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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楚手不停,继续掀开披风,露出太史阑满是血迹灰土的上衣肩部。
这些箭!
随即他扫了一眼身侧,一直在调息的李扶舟醒了。
按照她的心意,来一出祸起萧墙,城头喋血。
“竟然是天纪军……”沈梅花喃喃道,“他们不是更远一些么……”
龙朝躲砸蹀垛后探头探脑,眼神欣喜,尤其注意到没看到李扶舟身影,一副松了口气模样。
太史阑的血,不能白流。
杨成还想反驳,史小翠忽然一拉他衣袖,指指地上的箭。
她忽然看见城头上,苏亚对她做了一个狠狠挥拳的手势。
这是必须要做的。
容楚深深吸一口气,低头看怀中太史阑苍白的脸庞。
太史阑缓缓睁开眼睛。
他将颊侧在那轮月光上靠了靠,不知道是想焐热她,还是想清凉自己——这一刻忽然火热的心绪。
他身后,是李扶舟!
半夜的时候,内城的人便听见了外城发出的闯营喊杀之声,本来他们一直在提心吊胆等最后一场夜袭,此刻不禁面面相觑,花寻欢等人急急奔上城楼,扶着蹀垛,看见底下外城处处闪亮火光,隐约似有无数的人流,从城池的各个方向渗入,细微而又坚决地,迅速将西番士兵分隔、掐断、打散、击破……一群群的西番士兵发出各种嘶喊和挣扎,再在刀枪剑戟的相撞声中惨呼,不断有人影倒下,不断有人影奔逃,火光被人群狂奔的风带动,摇曳一幕乱世末日图。
“那么,你也真觉得,你是真的忘记过去,对她动心了吗?”
这一日,急傻了的赵十三回到北严,向容楚和太史阑回报景泰蓝失踪,两人下令迅速寻找。
苏亚难得说这么多话,语气有点打顿,脸色却微微涨出点激越的红,眼神坚定。
“她绝不会疯。”苏亚扭头,看着城下,“你会后悔的。”
“她没错?还我错?”杨成冷笑, 地道,“人都死了,说不定马上你我就能看到她被悬挂在西番大营的脑袋,还说这些屁话。”
“援兵!”
越来越多的人流从外城四面八方汇聚,跟随在当先那几十骑之后,一大批南齐士兵押解着一批破衣烂衫的西番兵俘虏,也跟了上来,在内城前的广场停下。
城上众人还在激动之中,也没注意到这细节,花寻欢一迭连声招呼,“开城门,开城门!快!快!”
李扶舟忽然也不说话了。
而此时,便是太史阑不愿意,他也不想再退却了。
他感觉到怀中的女子,似乎在微微颤抖。
他的家族虽然僻处藏南,但众人也隐约知道,他家背后有藏南十数位大土司的支持,绝对是轻易招惹不得的庞然大物,其力量也足可傲视藏南,这样举足轻重的家族,家主随意一句话都可能引起当地政局变动,现在杨成冲动之下,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是。”
“不……”李扶舟轻轻道,“你错了。她其实……一开始就待你不同。”
“呸。”杨成不屑地一扭头,“我话还没说完,既然今日你逼我以家族做赌,便已经触犯了我昭山杨家的尊严,所以,只要证实你是错的,或者太史阑死了,你苏亚,就要对我磕头道歉,并且,终身及世代子孙,为我杨氏家奴!”
容楚的手指从太史阑眉端慢慢移开,点了点李扶舟的眉心。
但随着人流渐渐接近,外城中响起呼哨之声,天纪的士兵也在集合,齐齐往北严城下而来,当先那人衣衫飘举,晨曦从他衣襟上滑过,再闪亮亮地溅开去。
随即他听见她道:“容楚,谢谢你,辛苦了。”
“原本。”李扶舟苦笑,“真讽刺。”
左不过人生必经之路,忠于自己的心便罢。
这些莫名其妙修好的弓箭,支持他们渡过攻城战最激烈的最后三天,其余人深信太史阑,真以为那箭是工匠修好的,可出身大家的杨成知道,没可能!
