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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乳的红汁颤颤滴落下来，鲜红如血。
“尧国皇族，成年女子容颜只容夫君第一眼得见，这也是不可更改的规矩。”纳兰述正色道。
步皓莹快步进了御书房，纳兰述没有抬头，淡淡道：“什么事？给你半刻钟。”
红砚从车里探出头来，“丑福，你来啦。”
经常半夜“拉肚子”。
随即啪啪连声，好些布袋呼啸而来，滚出面饼、肉干、衣物……
“郡主你不可以，陛下在御书房处理国务不允许任何人打扰，郡主你……”
又困了。
此时不努力，更待何时？
“……今晚我梦见你了，什么内容不告诉你，唉，早上起来被子湿了，我怕红砚发现，硬是坐在被子上焐热了……”她写。
“你说《两地书》，”做完这些，他望着西北方向，悠悠笑道，“我便给你真正的两‘地’书，花会谢，月会缺，但保留在大地里的心思，沉厚永存。”
君珂贼兮兮地踮脚过去，四面看看没人，撕开一块树皮，掏出个小刀子，写下“纳兰”两个字，然后在树边站了站。
随即她清醒过来，想起自己眼前巨大的困扰终于找到救星，喜极而泣。
一行长长的队伍，行在北地的草原上，远望去迤逦如长蛇阵。
“《两地书》里有个很傻的情节，男主人公在信上画出自己居处和工作环境图，还特地坐在一座刻有”许“字的墓碑边留影，照片上的”许“字还被加深了颜色，我记得当时我看喷了，亲，不怕不吉利么？”
“你的面纱怎么了？”
奴隶们的情绪刚刚调动起来，转眼就被晾住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她埋头喝粥，脸埋在碗里，这回再也没去夹小菜。
这些“拉肚子”战利品，被用各种自以为隐蔽的方式埋下，最终也被强大的尧羽卫排除万难起出，快马专送尧国皇宫，而皇宫御花园那块封起来的禁地，埋在地里的石块也越来越多。
“传。”
啪一声御书房门被敲响，来者还算有点分寸，没敢直接推开门，在门边高声道：“罪女步皓莹，有要事求见陛下，请陛下赐见！”
窗外传来打板子的声音和丑福的声音，“完毕！打完的，给我站起来！”
马车宽敞，对面睡着红砚，抱着被子打着小呼噜，君珂鬼祟祟瞟了她半晌，确定红砚确实熟睡，悄悄爬起来。
君珂左右看看，还不满意，又在石头上涂了点黄泥，看起来很有点那啥那啥的暧昧，她端详那造型，满意地咧嘴笑——看起来就像牧民随地解决之后拿来擦屁股的石坷拉，咱不信还有谁能把它挖出来！
步皓莹神色一喜。
“朕没忘。”纳兰述挑眉，“不过郡主你好像忘记了，你实在不该还没嫁，就不戴面纱四处出入，这让朕和长老，很为你的终身操心。”
“明白了吗？！”
这君臣一搭一唱，步皓莹早已听呆，此时才发疯般尖叫一声。
半晌晏希一转头，出去了，将尊贵的陛下晾着。
噩梦压在心头太久，她急于获得解脱，甚至等不及爬上岸，也没想到两人浴水而出，衣衫透湿紧紧贴靠的姿态对某人多么刺|激，赶紧一把抓住那人手腕，怕他沉下去还拽住了他腰间衣带，快速将自己的手往他手里一塞，急声道：“你来得正好，我可想死你了，快点给我……”
奴隶们瞪大眼睛——他们有骑术有蛮力，但是何曾见过真正的武功？这一手在他们眼里，也和半个神迹差不多了。
红砚叹了口气，扶额——五千人吃喝拉撒呢，难道要她操心？
“我不要你们跟随我终生，”这是君珂对她的奴隶们说的第一句话，“我只要你们忠诚地跟随我一段时间，最多不超过几年，”她挥挥手，“之后，我会给你们自由。”
要不要善待尧国皇族遗脉，纳兰述根本不放在心上，跑掉的那个末帝，现在在南方割据小朝廷，意图自立为帝，将来他必定要斩草除根，何必现在来做这个好人？只是耐不住长老们的劝说，便将步皓莹降为郡主，迁在冷僻的西六宫偏宫居住，准备过阵子给她找个男人嫁出去。
过了一会，她翻了个身，枕头缝里飘出一点羊毛，搔着了她的脖子，她迷迷糊糊地道：“纳兰，别闹，好痒……”
话还没说完。
