其不可久,且以喘息須臾間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辰也。」乃辭還營。明日,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面縛歸降。綱單車入嬰壘,大會,置酒為樂,散遣部眾,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弟欲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悅服,南州晏然。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之。在郡一歲,卒。

    建康元年秋八月庚午,帝崩於玉堂前殿。太子即皇帝位,年二歲。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臨朝。

    九月丙午,京師及太原、雁門地震。庚戌,詔舉賢良方正之士,策問之。皇甫規對曰:「伏惟孝順皇帝初勤王政,紀綱四方,幾以獲安。後遭奸僞,威分近習,受賂賣爵,賓客交錯,天下擾擾,從亂如歸,官民並竭,上下窮虛。陛下體兼乾坤,聰哲純茂,攝政之初,拔用忠貞,其餘維綱,多所改正,遠近翕然望見太平,而災異不息,寇賊縱橫,殆以奸臣權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無狀者,宜亟黜遣,披埽凶黨,收入財賄,以塞痛怨,以答天誡。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亦宜增修謙節,輔以儒術,省去遊娛不急之務,割減廬第無益之飾。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羣臣,乘舟者也,將軍兄弟,操檝者也。若能平志畢力,以度元元,所謂福也。如其怠弛,將淪波濤,可不慎乎。夫德不稱祿,猶鑿墉之趾以益其高,豈量力審功,安固之道哉。凡諸宿猾、酒徒、戲客,皆宜貶斥以懲不軌。令冀等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規為下第,拜郎中。託疾免歸,州郡承冀旨,幾陷死者再三,遂沈廢於家,積十餘年。

    衝帝永嘉元年春正月戊戌,帝崩於玉堂前殿。梁太后以揚、徐盜賊方盛,欲須所徵諸王侯到乃發喪。太尉李固曰:「帝雖幼少,猶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動,豈有人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沙邱之謀,及近日北鄉之事,皆祕不發喪,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者也。」太后從之,即暮發喪。

    徵清河王蒜及渤海孝王鴻之子纘皆至京師。蒜父曰清河恭王延平,延平及鴻皆樂安夷王寵之子,十乘貞王伉之孫也。清河王為人嚴重,動止有法度,公卿皆歸心焉。李固謂大將軍冀曰:「今當立帝,宜擇長年,高明有德,任親政事者。願將軍審詳大計,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鄧、閻之利幼弱。」冀不從,與太后定策禁中。丙辰,冀持節以王青蓋車迎讃入南宮,丁巳,封為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年八歲。蒜罷歸國。

    太后委政宰輔,李固所言,太后多從之。黃門宦官為惡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而梁冀深忌疾之。

    初,順帝時所除官多不以次,及固在事,奏免百餘人。此等既怨,又希望冀旨,遂共作飛章誣奏固曰:「太尉李固,由公假私,依正行邪,離閒近戚,自隆支黨。大行在殯,路人掩涕,固獨胡粉飾貌,搔頭弄姿,槃旋偃仰,從容治步,曾無慘怛傷悴之心。山陵未成,違矯舊政,善則稱已,過則歸君,斥逐近臣,不得侍送。作威作福,莫固之甚矣。夫子罪莫大於累父,臣惡莫深於毀君,固之過釁,事合誅辟。」書奏,冀以白太后,使下其書,太后不聽。

    冬十一月,永昌太守劉君世,鑄黃金為文蛇以獻大將軍冀,益州刺史種暠糾發逮捕,馳傳上言。冀由是恨暠。會巴郡人服直聚黨數百人,自稱「天王」,暠與太守應承討捕不克,吏民多被傷害。冀因此陷之,傳逮暠、承。李固上疏曰:「臣伏聞討捕所傷,本非暠、承之意,實由縣吏懼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詳。比盜賊羣起,處處未絕。暠、承以首舉大奸而相隨受罪,臣恐沮傷州縣糾發之意,更共飾匿,莫復盡心。」太后省奏,乃赦暠、承罪,免官而已。金蛇輸司農,冀從大司農杜喬借觀之,喬不肯與。冀小女死,令公卿會喪,喬獨不往。冀由是銜之。

