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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日方才明白。

    纪连城微微一笑,“好,你放着。”

    “这条路其实还是通往后山的出路吧?”容楚四下看看,“所以你定然还是有办法驱赶这些蛇虫的,否则出现变故你要怎么离开?”

    乔雨润虽然见过太史阑,却没见过邰世兰,一个后宫无宠的宫女,实在不配见她这第一红人,乔雨润也从没想过,太史阑和那个邰世兰有关。

    剑如秋水,露载白霜,每一转侧,都有极致的光华如虹练,耀亮整座帐篷,护卫稍稍一侧剑柄,飞转的光带几乎要刺着人的眼睛。

    康王只好闭嘴,谁叫自己的要害掌握在人家手里。

    容楚一脸若有所思神情,太史阑面无表情一指他,用口型表示:“傻。”

    中间这连着机关的柱子倒算结实,就是没个落脚处。康王在最上头,然后是太史阑,太史阑右侧是容楚,最下面是司空昱。

    护卫将他的剑拿来,鲨鱼剑鞘,青金刀柄,镶满宝石和翠玉,华贵得一塌糊涂,但那些所有名贵宝石的光彩,在那剑被徐徐拔出剑鞘时,忽然都失了颜色。

    “是,后来太后有旨,命殉葬了。”邰世涛低低答。

    纪连城睁开眼睛,对面,少年捧着宝石,目光清澈。

    太史阑托着下巴等。

    太史阑在树影花影的飞速掠去里,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通城逃奔,李扶舟也曾牵着她的手,在屋脊上滑行,那时月亮很大,风很软,风中有静谧的花香,那时她的情绪也是静的,有种安定温软的感觉。

    两人又等了等,才跟了出去,前头按照司空昱的吩咐,一路灭灯,护卫散开,两人走在暗影里,太史阑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五感也清晰了许多,容楚一路搀着她的手,带着她悠然滑行,两人黑色的衣角在黑色的阴影里掠过,像一对夜的双生子。

    “真是一朵好花儿。”他感叹地道,上下瞄了瞄。此刻踮脚给他着衣的太史阑,如果故意忽略那勒脖子的动作的话,倒是姿态美妙,充满婉转,尤其因为个子矮而不得不仰起脸,那一双微微被吻肿的红唇就在眼下,他当真恨不得一把捧住她,再深深地埋下去,把这朵花的甜蜜滋味,尝了又尝。

    太史阑容楚一瞧,好家伙,那些蛇虫,已经顺着柱子飞速向上游动,可怜司空昱美丽的脸惊得煞白,一个劲儿往上窜,大叫,“啊!我最怕蛇了!”

    容楚一怔,瞬间对司空世子的高瞻远瞩远见卓识而深感钦佩,随即他阴恻恻地道,“似乎这是我才应该担心的事,司空世子就不必为此劳神了。”

    “少帅。”邰世涛从从容容地答,“您是豪门子弟,应该知道家族越大,纷扰越多,世涛身份特殊,庶出子弟,却过继给夫人算是嫡出,偏偏夫人早逝,嫡姐又进了宫,世涛无所依仗,还占个嫡出子弟名分,自然要碍着兄弟们的眼,大小是非不断,无奈之下,才破门而出,先入选了第二光武营,再进了上府大营,也算有个安身之所。”

    手指的主人笑眯眯的,似乎对某人的恶质行为也早有预料,指尖从系带中伸出,弹了弹她的唇瓣。

    “三日之内,你喊她夫人她若应你,从此我退避三舍,绝不再打扰你俩。”容楚道,“若我喊她夫人她应了我,你则速速请回东堂,从此与她天涯不见。”

    “……的蝴蝶结。”果然他道。

    油灯被捻得稍微暗了些,在牛皮帐篷上映出两个窃窃私语的影子。

    “这就是为什么太史阑青睐我而厌弃你的缘故,理解,重在理解。”心情大好的容楚笑吟吟对司空昱道。

    “太史,你瞧,这石钟乳似乎像个伟岸男子……”

    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他漫不经心转开眼去,命人道:“我的剑今日好像没擦,拿来擦给我看。”

    恢复自由的邰世涛有点意外地向他行礼,纪连城下巴抬了抬,“坐。”

    司空昱再次承担了看守康王的苦差事,因为容楚说他刚才又闪到腰了,然后他和太史阑走在后面,容楚的爪子从宽大的披风后面探出来,毫不客气地搂住了太史阑的腰。

    ==

    瓶子扔了过来,比较方便的司空昱接住,容楚却道:“有驱虫药必然有引虫药,也一并拿来。”

    上一个和她打赌的耶律靖南,堂堂西番名帅,重伤败于她手下,逃奔回西番,现在正在焦头烂额遭受弹劾,据说境遇甚为凄惨。

    半晌邰世涛退了开去,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纪连城听着这话,倒觉得有同感,大家族纠葛复杂,他这种豪门子弟感同身受。

    不过这个嘛……

    “啊!”