树梢上丑福探头看了看下面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无声地叹口气，缩了回去。
一阵暴吼，挨打的那些人声音尤其响。
君珂当即被这可怕的猜测给震傻了。
君珂思考了一阵子，眼皮又垂了下来——她最近很懒，非常懒。
随即他将石块往地面一掷，也是入地一半。
君珂正想一口清淡的吃，欢喜地接过来，就着马车上拉开的桌案，很自然地给自己盛出一碗，随即又装了一碗，放在对面，道：“纳兰，你的。”
他这边不计较，那边步皓莹脱去生死之危，欣喜之下不知道是长老求情，还以为纳兰述对她自有情分，屡次三番要求见纳兰述，说有重要事务商量，都被纳兰述令人挡驾，今天大概是实在耐不住，居然闯过来了。
“出尧国的时候，在一家客栈的厨房里买的。”红砚取出一个小瓷碟，将几样小菜各舀了点，加了点芝麻，放在君珂面前，“想着主子你胃口不好，偶尔给你换换口味。”
君珂悄悄又溜回车上，该睡的都还在沉睡，笔墨未干。
有简单合理的编制、有赏罚分明的制度、有强力有效的管理、最后还有公正严密的监督。
“哦？”纳兰述一脸淡笑。
“！”
砰。
“妾，”纳兰述瞥他一眼，“半半，妾。”
“我向陛下递了辞呈。”丑福说得平淡，“我的命，从来都是你的。”
“查！”
这天吃了几口又觉得恶心，她躲到一边去吐，附近有条河水，她吐完去洗脸，河水倒映出她最近有些憔悴的脸，君珂怔怔看了半天，忽然开始呜呜地哭。
君珂用手指将信纸戳个洞，以示对自己不争气的不满，默默发阵呆，瞅瞅那两只还在睡，将纸叠了起来，揣在怀里，再次溜下车去。
君珂一路北行。
君珂满面水花，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她用力过度，脚下突然一滑，滑入水中，君珂挣扎要爬起，忽然心中一热又一冷，呕吐的感觉又来，她人还在水中，这一呕顿时引水倒灌，呼啦啦呛住咽喉，瞬间陷入窒息，君珂急忙要冲出水面，谁知道这河看起来不宽，河水却深，她往下一滑，姿势不对，脚开始抽筋，人便直挺挺往河水下沉去。
有了食物的奴隶自然没什么纪律性，扑上去就抢，忽然人影一闪，啪啪连响打在那些伸得最快的手上，引起一连串哎哟惨叫，慌忙都把手缩了回去，抬头一看，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位铁面灰衣人。
“……快要进入云雷高原了，有点高原反应，更加头晕渴睡，看见一个人侧面有点像你，我偷偷摸摸转三个圈靠近他想看看正脸，结果让我失望得想骂贼老天，奴隶们以为我被欺负了，把人给揍了一顿，最后还是我去道歉……”她写。
……
“出来。”他木然道，“违背军令，一人十板子。”
奴隶们欢欣鼓舞——原来咱们跟的新主人，果然是神灵降世！
“皓莹！”张半半虎着脸，立即拿出丈夫的威风，“放肆！仔细君前失仪！”
她出身破落郡王，自小和步妍相伴，养成泼辣性子，但此时说出这句话，也不禁脸色嫣红。
早已习惯和她一起吃饭，正坐过来准备接那碗粥的红砚一愣。
五千名奴隶都骑了马，这是图力的馈赠，草原上马匹不算什么，随便一个中等部落也能拿出几千上万，不过武器却还没有，草原矿产缺乏，铁器向来金贵，也正是如此，周围的尧国西鄂，才能靠控制铁器出产来避免桀骜的草原侵入边界。
她已经纳闷很久了。出尧国不久，她开始胃口变差，精神衰败，凡事兴趣不高，困倦渴睡，一开始以为是情绪导致，后来觉得这时辰似乎持续得太长，这种萎靡状态，说是病吧也不像，说不是病吧也异常，如今红砚一句话提醒，可不正是像女人在某种特殊时期的特殊情况？
君珂有点笨拙地磨墨，天冷，她不停地对墨砚哈着热气。
红砚勉强笑了笑，想说什么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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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咋办，没什么动静，四面光秃秃的。”