    質帝本初元年。帝少而聰慧,嘗因朝會,目梁冀曰:「此跋扈將軍也。」冀聞,深惡之。閏六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於煮餅以進之。帝苦煩甚,使促召太尉李固,固入前問帝得患所由,帝尚能言,曰:「食煮餅,今腹中悶,得水尚可活。」時冀亦在側曰:「恐吐,不可飲水。」語未絕而崩。固伏屍號哭,推舉侍醫,冀慮其事泄,大惡之。

    將議立嗣,固與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與冀書曰:「天下不幸,頻年之間,國祚三絕。今當立帝,天下重器,誠知太后垂心,將軍勞慮,詳擇其人,務存聖明。然愚情眷眷,竊獨有懷。遠尋先世廢立舊儀,近見國家踐阼前事,未嘗不詢訪公卿,廣求羣議,令上應天心,下合眾望。傳曰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昔昌邑之立,昏亂日滋,霍光憂愧發憤,悔之折骨。自非博陸忠勇,延年奮發,大漢之祀,幾將傾矣。至憂至重,可不熟慮。悠悠萬事,唯此為大,國之興衰,在此一舉。」冀得書,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議所立。固、廣、戒及大鴻臚杜喬皆以為清河王蒜明德着聞,又屬最尊親,宜立為嗣。朝臣莫不歸心,而中常侍曹騰嘗謁蒜,蒜不為禮,宦者由此惡之。

    初,平原王翼既貶歸河間,其父請分蠡吾縣以侯之,順帝許之。翼卒,子志嗣,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徵到夏門亭,會帝崩,梁冀欲立志。眾論既異,憤憤不得意,而未有以相奪。曹騰等聞之,夜往說冀曰:「將軍累世有椒房之親,秉攝萬機,賓客縱橫,多有過差。清河王嚴明,若果立,則將軍受禍不久矣,不如立蠡吾侯,富貴可長保也。」冀然其言。明日,重會公卿,冀意氣凶凶,言辭激切,自胡廣、趙戒以下莫不懾憚,皆曰:「惟大將軍令。」獨李固、杜喬堅守本議。冀厲聲曰:「罷會。」固猶望眾心可立,復以書勸冀,冀愈激怒。丁亥,冀說太后,先策免固。戊子,以司徒胡廣為太尉,司空趙戒為司徒,與大將軍冀參錄尚書事。太僕袁湯為司空。湯,安之孫也。庚寅,使大將軍冀持節,以王青蓋車迎蠡吾侯志入南宮,其日即皇帝位,時年十五。太后猶臨朝政。

    秋七月,大將軍掾朱穆奏記勸戒梁冀曰:「明年丁亥之歲,刑德合於幹位,《易經》龍戰之會,陽道將勝,陰道將負。願將軍專心公朝,割除私慾,廣求賢能,斥遠佞惡,為皇帝置師傅,得小心忠篤敦禮之士,將軍與之俱入,參勸講授,師賢法古,此猶倚南山、坐平原也,誰能傾之。議郎大夫之位,本以式序儒術高行之士,今多非其人,九卿之中亦有乖其任者,惟將軍察焉。」又薦種暠、欒巴等,冀不能用。穆,暉之孫也。

