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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人淡淡道:“要不要试试?”
无法做到毫不作为,拂袖而去,任人死亡。
“做不到不救。”君珂继续忙。
赤罗是小城,牢狱紧密程度和看守人员的武力都有限,离最近的鲁南大城和驻军大营都有几十里路,而且位置偏僻,两边都有山脉,道路难行。她君珂关入赤罗大牢后,就算知县立即派人报讯,一来一回最起码也要两个时辰,在这个时间段内,她完全可以脱身而去,只要能解了锁,区区赤罗,怎么能困得住她?
一声轻响,手上锁链开启。
无关恩情,无关纠缠,不过就是那么简单一句——见死不救,做不到!
“无亲无情。”君珂继续忙。
这个世界有人会催眠?
君珂给这无赖老头气得眼冒金星,正要说话,忽然隔壁一声大响,像是有人重拳擂在了墙上,整座牢房都在微微晃动,头顶上簌簌落下粉尘,险些落了君珂一嘴。
这是她的需要,她相信也是纳兰述的需要。
刚还满面激荡的许新子,一头把大头扎进了裤裆里,呻|吟一声——这样也可以!
“你还没有杀过人。”老头子说话像巫婆,声音幽幽,“相信也不会拿老夫开荤。”
她单膝提起,单足而立,始终岿然不动,赤罗县里最重的镣铐全戴在她身上,都没能制住她的行动,这种力道,谁还敢试?
她打量四面牢房,又发觉除了最前面几间牢房陈旧残破,似乎使用经年之外,其余牢房都显得新,墙壁横梁,也有新旧之分,建造得粗陋,连接处明显,似乎这间牢房,在短期之内,曾经匆匆扩建过。总之,这赤罗县的牢房,整个地透着怪异。
“怎么了?”纳兰述脸色立即变了,“小珂她出事了?”周围尧羽卫们,哗啦一下涌上来。
便纵尧羽万般苛责,她内心的想法,终究只在意一个人知不知道。
呼啦一下人流如潮退,齐齐退出三丈外,只有两个倒霉蛋被推出来,战战兢兢前头去开牢房门,离她足有一丈远。
“什么样重要的人,让你竟然愿意以命相救?亲人?情人?”
斩钉截铁,余音不绝,尧羽卫几位核心成员瞪大眼看着纳兰述,忽然觉得多少年来相伴长大的那个少年,不知何时,已成铮铮男儿。
那群衙役正是先前挨了她拳打脚踢的那一堆,此时见她束手就擒,十分解恨,君珂步子慢一点,一个衙役就踹了她膝窝一脚,“磨蹭什么!快点!”
救他一命,是为了留下完整的自己、留下无愧的心境、留下恩仇消泯,有用之身。
“啪!”
“砰!”
一声悠长的“丁四号!”的通报,君珂从长长的牢狱中间走过,感觉四面都有奇异的眼光汇聚而来。
君珂没动,还挂着锁链脚镣,等待时机合适,一举出手,毁牢门,制看守,冲出大牢。
哪怕今日救他,他日再付出百倍心力去对付他甚至杀他。
面对懵懵懂懂的尧羽卫,纳兰述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我只问你们一个问题,她可以坦然对不起我,却不愿欠纳兰君让一点人情,这其间道理,你们可明白?”
“俺听说过一个文绉绉的词儿,叫什么吹弹可破。”一个黄面男子邪邪地笑着,伸手来捏君珂下巴,“姑娘这肌肤,白玉一样,可不正是吹弹可破?”
他话音刚落,纳兰述一脚便把他踢了出去!
君珂仰起头,想起韩巧的愤怒,假如尧羽知道她以命换命,是不是会更愤怒?
君珂手指夹住那根铁丝,戳进锁链的锁眼,闭上眼,细细拨弄。
君珂霍然回首,盯住了他。
他不提君珂还好,一提,韩巧就像委屈的孩子遇见他娘,眼圈唰一下红了。
“门外守卫数百。”老头子悠悠道,“老夫只要喊一声,人群蜂拥而至,你再也走不掉。”
“小珂小珂!”韩巧再也控制不住,爆发出来,“别整天小珂小珂!捧在手上记在心上含里嘴里的小珂小珂!值得么?那个没良心的女人!”
本来纳兰述应该很快追上的,但文臻那一脚,踢乱了君珂的暗号,导致尧羽卫多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记号,追上的时候,正碰上怒气冲冲回头的韩巧。
隐约听见外头步声杂沓,看守人员似乎很多,四面气氛肃杀,有种绷紧的张力,君珂皱起眉——这不像是针对自己的布置,在自己到来之前,似乎就这样。
纳兰述脸色微冷,一言不发,韩巧絮絮说完,末了义愤填膺加一句,“主子!往日咱们都看错了她!这女人恩怨不明是非不分,实在过分!居然开口,让我尧羽,救纳兰君让!”
