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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咬咬一怔。
他坐在地上，伸直长长的双腿，将君珂抱在怀里，不让她接触地面，先用她的披风将她裹好，然后解开自己的披风又裹上一层。
“我和你一起。”
“你能自己御寒我就让开。”沈梦沉抱着她不动，似笑非笑看她，“你不是最讨厌我碰触？那么，运功啊。”
“好。”柳杏林站起身，紧了紧腰间，那里，有一柄纳兰述赠他防身的匕首，十分锋利。
沈梦沉忽然有点恍惚。
将领们眼睛亮了起来，“是！”
“让开……让开……”君珂牙齿上下交击发出清脆的颤音。
东堂士兵一边打一边胆战心惊，想着云雷人也属于燕人，但大燕军队和这些云雷女人比起来，实在连提鞋都不配。
君珂知道大燕皇陵奇怪，但奇怪到这程度，即使她来自现代，以她那非专业的知识水准，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
众人愕然抬头。
他始终记得在祭坛前梵因出手的金刚杵，记得那杵曾经从君珂身前擦过，看起来像是梵因失手，但他了解梵因的武功，这么近的距离，他实在不太可能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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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念间那人已经到了面前，无声无息从她身体里穿过，步伐不改姿态如旧，往前去了。
“我会佯攻继续吸引巷战。”
那是一群母老虎，母狮子，披散着头发，通红着眼珠，霍霍舞着柴刀，一刀砍不死你，咬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
将领们心悦诚服地领命退下，都在想这一手釜底抽薪，果然深得当年用兵狡诈的封都督的真传。
但是当他们真的接触到那些女人，他们开始害怕。
“你记得改成男装，一切小心。”丑福忽然回身，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她的鬓发，但并没有动作，只是原地静静凝视着她。
云雷城里，祖少宁忽然回身，注视身后遥远深邃的黑暗，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不，”柳咬咬很坚决，“城门防守薄弱是幌子，听声音，城内果然没有第一时间被夺，应该是展开了巷战，如果我是祖少宁……”她闭上眼睛，敲了敲脑袋，展颜一笑。
君珂被点了穴道，无法运功抵御严寒，脸色渐渐冻得发青。
“想不到当初还曾发生了这一幕，刚才是长生子托梦我等？”沈梦沉喃喃自语。
他一腔细腻心思，深深切切，都栓在她身上，稍稍牵引，便拨动整个心弦。
“长生子。”他忽然道。
一根微凉的手指，不知何时，轻轻搁上君珂的颈侧。
裹在披风里的脸，比雪白的披风更白，透着点冻出来的淡淡青色，越发显得睫毛深黑，颤颤可怜，是一朵雪地里凝了冰晶的花，透明而艳丽。
君珂大惊。
“我怎么没听说过？”君珂纳闷，大燕就目前看来，还是佛教天下，长生子既然有皇家扶持，为什么没有大兴道教？
姜辉想问她如何确定人数，想了想没开口，道：“是。”
每个将领也目光不敢稍瞬地看着云雷城，眼神里满满惊骇和震惊。
风将呓语卷起，散在高原森冷带霜的风里。
她怕杏林紧张，有意插科打诨，不想这平日痴傻的家伙，逢上她的事，却敏锐得惊人。
他一生，不为已经发生的任何事后悔。
“然后我会找到云雷城的真正软肋，云雷现在只剩下老弱妇孺，那么这个软肋就是孩子。”
“杏林，等下你找个地方躲藏好……”
对面是个镜子，映出人接近的影子，当然越来越近。
灌木丛后还有几具尸首，行商打扮，柳咬咬看也没看一眼，道：“他们穿越云雷高原东部，将路上所有遇见的人都杀死。”
云雷城一直保持着战时的编制，就算安居数百年无战事，住民依旧分成很清晰的什、队、营、军，以十户为什，十什为队，十队为营，十营为军，平常操练也是分营分队，这些编制早已融进习惯，每个人都轻车熟路。