    桓帝建和元年六月,太尉胡廣罷,光祿勳杜喬為太尉。自李固之廢,內外喪氣,羣臣側足而立,唯喬臣色無所回橈,由是朝野皆倚望焉。

    秋七月,詔以定策功,益封梁冀萬三千戶,封冀弟不疑為潁陽侯,蒙為西平侯,冀子胤為襄邑侯,胡廣為安樂侯,趙戒為廚亭侯,袁湯為安國侯。又封中常侍劉廣等皆為列侯。杜喬諫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賢、賞罰為務。失國之主,其朝豈無貞幹之臣,典誥之篇哉。患得賢不用其謀,韜書不施其教,聞善不信其義,聽讒不審其理也。陛下自藩臣即位,天人屬心,不急忠賢之禮,而先左右之封,梁氏一門,宦者微孽,並帶無功之紱,裂勞臣之土,其為乖濫,胡可勝言。夫有功不賞,為善失其望,奸回不詰,為惡肆其凶,故陳資斧而人靡畏,班爵位而物無勸。苟遂斯道,豈伊傷政為亂而已,喪身亡國,可不慎哉。」書奏,不省。

    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梁冀欲以厚禮迎之,杜喬據執舊典,不聽。冀屬喬舉汜宮為尚書,喬以宮為臧罪,不用。由是日忤於冀。九月丁卯,京師地震,喬以災異策免。

    冬十月,以司徒趙戒為太尉,司空袁湯為司徒,前太尉胡廣為司空。

    宦者唐衡、左悺等共譖杜喬於帝曰:「陛下前當即位,喬與李固抗議,以為不堪奉漢宗祀。」帝亦怨之。

    十一月,清河劉文與南郡妖賊劉鮪交通,妄言清河王當統天下,欲共立蒜。事覺,文等遂劫清河相謝暠曰:「當立王為天子,以暠為公。」暠罵之,文刺殺暠。於是捕文、鮪誅之。有司劾奏蒜,坐貶爵為尉氏侯,徙桂陽,自殺。

    梁冀因誣李固、杜喬,云:「與文、鮪等交通,請逮按罪」。太后素知喬忠,不許。冀遂收固下獄。門生渤海王調貫械上書,證固之枉,河內趙承等數十人亦要鈇鑕詣闕通訴,太后詔赦之。及出獄,京師市裏皆稱萬歲。冀聞之,大驚,畏固名德終為己害,乃更據奏前事。大將軍長史吳祐傷固之枉,與冀爭之。冀怒,不從。從事中郎馬融主為冀作章表,融時在坐,祐謂融曰:「李公之罪,成於卿手,李公若誅,卿何面目視天下人。」冀怒起入室,祐亦徑去,固遂死於獄中。臨命,與胡廣、趙戒書曰:「固受國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顧死亡,志欲扶持王室,比隆文、宣。何圖一朝梁氏迷謬,公等曲從,以吉為凶,成事為敗乎。漢家衰微,從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祿,顛而不扶,傾覆大事,後之良史,豈有所私。固身已矣,於義得矣,夫復何言。」廣、戒得書悲慚,皆長嘆流涕而已。

    冀使人脅杜喬曰:「早從宜,妻子可得全。」喬不肯。明日,冀遣騎至其門,不聞哭者,遂白太后收系之,亦死獄中。

    冀暴固、喬屍於城北四衢,令有敢臨者加其罪。固弟子汝南郭亮尚未冠,左提章鉞,右秉鈇鑕,詣闕上書,乞收固屍,不報。與南陽董班俱往臨哭,守喪不去。夏門亭長呵之曰:「卿曹何等腐生,公犯詔書,欲幹試有司乎?」亮曰:「義之所動,豈知性命,何為以死相懼邪?」太后聞之,皆赦不誅。杜喬故掾陳留楊匡,號泣星行到雒陽,着故赤幘,託為夏門亭吏,守護屍喪,積十二日。都官從事執之以聞,太后赦之,匡因詣闕上書,並乞李、杜二公骸骨,使得歸葬,太后許之。匡送喬喪還家,葬訖,行服,遂與郭亮、董班皆隱匿,終身不仕。梁冀出吳祐為河間相,祐自免歸,卒於家。