城门前接应的士兵跪下,城门后欢呼着准备迎接援军的百姓跪下,城头上拼死守城精疲力尽的军人,跪下。
便看见几十条精悍的身影,自那地方窜出,各自骑马奔驰,直向北严内城而来,当先一人似乎手中还抱着什么,只是离得远,又时不时有房屋遮挡,根本看不清。
今日城下,他要为太史阑正名,要让这一城的人,用最鲜明的方式,永远记住她。
城门缓缓开了。
看见那一身的血,他手指一颤,随即归于平静。
那就是,太史阑的位置!
众人都一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极度震惊羞怒之下,就此遁走?
“她做的,你不能理解,但是,如果有一天证明,她没做错,你要怎样?”
伤势未愈的史小翠热泪盈眶,挣扎着要杨成扶起,探头对城下看。
李扶舟语气比她更淡,“我曾和你说,永远不要提起她。”
他知道她,一向不会享受在人之先,不屑争抢,所以,眼前的士兵们面黄肌瘦,怀中的她却已经瘦骨支离,抱住她的时候,会被她突出的腰骨咯着手臂。
杨成已经傻住了。
这一日,邰世涛带着景泰蓝,直奔北严。
南齐景泰元年八月,西番突袭,围城北严,北严外城破,城主殉城,十余万百姓被困,南齐二五营女学生太史阑应运而出,力挽狂澜,领三千军十万民,抗两万西番大军于墙矮城旧的内城城下,西番十余轮猛攻而未能夺城,太史阑更使计闯营,重创西番主帅,终于等到天纪援军到来,大败西番,此役生俘西番士兵三千,杀一万一,其余逃散,西番主帅耶律靖南,奔逃于路,回到西番时,身边只余护卫三人。
容楚似是怔了怔,随即笑了。
“终生愿为太史姑娘赴汤蹈火,无所怨尤!”
这一夜对于外城内城,都是无眠的一夜。
城上的人都将惊疑的目光,投向他怀中,却还没看出是谁。
众人扑到城墙边,此时天色开始放亮,隐约可见西番军四处逃窜,一群士兵在其后追杀,果然穿的是南齐士兵衣服,众人狂喜,大叫,“是天纪军!是天纪军!天纪军来救咱们啦!”
他不再说话,大步跨出门去。
“不可能!”半晌寂静之后,杨成大呼,“不可能!她都不能算会武功,如何能在西番主营中和耶律靖南赌命!耶律靖南掌握她生死,何必和她赌命!”
她看见一道人影从城上冲下,风一般卷过人群,一路狂奔到她面前,却在三丈外戛然而止。
“你看看小翠的伤!”杨成咆哮,“看看!”
因为,在整个事件中,一切都合情合理,唯独有一件事不合理!
容楚忽然抱紧了太史阑。
“这人是谁!”花寻欢目光亮亮地追问。
其余二五营学生面面相觑——这不是咱们的楚教官吗?国公?晋国公?
“怎么。”李扶舟垂下眼睫,他微微俯脸的姿态如此温柔,像看见一朵花落在掌心,“你不允许吗?”
随即他回身,微微皱眉看李扶舟,道:“你怎样?”
他也看见那细微的一勾,果然她并没有晕去,他太知道她,这一刻的安静和微笑,比一万次的诱惑和邀请都来得珍贵,因此他的喜悦,也比此生至今所有的欢喜总和,都来得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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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得他连心都似在微疼。
不如此,如何取信西番?