“刚才她在这干什么？”
“……”
……
这之后，有一段时间没有消息，这令纳兰述十分焦虑，频频命尧羽卫查探，尧羽卫的答复说，君老大最近确实不半夜拉肚子了，理由不明。
……
“哦？”纳兰述眨眨眼睛。
墨磨得有点淡，不过君珂也不介意，有些东西是写给自己的，好不好看无所谓。
张半半立即躬身，“微臣遵旨，谢我主赐妾隆恩！”
“哗啦！”
“陛下啊！”张半半哇一声叫了起来，“微臣已经有心爱的人了，正想讨您个旨意赐婚，这个我才不要！”
君珂的表情有点讪讪，将碗向前推了推，干笑道：“说错了，你吃，你吃。”
君珂起身，赤脚下了马车，宿营地很安静，一棵瘦弱的树，枝干虬曲在冬夜月色里。
“我决定高级借鉴一下这个情节，喏，我现在的位置，是羯胡北草原边界，离云雷高原近百里，离大荒泽近千里，离东明海三百里，离传说中大燕皇陵五百里，我的中心位置在一辆马车上，马车是普通柏木的，草原人的马车，没什么精美装潢，顶上东北角有纳兰两个字，我闲着无聊刻的，座位右侧小几下方画了个小人头，我觉得我画得不错，虽然没好意思注明你名字，但是明眼人一看就该知道是你。不过红砚那天擦桌子看见，大骂图力太小气，拿人家旧马车搪塞我，不知道被谁家小孩画了只猪头。放心，我想她的眼光应该是个例外。”
“……昨晚失眠，尼玛，想到你睡不着，不想到你还是睡不着，这世道还让人活不？”她写。
砰。
步皓莹连啜泣都忘记了，仰头看着他，如看魔鬼。
君珂有点麻木地看着她夹走了那块小菜，半晌勉强笑了笑，道：“当然，我的品味，从来都这么好。”
尖叫的步皓莹声音戛然而止，挂着满脸泪水愣住了。
听说君珂病重休养不见外人，纳兰述日夜睡在御书房，两人之间，是不是因为步妍，出了什么问题？
“滚！”
没有你，我永觉寂寞。
“我没有穿外衣——你不要太高兴，我裹着被子，而且你也摸不着。我没有穿鞋子，不过幺鸡肚子上的毛很暖和，到了冬天冰纹功其实很讨厌，手脚会天生冰冷，我现在很怀念前阵子那只纯阳活体暖炉，嗯，你懂的。”
君珂闹了这么个乌龙，有点不好意思，埋头吃粥，红砚端过来几碟小菜，嫩黄的姜芽，鲜红的腐乳，雪白的萝卜条儿，色泽清亮，令人一看便胃口大开。
她不要离开宫廷，不要成为普通官宦的妻子，不要失却尊荣的身份，她不要让。
步皓莹喜极而泣，便要上前一步，捧心表白。
“我只要你们记住‘三个凡是’。”君珂伸出三根手指，“凡是主人说的话，都是正确的；凡是主人做的事，都是英明的；凡是出现任何疑问，答案都在前两条找的——记住了吗！”
“主子还说，她凡是半夜去做的事，都要加紧探查。”
“主子还没下令开饭，谁给你们权利先动手？”那人冷冷看了四周一圈，桀骜的草原奴隶，遇上那样铁般冷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缩了缩。
然后就看见某人鬼画符毫无章法乱七八糟的“两地书”。
那一次纳兰述看完，在御花园空地前沉默很久，并在当日，以为成王夫妇择陵守孝为名，再次拒绝了群臣的选秀提议。
戴着铁面的丑福仰起头来，声音低沉，“嗯。”
室内一阵静默，随即纳兰述抬起头来，语气惊讶，“诺言？”
一个时辰后，一骑快马急若星火向尧国而去。
一脸郁闷的张半半忽然翻着白眼上前来，叉腰，伸手，一指虚虚捺在纳兰述额头上，腰一扭，大声道：“死相！”
原因来自于几日前红砚一次无意的问话，或者说是玩笑，她再次看见君珂松软无力地去睡觉时，忽然吃吃笑道：“主子，您这模样，真像当初周府里，周夫人怀孕的样儿。”
可是……
君珂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去，听了半晌四面无人，找出块石头，用内力将石头腐出一个洞，把信塞了进去，随即把石头一掷，石头没入地面半截，还有半截露在外面，看起来和那些自然露于地面的石块没两样。