    冀以劉鮪之亂,思朱穆之言,於是請種暠為從事中郎,薦欒巴為議郎,舉穆高第,為侍御史。二年春三月戊辰,帝從皇太后幸大將軍冀府。

    和平元年春正月乙丑,太后詔歸政於帝,始罷稱制。二月甲寅,太后梁氏崩。

    三月甲午,葬順烈皇后。增封大將軍冀萬戶,並前合三萬戶。封冀妻孫壽為襄城君,兼食陽翟租,歲入五千萬,加賜赤紱,比長公主。壽善為妖態以蠱惑冀,冀甚寵憚之。冀愛監奴秦宮,官至太倉令,得出入壽所,威權大震,刺史、二千石皆謁辭之。冀與壽對街為宅,殫極土木,互相誇競,金玉珍怪,充積藏室。又廣開園圃,採土築山,十里九阪,深林絕澗,有若自然,奇禽馴獸飛走其間。冀、壽共乘輦車,遊觀第內,多從倡伎,酣謳竟路,或連日繼夜以聘娛恣。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遍近縣,起兔苑於河南城西,經亙數十里,移檄所在調發生兔,刻其毛以為識,人有犯者,罪至死刑。嘗有西域賈胡不知禁忌,誤殺一兔,轉相告言,坐死者十餘人。又起別第於城西,以納奸亡。或取良人悉為奴婢,至數千口,名曰:「自賣人」。冀用壽言,多斥奪諸梁在位者,外以示謙讓,而實崇孫氏。孫氏宗、親,冒名為侍中、卿、校、郡守、長吏者十餘人,皆貪饕凶淫,各遣私客籍屬縣富人,被以他罪,閉獄掠拷,使出錢自贖,貲物少者至於死徙。扶風人士孫奮,居富而性吝,冀以馬乘遺之,從貸錢五千萬,奮以三千萬與之。冀大怒,乃告郡縣,認奮母為其守藏婢,雲盜白珠十斛,紫金千斤以叛,遂收考奮,兄弟死於獄中,悉沒貲財億七千餘萬。冀又遣客周流四方,遠至塞外,廣求異物,而使人復乘勢橫暴,妻略婦女,驅擊吏卒,所在怨毒。

    侍御史朱穆自以冀故吏,奏記諫曰:「明將軍地有申伯之尊,位為羣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歸仁,終朝為惡,四海傾覆。頃者官民俱匱,加以水蟲為害,京師諸官,費用增多,詔書發調,或至十倍,各言官無見財,皆當出民,搒掠割剝,強令充足。公賦既重,私斂又深,牧守長吏,多非德選,貪聚無厭,遇民如虜,或絕命於棰楚之下,或自賊於迫切之求。又掠奪百姓,皆託之尊府,遂令將軍結怨天下,吏民酸毒,道路嘆嗟。昔永和之末,綱紀少弛,頗失人望,四五歲耳,而財空戶散,下有離心,馬勉之徒,乘敝而起,荊、揚之間,幾成大患。幸賴順烈皇后初政清靜,內外同力,僅乃討定。今百姓慼慼,困於永和,內非仁愛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國之計所宜久安也。夫將相大臣,均體元首,共輿而馳,同舟而濟,輿傾舟覆,患實共之。豈可以去明即昧,履危自安,主孤時困,而莫之恤乎。宜時易宰守非其人者,減省第宅園池之費,拒絕郡國諸所奉送,內以自明,外解人惑,使挾奸之吏無所依託,司察之臣得盡耳目。憲度既張,遠邇清一,則將軍身尊事顯,德耀無窮矣。」冀不納。冀雖專朝縱橫,而猶交結左右宦官,任其子弟、賓客以為州郡要職,欲以自固恩寵。穆又奏記極諫,冀終不悟,報書云:「如此,僕亦無一可邪?」然素重穆,亦不甚罪也。

    冀遣書詣樂安太守陳蕃,有所請託,不得通。使者詐稱他客求謁蕃,蕃怒,笞殺之。坐左轉修武令。時皇子有疾,下郡縣市珍藥,而冀遣客齎書詣京兆,並貨牛黃,京兆尹南陽延篤發書收客,曰:「大將軍椒房外家,而皇子有疾,必應陳進醫方,豈當使客千里求利乎?」遂殺之。冀慚而不得言,有司承旨求其事,篤以病免。