容楚将太史阑抱得更紧了些,含笑看他,“多谢你对她的关照,扶舟,你的伤我会命人……”
“我遗憾在相遇最初,她没有更注意我一些。”他笑道,“不过我相信在更久的将来,我会让她不得不多看我一眼,再多看我一眼。”
一个女子,在异族突袭之前,开内城,护百姓,杀城主,平治安,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带着全城老弱和悬殊兵力,抗下来势汹汹的西番七天。更在最后,不惜以身冒险,装疯落城,只为有个可以拿命和西番主帅作赌的机会。
“不可能……不可能……”沈梅花喃喃道,“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北严就三千兵,又遭突袭失去外城,绝对不可能挡下西番,北严一失,内陆难保,这个道理朝廷不懂么……”
太史阑微微一震,似乎轻轻挣扎了一下,然而不知道是虚弱,还是不想动弹,她也闭上了眼睛。
虽然太史阑最后失心疯,间接令北严进入死境,甚至对同窗好友下狠手,但无论如何,如果没有她带领众人在北严城头死扛西番军,北严百姓,包括众人,都活不到今天。
七天漫长而艰苦的抗争,在众人失去太史阑,终于完全绝望的此刻,忽然,援军来了。
“按说我们这一万兵,夜袭两万人西番大营,也不至于摧枯拉朽,这么快功成。”容楚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这主要是因为,在我们夜袭之前,西番主帅耶律靖南,正被一个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并在此人手下重伤,西番兵没有得到指挥,群龙无首,人心涣散,才会迅速大败,被我等驱逐。”
晋国公容楚,何等身份,他怎么会随意抱着一个人出现于人前。
披风掀开,现苍白的脸,满身的血,大半衣裳原本颜色都不辨,却依旧能看出更加厚而粘腻,那是一层层浸润的血。
那么激烈的纷争,那么混乱的殴打,一个“疯了”的人,竟然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截被震塌的城墙!
苏亚却只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随即她“啊”地一声低呼。
太史阑抿唇,不动,忽然微微仰首。
“不可能……不可能……”花寻欢也眼睛发直,“纪连城什么人,既然朝廷有这命令,他必定不会多事,他怎么会允许手下被国公带走?”
熊小佳靠在萧大强单薄的胸膛,玩着他的衣领,喃喃道:“大强,我又相信爱了……”
随即,有点恼火地笑了,带点惩罚意味地轻轻一咬她的唇角,在她瞪过来之前,含笑放开了她。
然而常大贵已经赶来,也含糊地将情况解释一下,他是天纪大将,城中有人认识他,听得他亲自作证,再不相信也没道理怀疑。
“你们闹什么!”花寻欢一拳砸在蹀垛上,灰尘四溅,“她这种身份,被俘虏了哪有活路,苏亚,你犯什么傻!听我的,大家都是同学,意气之争不要闹成这样,都算了……”
“因为只有我来。”容楚神情微微讥诮,“天纪大营和上府兵,还没出兵。”
杨成一下哑了口。
“阿楚。”
“妻。”他道,“阿楚,你真觉得你可以以她为妻吗?”
“国公!”花寻欢大呼,“劳你援救,不胜感激!只是怎么会是您亲自带领?”
“天哪……”杨成瞪大眼睛,“那应该是西番主营啊……这种烧法,耶律靖南死了么……”
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然而当他奔出丽京,绝然修改军报,威胁西凌总督,强逼天纪少帅时,所做的一件件事,让他越来越清楚——他为她,敢于应天下敌!
“是晋国公!”花寻欢喜极大叫,忘形之下,忘记自己说漏了嘴。
“你要如何处理宗政惠。”李扶舟忽然在他身后问。
杨成忽然松开手,险些将扶着的史小翠掼下去。
李扶舟没有动,久久立在堂中,晨风从廊柱中盘旋而过,扑向他的胸臆,他忽觉胸膛似被什么击中,忍不住弯下腰,发出一阵呛咳,声音空洞,而苍凉。
“昭山杨成!”他大声道,“从此,终生,愿为太史姑娘门下,赴汤蹈火,无所怨尤。长空见证、厚土见证、诸位同袍、父老,见证!”
