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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三大世家中,韦家是真正公侯阶层的代表,从九蒙高原出来的十三盟贵族的领头人,所以对于太孙看待贵族的态度,也是最关心的。
“姑娘是以舞为生的吗?”
一眼瞥过,空空荡荡,恍惚里的那道影子,终究如烟花散去无痕。
“何妨扫。”
“照你说的去办啊!”
咱有的是一颗在任何时候都会创造有利于自己的资源的牛逼的脑袋。
姜云泽一笑,不置可否,心里却在微微叹息。
君珂躺在墙头上数战果,笑得见牙不见眼——比买彩票还爽啊,买彩票还要花两块钱本钱,这可是两拳就出了个千万富翁啊……
当先一人锦袍金冠,深蓝色九蟒金龙腾云袍压着黑色日照锦暗纹阔边,衣袖拂动间锦绣暗藏的光泽深沉如海水,他冷肃如玉石的容颜上一双眸子也如海水,深切幽邃,倒映这山河经纬,日光纵横。
“……”
不得不说,那些人,还真的是出乎他意料的强大啊……
在众人因为姚家买第五轮的惊讶刚过去时,又一声买押惊得人们回头,随即便见一队精悍的侍女列队过来,将所有人驱开,黑衣胡袍的少女,扎着男人一样的发髻,面容冷锐地快步进来,一指便点在“第七轮”上,大声道:“我赌她只输给我!”
君珂和纳兰述都不是乘胜欺人的人,也当没看见。
一刻钟后,一堆鼻青脸肿的护卫扶着一堆鼻青脸肿的公子哥儿,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巷子,留下了身上所有的价值连城的饰品,和燕京最繁华最日进斗金的地段的半条街的商铺……
这人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他眸光一转,众人,“唔——”只剩了吸气。
朝野现在对君珂还不熟悉,不过一个虚衔供奉而已。但燕京贵族,尤其是王孙公子们,对她倒是印象深刻,听见这个消息,震惊之余,立刻抓耳挠腮,喜不自胜。
戚真思一脚把他睡的美人榻给踢散了……
“女强盗!”姚家公子们大惊失色,拔腿就逃,君珂一脚踢翻了跑得最慢的那个,那人埋头大叫,“女强盗,女大王,我给钱,我给钱!”
但是!
“哦……是不是听说了武举的事,抱歉,在下是和兵部主事打过招呼,安排了和你一场比武,你大概是为此不安,来求我手下留情?”
向某个给了他生命的少女,表示感谢。
“我大燕贵族的荣耀承续怎么办?”
第三人轻衣风流宽袍大袖,莲青色宽大的袍角在锦毯上层层如水波迤逦,让人想起所有春闺楼头豆蔻思春的梦,他一双角度掠得微高的眉,和微微上挑的眼角交相呼应,那双眼睛让人想起宫阙里二月桃花,越过碧纱窗,映上琉璃榻,艳美风流。
懒懒看书的纳兰述唰地坐起身,拉着君珂就向外走。
“梵因大师到——”
“宣儿,你怎么看?”
燕京城的赌注自然也传到了那些重要府邸,姜家开了个家庭会议,最后决定不参与——咱们是清贵人家,别乌烟瘴气的搞这些下等游戏!
在梵因破例对家族说出“更沉静”这番话时,沈相府也在进行一场讨论,不过这次又换了个议题。
纳兰述把那两只端端正正放好,悠然走了过去,姜家那位一直躲在暗影里的小公子,根本没有冲上来解救哥哥,悄悄往后缩了缩。
韦家的人还在懵懂,追出来问:
众人窃窃私语,姚家人满含必胜微笑,有赚钱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何况刚刚损失掉的铺子还得赶紧赚回来,他家的家丁在每个下注点都下君珂“第五轮”。这算是很高的水准了,比试共七轮,有必须参加的,也有随机抽的,未必人人都有比足每轮,而到七轮也只剩下三甲,到六轮剩下前十,到五轮剩下前二十,这是姚家和君珂打过架的护卫们推敲一夜,又请教了凌云院教授,最后综合得出的对君珂的考评标准,姚家自认为对君珂的考察十分精密,且有燕京其余人不知道的实战参考,这个标准必赢无疑。
“……”
黑暗里第三个帽子很低的姜家公子,也摇摇头。
“韦应如果武举失败被除名怎么办?”