    元嘉元年春正月朔,羣臣朝賀,大將軍冀帶劍入省。尚書蜀郡張陵呵叱令出,敕羽林、虎賁奪劍。冀跪謝,陵不應,即劾奏冀,請廷尉論罪。有詔「以一歲俸贖」,百僚肅然。河南尹不疑嘗舉陵孝廉,乃謂陵曰:「昔舉君,適所以自罰也。」陵曰:「明府不以陵不肖,誤見擢序,今申公憲以報私恩。」不疑有愧色。

    梁不疑好經書,喜待士,梁冀疾之,轉不疑為光祿勳。以其子胤為河南尹。胤年十六,容貌甚陋,不勝冠帶,道路見者莫不蚩笑。不疑自恥兄弟有隙,遂讓位歸第,與弟蒙閉門自守。冀不欲令與賓客交通,陰使人變服至門記往來者。南郡太守馬融、江夏太守田明初除,過謁不疑,冀諷有司奏融在郡貪濁,及以它事陷明,皆髡笞徙朔方。融自刺不殊,明遂死於路。

    夏四月己丑,上微行幸河南尹梁胤府舍。是日大風拔樹,晝昏。尚書楊秉上疏曰:「臣聞天不言語,以災異譴告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蹕而行,靜室而止,自非郊廟之事,則鑾旗不駕。故諸侯入諸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誡。況於以先王法服而私出盤遊,降亂尊卑,等威無序,侍衛守空宮,璽紱委女妾。設有非常之變,任章之謀,上負先帝,下悔靡及。」帝不納。秉,震之子也。

    十一月辛巳,京師地震,詔百官舉獨行之士。涿郡舉崔寔,詣公交車,稱病,不對策,退而論世事,名曰《政論》。其辭曰:「凡天下所以不治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漸敝而不悟,政浸衰而不改,習亂安危,怢不自睹。或荒耽耆欲,不恤萬機,或耳蔽箴誨,厭僞忽真,或猶豫岐路,莫適所從,或見信之佐,括囊宋祿,或疏遠之臣,言以賤廢,是以王綱縱弛於上,智士鬱伊於下。悲夫。自漢興以來,三百五十餘歲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百姓囂然,咸復思中興之救矣。且濟時拯世之術,在於補衤定決壞,枝拄邪傾,隨形裁割,要措斯世於安寧之域而已。故聖人執權,遭時定制,步驟之差,各有云設,不強人以不能,背急切而慕所聞也。蓋孔子對葉公以來遠,哀公以臨人,景公以節禮,非其不同,所急異務也。俗人拘文牽古,不達權制,奇偉所聞,簡忽所見,烏可與論國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雖合聖聽,輒見掎奪。何者。其頑士暗於時權,安習所見,不知樂成,況可慮始,苟雲率由舊章而已。其達者或矜名妒能,恥策非已,舞筆奮辭以破其義,寡不勝眾,遂見擯棄,雖稷、契復存,猶將困焉,斯賢智之論所以常憤鬱而不伸者也。凡為天下者,自非上德,嚴之則治,寬之則亂。何以明其然也。近孝宣皇帝明於君人之道,審於為政之理,故嚴刑峻法,破奸軌之膽,海內清肅,天下密如,算計見效,優於孝文。及元帝即位,多行寬政,卒以墮損,威權始奪,遂為漢室基禍之主。政道得失,於斯可鑑。昔孔子作《春秋》,褒齊桓,懿晉文,嘆管仲之功。夫豈不美、武之道哉。誠達權救敝之理也。故聖人能與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變,以為結繩之約,可復治亂秦之緒,干鏚之舞,足以解平城之圍。夫熊經鳥伸雖延曆之術,非傷寒之理。呼吸吐納,雖度紀之道,非續骨之膏。蓋為國之法,有似治身,平則致養,疾則攻焉。夫刑罰者,治亂之藥石也。德教者,興平之粱肉也。夫以德教除殘,是以粱肉治疾也。以刑罰治平,是以藥石供養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戹運之會,自數世以來,政多恩貸,馭委其轡,馬駘其銜,四牡橫奔,皇路險傾,方將拑勒鞬輈以救之,豈暇鳴和鑾清節奏哉。昔文帝雖除肉刑,當斬右趾者棄市,笞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嚴致平,非以寬致平也。」寔,瑗之子也。山陽仲長統嘗見其書,嘆曰:「凡為人主,宜寫一通,置之坐側。」