“为什么这么冷……”君珂抱着双臂，牙齿打战，缩在墙角。
“这样的打法只会拖延时辰。”他冷冷道，“一群废物！”
走到一棵树面前，她眼光一凝，手指在树上拈起一条黑色布丝，那丝线特别滑腻，可以想见，穿在人身上，行动一定很便利。
他的话语依旧简单，语气却多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温存。
“他是谁？”
士兵也已死尽，那发号施令男子远远转过身来，模糊的神情似乎十分沉痛，张开嘴，慢慢地说了几个字。
……
觉得痛，却又忍不住低头，看那小小的白到透明的脸。
冷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或者就是从石缝里透出，那些青黑色的石块，看不出任何冰晶和雪色，但寒气就那么幽幽而来，甬道内的温度在迅速下降。
她所在的这条甬道不长，十丈左右，但左右两段的士兵和发号施令的男子，所站的方位都感觉离她很远，而且看展现出来的士兵影像，足足有数百人，所站的位置，已经超越了甬道的宽度。
她话音未落，沈梦沉已经掠了出去，连看守她也不顾了，飞快在甬道内一个来回，君珂听见砰砰两响，随即风声一响，沈梦沉掠回，君珂一看他脸色，眼神也一变。
她自己带着三千精锐潜向云雷城，在城外高岗之下，柳咬咬一个手势，三千人无声无息趴在地上。
两人扭着身，白着脸，看着那人穿过他们，向前直行，影像不是很清晰，隐约可见那人打扮非儒士非武士，有点不伦不类感觉，衣冠高古，应当是数百年前的人物。
这么抱着她静静在黑暗中坐着，忽然便觉得心情宁静，沈梦沉唇角微微翘起，手臂紧了紧。
“只留两个大队，一字型阵型，继续向前推进，给他们我们继续巷战的假象。”祖少宁冷冷道，“然后，派出‘刺’部，给我悄悄搜索全城，找出那些孩子藏匿的地方。”他顿了顿道，“孩子们不会离她们太远，派一队人从各个方向对她们展开猛烈进攻，注意发现她们特别在意誓死不让的方向，在那个位置搜索，目标地下。”
他一语中的，司马嘉如却没心思惊讶，跌足道：“不管是谁，我们快走，还有十几个奴隶留下来保护我们，这力量应该足够护送你出城。”
“咳咳。”柳杏林抱着柳咬咬，又爱又恨想这真是个小狐狸精，老老实实地问，“我觉得你对那个什么祖少宁很熟悉。”
大部分居民迅速集中到了城西三座寺庙附近，由寺中武僧安排统一对抗，这导致城中原本打算里应外合的红门教徒计划受阻，而熟悉地形的百姓，在武僧的指挥下，常常从一些七拐八弯的隐秘巷角路口，窜到军队背后发动攻击，令陷阵营防不胜防。
柳杏林被她压着，却没有和她玩笑，痴痴凝视着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咬咬，他是不是曾经……对不起你？”
是他太多疑，还是她太能忍？
祖少宁面色冷峻地盯着前方的战斗，一动不动，城内处处燃起的火光，将黑色的夜撕开，光影鲜红，打在他的脸上，依旧映不出一点血色。
柳咬咬忽然一笑，红唇白齿，艳美如花。
“谁？”
然而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她肌肤冰冷，他心中起了淡淡怜惜，君珂不比他，他自幼练的就是阴毒寒功，御寒能力已经渗入血脉，可她内功太驳杂，大光明法不能运功驱寒，体内属于他的寒气，因为已经势弱，不够形成防御，反而会呼应外界寒气里外交攻，所以她难熬是必然的。
“姜辉，拨出三千最精锐的士兵给我，剩下的和你就留在这里。”柳咬咬突然道。
他是绝不会在她面前任自己耗尽功力的。
随即他又做了几个奇异的手势，仰天看看，缓缓向前走，影像消失不见。
那人衣袂飞扬，姿态潇洒，刚才还在黑暗远处，眨眼便已经靠近，那人手中还执着剑，剑光闪耀刺眼，君珂一惊，身边沈梦沉忽然将她一拉。
那些追杀的士兵一个个的倒下，死得比工匠还快。
影像并没有展现出射杀这些士兵的人，但可以看出，人在很远的地方，人数更多，而且是得了一开始那个男子的命令。
灌木的缝隙里，露出柳咬咬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半蹲着，手指在地面蹄印上抹过。
他沉默，冷冷盯着对面。
“我们不必硬攻，但我们可以浑水摸鱼……”柳咬咬召集几个队长，低声嘱咐一阵，队长们领命，带着手下没入黑暗而去。柳咬咬柳杏林则在一批护卫保护下，退到城外一个隐蔽处，等待里城的信号。