脑海里一遍遍闪现她落城时的眼神。
这一群,都是耶律靖南的护卫从属,亲眼目睹赌命事件,容楚早已下令护卫跟紧这些人,务必俘虏几个。
另几位西番士兵大声道:“我们只恨没有劝大帅,先杀了她!”
众人屏息看着,眼神激越,北严军民早已失控,大多人爬在城墙上狂喊乱叫,要不是花寻欢还在约束着,一堆人都要跑下城门开门。
“她原本更注意的是你,我知道。”容楚淡淡地道,“扶舟,你原本很幸运。”
苏亚冷然扭头,伸手便和花寻欢要纸笔,“教官,请帮忙替杨成书写契书!”
李扶舟似被这句话震动,微微沉默,转头认真看了他一眼。
“你要如何处理风挽裳?”
一队面黄肌瘦、衣衫破烂,却满脸兴奋之色的士兵迎上前去。
他待她,历经心理波折三层。
然后他身影一闪,已经奔了出去。
泪水未落,她唇角微微勾起。
随即有点心疼的,揽住了怀中的躯体。
她的肌肤果然是微凉的,她不留刘海,不长的头发总是高高扎起,露光洁额头,因此被夜风吹得如一块冷玉,或者令人想到冬日月中时,高悬于靛蓝夜空里那一轮满月,玉白的,清冷的,却能照亮所有黑暗的前路。
她微微眯起眼睛。
目光相遇,一个坚定,一个灼灼。
他随即遗憾地砸咂嘴,道:“如果太史阑尸首在那里,这下可要烧没了。”
“不行……”苏亚摇头。
长达七天的压抑、紧张、恐惧、绝望……将每个人都压得喘不过气来,此刻云开月明,那份欢喜,便似那刹那间铺满天际的云霓,红火了整片苍穹。
这疼痛,从知道北严消息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他原本以为自己不该有太多在意的,或许会紧张,或许有点担心,或许也许立即行动,但不会太疼痛,只是朋友的关切,像当年,对扶舟和挽裳一样。
“小佳。”萧大强深情地搂住他的腰,“我们会比他们更深情……”
“太史阑!”城上的惊呼如山崩海啸。
城上人也听见了那一声长啸,起于外城城门处,瞬间便跨越长空,从高处可以看见,远远的有一队特别精悍的士兵,一路 ,刀锋所向,溅血三丈,而这群开路先锋身后,是一道浅淡的影子,远望去如一抹流云又或者是一道珠辉,自臧蓝天幕深处生,刺破这万丈云霓和星空,一射如流星,抵达外城中心处。
“我倒觉得,或许哪天我会想杀了你。”李扶舟平静地道,“最起码现在看起来,我比你有理由。”
那彻夜的奔驰,那殚精竭虑的谋划,那无所顾忌的大胆,那谈笑风生背后的焦灼。
随即她看见城门上下,万千士兵百姓跪伏,黑压压的人头,如浪潮,从眼前无边无际地铺展开去。
杨成的脸微微发红,这富家少年还不够坦然洒脱,然而微一犹豫之后,他一咬牙,砰一声跪在尘埃。
苏亚背着手,望着天,一动不动,眼眶边缘,泛着深红,嘴角却是一抹欣慰又得意的笑。
“是,都是同学,这时辰了,别闹!”熊小佳萧大强也赶过来劝说。
她看见猎猎飞舞的南齐旗帜,虽千疮百孔依旧挂在北严城头,旗下花寻欢忘形地对她伸开双臂,风将旗帜拍打在她脸上,染一串晶莹泪滴。
他迈出门槛,小心地不让太史阑的肩膀碰着门框,走出门时他道:“扶舟,射在心中的影子,只有自己才能驱散,别随便把谁当作你的阳光,来试图照亮你那一处黑,空耗了别人的热和亮,到头来不过让你的暗影藏得更深……那对她,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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