随即她就明白了为什么能活到今天——和前面那两批有所顾忌轻装简从的贵介公子不同,姚家人不以逛窑子为耻,玩女人也是兴师动众前呼后拥,带的护卫足足有一个加强排。
“罪过!罪过!”那姜家公子大惊失色,问身边另一个男子,“那是什么地方?”
“哦,那算我看错。”君珂微笑,“可我就是想在这里拦住你们,怎么办?”
“你是谁!”
“你说呢?”
梵因转过身,清透的眼眸在堂中人群淡淡一扫,所有人立即屏息。
“年轻人总是不喜欢旧势力的,不知道年轻精干的太孙,是否打算将我们这些老朽连根拔起?”
“多么简单的选择哪。”她笑吟吟摊手,“请君自决。”
纳兰述已经先一步出门,君珂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还以为他去抢位置,她坐上纳兰述为她准备好的车,带着幺鸡奔武德门,一路上都是骑马赶考的武考生,看见她的车都指指点点——今天就算再爱摆架子的人,也都选择骑马而不是坐马车,好歹要显示点武道风范嘛。
那群人刚来的时候君珂还以为天亮了——他们金光闪闪的袍子就像一个个移动的小太阳,闪瞎了君珂的钛合金眼。
君珂蹲下来,鼻血长流的彬彬有礼的韦公子,惊恐地盯着她,“你要做什么?你是来先向我示威吗?”
和他目光相触,总会令人觉得自己污浊。
到了此时,反倒没了声音,震惊太过,有人晕倒。
“……”
“我管你叫什么君珂青稞……”姜家二公子骂到一半终于醒悟过来,“君珂?参加武举的那个神眼君珂?”
带了幺鸡,拒绝了尧羽卫的跟随——她才不相信他们说的要跟随掠阵帮她啦啦队,还不如说是去砸鸡蛋喝倒彩帮倒忙窜场子,这群人如果放在现代八成就是一群在足球馆里,拉横幅砸汽水打群架对裁判竖中指骂全家的社会治安捣乱分子,她是去考试的,不是去玩黑社会的。
这条君珂夜半堵人要钱的小巷,自这夜之后,成为燕京贵族王孙们闻名丧胆的“抢钱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条巷子没有人敢走,公子哥儿们宁可走灯火辉煌容易被人发现的大路,以至于巷子逐渐成为废巷,由此减少了很多敲诈、抢劫、强|奸暴力型案件的发生,间接性地为燕京治安做出了贡献……
“韦家嫡次子韦应,最是迷恋花街柳巷,号称风流不下流之燕京第一情种,等下出来的应该就是他;姜家难说,他家公子哥个个都说自己从来不玩女人,但个个早上都挂个黑眼袋精神萎靡,大概是从来不只玩一个女人?姚家你不用管,穿得金光闪闪的就是,随便逮个揍,都有钱!”
“这个什么神眼,听说和睿郡王走得很近,居然就住在纳兰述的别业里。”姜家那个被揍得乌紫未消的二公子,恨恨道,“真是个贱人!纳兰述也不是东西!都快要娶小妹了,还要公然和这种女人搞一起!”
“君珂是谁?”喝得眼神迷离的姜家二公子早已忘记这名字,和蔼可亲微笑,“姑娘,我们是吟诗路过这里的,你一个年轻女子,夜半在黑巷阻拦男子,可不大好。”
君珂大大方方飘落在他面前。
“小妹这才是堂堂郡主风范!”姜长泽怔了一怔终于反应过来,由衷赞,“是哥哥们谬言了!确实,那种平民女子,怎配和你相提并论?我姜家若为这种女人,和一些市井流言,就去煞有介事找冀北王府理论,也失了我姜家的身份和气度,冀北王妃就是你,其余什么女子,不过是郡王一时迷恋而已,太上心反而抬举了她不是?”
三日后,武举开试!