君珂霍然抬头,目光一射,宛如冷电!
君珂翻翻白眼,心想梵因老上四十岁,是不是也会变成这个老神棍的德行?出来没人看见?当我是哈利波特,有隐身衣哪?
也势在必行。
君珂心想莫不是那位在龙牙谷埋伏纳兰述的副将?也就是和锦衣人勾结的那位?这批军队之前就是在鲁南靠近边境的地方梭巡,是不是随机抓获了猎物,暂押在赤罗这里,结果却被纳兰述歼灭没有回来,赤罗又不敢处置,这批人便落在了这里?
抬起手,靠上发髻,随即,一根黑色铁丝,缓缓抽了出来。
忽然看见两个衙役过来,君珂向后一退,躲在暗影里,那两个看守过去,看见老头站在牢门前,都笑道:“老货,今儿兴致好,看什么呢?”
一声惨叫惊天动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黄面男子已经轰然倒地,整个身缩成一团,虾米似地在地上抽筋,一看那姿势,便知道重要部位遭受惨烈袭击。
这一手,是尧羽神手小陆的经典绝技,尧羽卫几乎人人都会,这也是君珂为什么敢于来赤罗“自投罗网”的原因。
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一个因为自己落入死境的人,一点一点在自己面前失去呼吸。
两个衙役哗啦一声打开一间牢房的铁栅栏,等君珂跨进去,又忙不迭地关上。
四面尧羽卫露出不以为然神色,包括许新子在内,都觉得这事上,君珂无论如何,也没有考虑尧羽和主子的想法,只为成全自己恩义,而将主子置于不顾,令人齿冷。
君珂无所谓地任他看,心想在这小地方的大牢里,看见你们这样的“囚犯”,也是很奇怪的事。
“我在看你们呢。”老者柔声说话,回声隐隐在幽深的空间里,令人觉得似乎响在另一个世界,“去,和他们说,里面一切如常,不需要再过来看了。”
她若真能做出这种事,她也不是君珂。
“思考什么?”老头孜孜不倦地问。
“思考。”君珂随口答。
“你这女娃娃很好,这个时候还能心平气和称我声老先生。”老者眼底露出笑意,“是天生镇定心性呢,还是其实你根本就不恐惧?”
纳兰述语气一冷,肃杀之意便来,韩巧不敢再骂,愤愤不平地将经过说了一遍,说到君珂为求他救纳兰君让而不惜下跪的时候,不禁有些支吾。
“主子你……”他愤怒地道,“你莫不是色迷心窍……”
君珂此时却没有心思去研究赤罗县的牢房,她另有要事。
尧羽卫们露出思索的神情。
牢房幽深,两两相对,这种小地方,也不分男女牢,但奇怪的是,牢房间数却不少,而且居然都满客。
“再说……”刚才还铮铮男儿,将一帮尧羽卫震得五体投地的纳兰述,忽然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韩巧,你应下君珂救纳兰君让有什么关系?至于怎么治,还不在你自己?你的金针医术,可是既能救人也能杀人的,你救治的时候下点阴手,当时看不出来,事隔一两个月发作的那种,不就既救了人,又报了仇?你傻啊你!”
这句听来重复,说来平淡,隐隐却多了几分杀意,那老者却岔开话题,道:“刚才听看守的人闲聊,似乎姑娘你是为了救人,自愿被擒?”
算算时辰,也该走了,君珂却在为难,这老货横在这里,真要喊一嗓子,倒真是麻烦,但是救他,出了牢门再去对面给他开锁?当这满牢狱的看守都瞎子呢?
那衙役巴掌挥到中途,猛然对上她的眼光,一时间只觉得惊雷霹雳,金光纵横,竟然心中都觉得仿佛被猛刺了一下,伸出来的手也不自主地一软,从君珂脸上一寸之处刮过,带起了她一片鬓发。
“我说你蠢就是蠢,为什么不救?你不救,以君珂的性子,必然不肯放弃,一旦被逼到想一些破釜沉舟的办法,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何必?”
老头眼皮一翻,看住了两个衙役,一瞬间眼底幽光飞闪,黑而粘腻,像是突然翻开了混沌的泥淖,吸力深深,两个衙役眼光一对上那眼睛,身子便是一僵。
“她没有对不起我。”纳兰述淡淡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