    臣光曰:漢家之法已嚴矣,而崔寔猶病其寬,何哉。蓋衰世之居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權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誅,仁恩所施,止於目前。奸宄得志,紀綱不立。故崔寔之論,以矯一時之枉,非百世之通義也。孔子曰:「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斯不易之常道也。

    閏月,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會議其禮。特進胡廣、太常羊溥、司隸校尉祝恬、太中大夫邊韶等咸稱「冀之勳德宜比周公,錫之山川、土田、附庸。」黃瓊獨曰:「冀前以親迎之勞,增邑萬三千戶,又其子胤亦加封賞。今諸侯以戶邑為制,不以里數為限,冀可比鄧禹,合食四縣。」朝廷從之。於是有司奏「冀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謁讃不名,禮儀比蕭何。悉以定陶、陽成餘戶增封為四縣,比鄧禹。賞賜金錢、奴婢、彩帛、車馬、衣服、甲第,比霍光。以殊元勳。每朝會,與三公絕席。十日一入,平尚書事。宣佈天下,為萬世法。」冀猶以所奏禮薄,意不悅。

    永壽二年冬十二月,封梁不疑子馬為潁陰侯,梁胤子桃為城父侯。

    延熹元年夏五月甲戌晦,日有食之。太史令陳授因小黃門徐璜陳「日食之變咎在大將軍冀」。冀聞之,諷雒陽收考授,死於獄。帝由是怒冀。

    冬十二月,以京兆尹陳龜為度遼將軍。大將軍冀與陳龜素有隙,譖其沮毀國威,挑取功譽,不為胡虜所畏,坐徵還,以種暠為度遼將軍。龜遂乞骸骨,歸田里,復徵為尚書。冀暴虐日甚,龜上疏言其罪狀,請誅之,帝不省。龜自知必為冀所害,不食七日而死。

    二年六月,梁皇后恃姊、兄陰勢,恣極奢靡,兼倍前世,專寵妒忌,六宮莫得進見。及太后崩,恩寵浸衰。後既無子,每宮人孕育,鮮得全者。帝雖迫畏梁冀,不敢譴怒,然進御轉稀,後益憂恚。秋七月丙午,皇后梁氏崩。乙丑,葬懿獻皇后於懿陵。