说完她拍拍屁股，跟着钻进了大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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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睡不着，她爬起来，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也不知道几更天。
君珂沉默，半晌轻轻放下窗帘。
君珂被他们的兴奋感染，本来也想过去一起同乐，不想还没靠近大锅，就被那种草原牛羊肉独有的腥膻气息冲得连连后退，她讶异地捂着鼻子，心想以前也不是不吃牛羊肉，从没觉得味道这么受不了啊。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那人身子却一僵，随即快手快脚地将她向外拉，拉了一半，忽然又觉得不妥，又把她拉回来贴在自己心口，君珂给他矛盾地拽来拽去，像一根可怜的水草……
韩巧红着脸，期期艾艾，想了半天扭扭捏捏，“死……相……”
纳兰述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但是沈梦沉的内力实在古怪，虽然被大光明法挤压得越来越窄越来越薄，却如附骨之蛆般始终粘附不去，君珂实在担心，也许这辈子，她也没办法将那看起来很好对付的东西，从身体里完全摘去。
君珂此时的武功，想被淹死也不容易，抽筋只是一瞬，随即自己扳直，真气流传，喉间畅通，正要冲出，忽觉身上一紧，已经被人给紧紧抱住。
不得不说，尧羽卫真是天下最具有敬业和娱乐精神的超级护卫……
小半个时辰后，几个人影，鬼鬼祟祟到了现场。
韩巧每天都过来为纳兰述请脉，先前来了避在一边，此时笑道：“半半哥，艳福不浅。这是个郡主呢。”
君珂闭上眼睛，靠在车身上，伸指在空中虚画，一撇一捺，一点一掠，都是他的轮廓。
“陛下，”她咬唇，摆出怯怯的姿态，“皓莹此来，是想问陛下一句话，当初羯胡草原，面纱揭下，陛下许下的诺言，可曾忘记？”
抓着脖子边羊毛怔怔看了半晌，她把羊毛一扔，恶狠狠叽里咕噜骂：“纳兰，你真讨厌。”
咱们名震天下在尧国人人尊敬的尧羽，一转眼沦落成蛮荒之地见不得人的后勤火头军……
“主子说，君老大其实很懒，半夜肚子痛宁可运气压着也不会下床去解决，不可能。”
“我也和纳兰‘树’合个影。”她自言自语嘟嚷。
步皓莹的事情，后来经过尧羽卫查探，他也知道了大概，按说步皓莹算是有欺君之罪，依纳兰述的意思，撵出去算完，但天语长老认为，人妖公主这样的事，传出去太惊骇世听，也有辱尧国皇族尊严，纳兰述虽说已经是外姓，但毕竟登基是以承尧国皇族血脉为名，如今正面对国内各种抵制纷扰，倒不如不要提起真相，让步皓莹继续顶着尧国公主的身份，得新朝善待，也好表明新帝对前朝的恩宽，安安那些旧臣的心。
“我回来了，外面有点冷，”她写，“你吃多点，穿厚点，我让人和图力要了几斤上好羊毛，这可是纯天然绿色原生态精品羊毛，等到了云雷城，找人纺出线来，我给你打个毛背心，这东西文臻最擅长，她能正反面都打出花色来，我只和她学过打手套，不过我会研究出来的，我很期待你漂亮的龙袍下面，穿着我鼓鼓囊囊的毛衣，如果你不|穿，我就送给幺鸡，它一定很乐意。”
“揭下了？是吗？那又怎么了？”
走到一半的步皓莹蓦然僵住，艰难转头，惊得声音都变了调，“您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后面的！”她运足中气，对着老天喊了一嗓子，“我知道你们在呢，别鬼鬼祟祟装不在了，这些人交给你们了，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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