半刻钟后,捂着鼻子一脸迷惑不解的彬彬有礼的韦公子跌跌撞撞走了,留下了燕京郊县良田五百亩,庄园一座……
远远地看那位深居简出,风头全让给儿子的太子殿下,果然看来病弱,面色白得发青,年纪却还不大,不仔细看和纳兰君让像兄弟似的,据说当初皇帝遵循皇朝正统,立长子为太子,却又对他的资质不满,于是早早催他结婚生子,十三岁娶了十六岁的太子妃,第二年便生了纳兰君让,间接导致纳兰君让年纪不小辈分低,见谁都得叫叔。
堂内一霎的沉默,所有人在看着他,等着他,却也没有人随意出声,说到底,眼前的已经不是他们韦家随便的一个子弟,而是走出世俗尘门的方外之人,他享有大燕百姓的膜拜和尊崇,以至于光辉有意无意笼罩了整个家族,家族仰望着他,像看见苍天之上,不知何时飞走的云鹤。
不得不说,“小希的清音部的情报”,确实相当之准确。二更刚过,一个高个子青年,带着两个随从,从巷子里过。
姜家公子们露出悔不当初表情。
“那便除。”
今年武举,在皇太孙的力主下,改革了往年的贵族内选制,允许平民参选,只要通过兵部初步考核都可以参加;另外,有感于贵族少年奢靡脂粉风气不良,皇太孙建议,所有凌云院在读学生,全部要参与今年武举,并不一定是让他们去争什么区区校尉守备游击等低级武官职衔,他们也看不上,而是要求他们,必须在武举中有胜一场,否则便取消凌云院在学资格。
梵因一伸手,接了一朵落花,手指一扬,落花翻翻滚滚飘过堂前水榭,在水面上打个旋儿,慢慢沉落。
“砰。”
两人唰一下便奔了出去,戚真思从地上打个滚爬起来破口大骂:
一大早各个茶馆酒楼就挤满了人,一字排开很多下注桌子,有张桌子上人最多,闹哄哄地一片。
然而随即她的笑容就凝结住了。
“我堵第一轮!”
“第七轮!”
转了个身,沈梦沉手据窗台,看着武德门方向,那里,今天即将开考武举。
但是纳兰述用他的火眼金睛(其实是燕京鬼混一年的经验)斩钉截铁告诉君珂——姜家的冤大头来了!
“哥哥说什么?我竟不明白。”窗边浅红长裙的少女站起身来,面容隐在纱窗的阴影里看不清,姿态却曼妙亭亭,语声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只知道我是姜家嫡女,御封的郡主,是冀北王府即将下定的未来王妃。什么神眼女子,什么平民供奉,什么武举考生,都与我无关。至于睿郡王和谁走得很近这种话,更请哥哥们不要在我面前说,我不想听,也听不懂。”
“第二轮!”
喜什么?喜的是找到替死鬼了!
“作为追求她的男人。”纳兰述拿过袍子遮住胸,“不管她能不能得第一,我买她第一都是必须,但是你不要告诉她……喂,你这样看着我怎么穿衣服?”
“我来向你打个商量。”君珂正色道,“我仰慕韦公子风采,一心想要输给你,求你成全我。”
君珂笑了。
走在前面的两位姜家公子对视一眼,突然笑了。
“我等是否要联名贵族上书,对此次武举的有关制度给予抨击?就算不能改动,也要给某些人一些警告才好。”
君珂想了想,以武为生?也不能算错,点头,“是的。”
“是。”答话的人一阵兴奋,想起主子这一年多方布置,将他人力量和注意力慢慢牵制在手中,只为将来那一场势在必得的大事,不禁踌躇满志。
他苦笑了一下。
“第五轮!”
“纳兰述的人果然起了疑心,已经去了尧国,以他们的本事,无论是尧国还是我们,都无法阻拦他们太久,后一步该怎么办,请您示下。”
“我在想,”黑暗的巷子头上君珂的眼睛一闪一闪,金光层层回旋,语气却慢吞吞地,“……你怎么对这里,和这些嫖客们,这么熟悉呢?”
春光浓艳,她在春光里,淡了眼眸。
削果子的红砚险些削到幺鸡的屁股,被幺鸡含怒叼走了所有的果子……
“你说呢?”