    梁冀一門,前後七侯,三皇后,六貴人,二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餘卿、將、尹、校五十七人。冀專擅威柄,凶恣日積,宮衛近侍,並樹所親,禁省起居,纖微必知。其四方調發,歲時貢獻,皆先輸上第於冀,乘與乃其次焉。吏民齎貨求官、請罪者,道路相望。百官遷召,皆先到冀門,箋檄謝恩,然後敢詣尚書。下邳吳樹為宛令,之官辭冀,冀賓客布在縣界,以情託樹。樹曰:「小人奸蠹,比屋可誅。明將軍處上將之位,宜崇賢善,以補朝闕。自侍坐以來,未聞稱一長者,而多託非人,誠非敢聞。」冀嘿然不悅。樹到縣,遂誅殺冀客為人害者數十人。樹後為荊州刺史,辭冀,冀鴆之,出,死車上。遼東太守侯猛初拜,不謁冀,冀託以他事腰斬之。郎中汝南袁着,年十九,詣闕上書曰:「夫四時之運,功成則退,高爵厚寵,鮮不致災。今大將軍位極功成,可為至戒,宜遵縣車之禮,高枕頤神。傳曰木實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損盛權,將無以全其身矣。」冀聞而密遣掩捕,着乃變易姓名,託病僞死,結蒲為人,市棺殯送。冀知其詐,求得,笞殺之。太原郝絜、胡武,好危言高論,與着友善。絜、武嘗連名奏記三府,薦海內高士,而不詣冀。冀追怒之,敕中都官移檄禽捕,遂誅武家,死者六十餘人。絜初逃亡,知不得免,因輿櫬奏書冀門,書入,仰藥而死,家乃得全。安帝嫡母耿貴人薨,冀從貴人從子林慮侯承求貴人珍玩,不能得,冀怒,並族其家十餘人。涿郡崔琦以文章為冀所善,琦作《外戚箴》、《白鵠賦》以風,冀怒。琦曰:「昔管仲相齊,樂聞譏諫之言,蕭何佐漢,乃設書過之吏。今將軍累世臺輔,任齊伊、周,而德政未聞,黎元塗炭,不能結納貞良以救禍敗,反欲鉗塞士口,杜蔽主聽,將使玄黃改色,馬鹿易形乎?」冀無以對,因遣琦歸。琦懼而亡匿,冀捕得,殺之。

    冀秉政幾二十年,威行內外,天子拱手,不得有所親與。帝既不平之,及陳授死,帝愈怒。和熹皇后從兄子郎中鄧香妻宣,生女猛,香卒,宣更適梁紀。紀,孫壽之舅也。壽以猛色美,引入掖庭為貴人,冀欲認猛為其女,易猛姓為梁。冀恐猛姊壻議郎邴尊沮敗宣意,遣客刺殺之。又欲殺宣,宣家與中常侍袁赦相比,冀客登赦屋,欲入宣家,赦覺之,鳴鼓會眾以告宣。宣馳入白帝,帝大怒,因如廁,獨呼小黃門史唐衡,問:「左右與外舍不相得者誰乎?」衡對:「中常侍單超、小黃門史左悺與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黃門令具瑗常私忿疾外舍放橫,口不敢道。」於是帝呼超、悺入室,謂曰:「梁將軍兄弟專朝,迫脅外內,公卿以下,從其風旨。今欲誅之,於常侍意如何。」超等對曰:「誠國奸賊,當誅日久。臣等弱劣,未知聖意何如耳。」帝曰:「審然者,常侍密圖之。」對曰:「圖之不難,但恐陛下腹中狐疑。」帝曰:「奸臣脅國,當伏其罪,何疑乎?」於是更召璜、瑗等五人共定其議,帝齒超臂出血為盟。超等曰:「陛下今計已決,勿復更言,恐為人所疑。」

    冀心疑超等,八月丁丑,使中黃門張惲入省宿,以防其變。具瑗敕吏收惲,以「輒從外入,欲圖不軌」。帝御前殿,召諸尚書入,發其事,使尚書令尹勳持節勒丞、郎以下皆操兵守省合,斂諸符節送省中,使具瑗將左右廄騶、虎賁、羽林、都候劍戟士合千餘人,與司隸校尉張彪共圍冀第,使光祿勳袁旰持節收冀大將軍印綬,徙封比景都鄉侯。冀及妻壽即日皆自殺。不疑、蒙先卒。悉收梁氏、孫氏中外宗、親送詔獄,無長少皆棄市,他所連及公卿、列校、刺史、二千石死者數十人。太尉胡廣、司徒韓演、司空孫朗皆坐阿附梁冀,不衛宮,止長壽亭,減死一等,免為庶人。故吏、賓客免黜者三百餘人。朝廷為空。是時事猝從中發,使者交馳,公卿失其度,官府市裏鼎沸,數日乃定,百姓莫不稱慶。收冀財貨,縣官斥賣,合三十餘萬萬,以充王府用,減天下稅租之半。散其苑囿,以業窮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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