“先前我被那鬼像所惊，”沈梦沉悠悠道，“你确实有机会的。”
两人很快就不敢再多做尝试，那会加速氧气的耗费，更快地陷入绝境。只好盘膝坐下，进入耗能极少的全息状态，思考或等待着某个开门的契机。
两人面面相觑，始终不明白，石门是怎么合上的，以两人之能，谁能无声无息就关上门？
他的手忽然被拉住，细腻温暖的手指，紧紧扣住了他的手指。
黑暗里谁的呼吸有点紧，不明显，经过控制，却在幽深近乎窒息的甬道里，声声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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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杏林明白她的意思——爱你才会在乎你，爱你才会被伤害，否则，不过一段仇怨而已。
君珂毫不退让地直视。
一阵寂静后，有液体泼了过来，一柄火把掷了过来，随即白色的火焰冲天而起。
君珂有点佩服地看他一眼——不得不说大庆皇帝陛下心志确实异于常人，寻常古代人看见这一幕，要么吓昏以为自己花眼，要么跪下磕头以为自己见鬼或遇仙，只有他还能站在这里，不急不忙头脑清醒地分析。
“是！”
君珂哦了一声，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哪个教派不希望发扬光大？得到皇家大力支持是最有力的途径，挟建造皇陵之功，长生子所在教派想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实在太简单不过，他却生生放弃，这里面可透着蹊跷。
“这好像是他自己的选择，自从为大燕建造皇陵之后，长生子回到道观，闭关不出，并关闭道观，令后代子孙不得轻易出山，直到现在，洞庭观也没有开山。”
向前走，向前走，挡在他道路上的所有人，都该如荆棘被刀劈裂，纷落两旁。
但君珂冻得小脸白中带青，牙关打战，却始终没有运功抵御寒冷。
君珂忽然觉得方位有点不对。
火焰闪了几闪，忽然不见，四面又恢复了沉静与黑暗。
柳咬咬定定凝视他半晌，忽然笑了，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咬了咬他的耳朵，眼看着那耳朵唰一下煮熟，不禁吃吃地笑起来。
此刻的云雷，都是老弱妇孺，哪有什么抵抗力？
身边沈梦沉脸色也变了，君珂好歹来自现代，对这种现象还能勉强找个科学解释，沈梦沉可是实打实的古代人，这种东西在他的认识范畴里就叫鬼。
那人在数丈远处一停，背在后面的手，往下一按。
对面，沈梦沉盘膝而坐，没有睁眼。
但柳姑娘怎么对敌国一个将领的作战风格这么熟悉？
黑暗甬道里，忽然晶光流转，透明光芒里，有人迎面而来
君珂下意识后退一步，然而转瞬便发现，那影子虚光变幻，不是真人，不过是镜像而已。
巷战一点点推进，城西的喧嚣传到城南。
随即沈梦沉便笑笑，摇摇头，甩掉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输了的不是武力，而是悍不畏死永不屈服的意志。
但问题是，那不是一般在山谷里，雷雨天气，大气粒子摩擦才能出现的异像？怎么会在这山腹甬道里突然发生？
放弃房屋，依托街道，选择有利地形，拖出重旧家具以作街垒，将孩子和病人藏起，剩下的女人老人和十岁以上少年，每人手持刀剑蹲守垒后，远距离的用泼油火罐砸，近距离用柴刀镰刀砍，和入侵者打起了巷战。
也许这通往地宫的甬道，是会随时变动？
随即从左侧方向，又是一阵箭雨，比先前更猛更密集，黑暗的甬道里，刹那间像起了灿烂的流星雨，划着惊艳的弧度，跨越长空，射向甬道深处。
月色笼罩一片寂静的云雷高原。
“有人闯进了云雷城，我们快走！”司马嘉如脸色苍白。
君珂霍然睁开眼睛。
“你呢……”司马嘉如怔怔望着他。
“将军……”城门附近，东堂副将们惴惴不安地望着面沉如水的祖少宁。
一个云雷队长潜了过来，“柳姑娘，城门防守薄弱，我们是不是立即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