手指向下移,又触及了那个伤疤,他想起给他留下这道伤疤的人,想起即将开始的某件大事。
两人对话如下:
“什么人!什么人!给我打给我打……”姚家公子们叫了一半,忽然惊骇的发现,自己面前那三四层人墙,突然没了。
姚家就是好,识时务,省事,都不用她动嘴皮子。
这人含笑走出时,众人,“啊!”,倒下的少女爬起来,开始感动得哭泣。
“不知道,你知道吗?”第二个正色问走在最后的第三个。
他温柔地抚了抚猫儿,竟不再理会身后的人,便要出门去。
参选的围观的,武德广场上万众抬头,随即齐齐“啊!”地一声。
她今儿就是打算去上房揭瓦!
众人一呆,回头看,却是一群衣着光鲜的家丁,在每家有下注点的茶馆窜来窜去,买君珂“第五轮”。
擂台之后,屏风之侧,转出那样几位男子。
心尖上又痛了痛,遇见她之后常有的痛,像谁的指尖紧紧捏住,用力一揪。
一声巨响后,姜家二公子挂在墙上,伤心欲绝大叫,“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你一介女子,怎可如此暴力,如此蛮不讲理,对男子随意挥拳相向?岂有此理!我要让燕京府拿你!”
“你们不是从那里出来的吗?”君珂对前方灯红酒绿的花街一指。
“我在想,如果找出几个最有钱的王孙公子,把他们堵在黑巷子里先胖揍一顿,再在他们灰心绝望的时刻告诉他们,我可以在比试的时候让他们赢,但条件是给我钱,很多很多钱!”
“但是,做人要迎难而上!”君珂正色,“我想要挑战难度比较高的那种。”
一刻钟后,姜家三位公子相携着蹒跚离去,留下银票五万两,燕京最好地段宅院一栋……
终于想起来了,太难得了,君珂欢欣鼓舞,仰头,诚恳地对脸色大变的两位道:“我武功如何?”
君珂坐在墙头,端详着那到处都镶着金丝的袍子,纳闷地感叹:“这么招摇的风格,怎么能在燕京活到今天啊?”
一瞬安静后,君珂对倒地鼻血长流的彬彬有礼的韦家公子道:“可是我担心我会损伤你的玉体,怎么办?”
“……”
“是。”
他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寂寥。
不好比,就得忧愁自己这次怎么过关了,王孙公子们知道自己的斤两,打起架来,哪能和那些龙行虎步神完气足的乡下武夫们比?唉,要是比化妆技术就好了。
而在独居高处,灯火不明的崇仁宫里,向来四更既起的纳兰君让,今天起得更早些,不知为何他痊愈了很久的腹部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坐起身,抚了抚那处隆起的淡红的疤,说来也怪,一旦醒来,那疼痛似乎便不在了。
向某个险些夺去他生命的女子,表示敬意。
“小珂儿,你乖乖地待在燕京,你在燕京,那只青鸟才不会飞回冀北,你就先飞吧,不妨飞得越高越好,然后,总有一天,你会跌落,跌在我的,怀里。”
太子寥寥几句便离开了,大概是怕日头晒,跑得比兔子还快,兵部尚书知道武人性子急,也不多说,直接道:“请仲裁——”
沈相府的书房,是整个沈府最严密的地方,一向连个洒扫小厮都不安排,但是偶尔有人看见沈相的书房,每次都很清洁干净,都以为是沈相亲自打扫,书房里不知该有多了不得的秘密,谁知渐渐就有人发现,书房角落,书案上头,笔筒多宝格,常落了些女性物品。一张绢帕啊、半点蔻丹啊、一小盒口脂啊等等,众人这才明白,敢情秘密在女人,敢情不要小厮是因为有女人,香襟半解滚上几滚,不就干净了?
各人都没想到会有这事,都忙着乱糟糟的收拾自己的马,又去排队领号,场次是早两天就安排好的,今天各自领了,在绳索拦住的场地上站定。
所有人都在堂中,那个人却在槛外,所有人都在参与讨论,那个人却在淡然看山,飞鸟从王侯家的朱门紫檐上端掠过,在苍山的青翠里一闪而没。
“你们好。”她有礼地颔首,“我来打人。”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