    太史阑果然瞟了他一阵就转开眼,干脆不理了。

    “请少帅吩咐!”邰世涛立即道,“少帅如果不放心,可以给我立即服下毒药,回头办成事情再给我解药,如果世涛办不成,也无脸回来寻少帅要解药!”

    司空昱的神情,忽然暗了暗。

    她对着愕然低下头的康王,咧了咧雪白的牙齿,面无表情而又寒气逼人的道:“我还有脑袋。”

    “嗯……”纪连城装模作样沉吟,半晌道,“我这里有个要紧秘密任务,需要一个忠实可靠的人去做,我看你……”

    说这话如果是容楚说的他还能磨磨嘴皮子,可是太史阑那个女人,她就不给你反应的时间!

    容楚也很满意的样子——滑稽怎么了?太史阑亲手打的,丑也丑得有风格有气质!有本事你也打个这么丑的来瞧瞧?

    容楚却还不忘退后一步,眯着眼睛瞧了瞧,赞叹道:“真美……”

    “爬啊,你们爬啊。”康王大笑,到此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有本事爬到天上去!我不奉陪了!”

    两个男人在斗嘴,太史阑忙着正事,她抓着康王裤腰带,问他,“怎样?感觉怎样?”

    那时候以为那便是喜欢了。

    邰世涛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现,随便放好宝石,坐了回去,自始至终没对剑多看一眼。

    这样的事情,本就属于机密,纪连城自然也不会知道。

    两个男人一起默然。

    不过他还是迟了一步。

    纪连城随意提了几句,岔开话题,“听说你一次杀了十三人,怎么杀的?”

    “那小子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一下子杀了十三个罪囚营士兵,问他他也不说,虽说罪囚营士兵人命贱,可杀了这么多还是要抵命的,不然不足以平息事端。”

    容楚的手指只好缩回去,太史阑从从容容给他也打了个蝴蝶结,就是很歪扭,远没有他那个好看,边角还乱七八糟翘着,搭配着容楚的脸,很滑稽。

    纪连城毫无察觉的模样。

    所以说,人和人的频率,真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样的洞型倒是少见。”司空昱喃喃道,容楚却默然。

    让这傻小子去除掉那群护卫,然后……

    引虫药也拿了来,容楚揣在怀里,这回司空昱先下,随后太史阑拖着康王滑下去,容楚等在最后。

    容楚身子一稳,盘腿勾住柱子,身子往下一仰,将刚才坠落却及时踩上墙壁的司空昱抄住,振臂往上一甩,道:“找个地方抱着!”

    “嗯?”

    容楚又沉默了一下,才道:“王爷想必比我清楚。”

    “是。”

    “少帅!”一直平静从容的邰世涛,激动地站起,随即噗通一声跪下,“有您这句话,世涛死而无憾!”

    “那又如何?”康王转过头,他的大批护卫已经赶了来,领头人背着绳索等物,等着牵引他出险境。

    “说起来,太史阑她们真是傻。”康王冷笑道,“其实这水牢下面就是通道,偏要自己想尽办法傻傻跑出来。”

    太史阑才不管,挂在康王腰带上,一眼看见容楚掠过她身边,手一抄,抓住了容楚的手。

    掀帘进帐时,五花大绑的邰世涛抬起头,遥遥对着前头山峰看了一眼。

    纪连城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什么?”

    “我和你打个赌如何?”容楚笑。

    容楚悠然携美同行,觉得这阴森黑暗、四处缝隙里到处爬着蛇虫的地下洞,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妙地方,超过什么晓堤映月、春柳扶疏、三潭交辉等等所谓天下著名美景。

    两个男人虽然不懂“螺旋”是什么意思,不过抬头仔细看看,前方的洞穴已经被岩层的微光照亮,可以看见洞像麻花或者田螺一样扭曲着延伸下去,这就是所谓“螺旋”了,仔细想来很是形象。

    不过路越走越奇怪,竟然还是向着水牢方向去的,难道唯一的通道还在水牢里?

    “你这么大本事,不也还没救出她,不也靠她拉着?”司空昱反唇相讥。

    康王软成一团,痛得发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好容易喘一口气,嘶声道:“容楚,太史阑,你们这样毫无顾忌对我下死手,就不想着日后么?”

    容楚一直站在屋外暗影里,观察他的举动,康王一扳机关,容楚眼神一闪,飞快地带着太史阑掠了进来。

    “邰世涛。”他道,“听闻你是安州大族之后,也是玉堂金马的少爷,怎么会选择从军,又从上府的佰长落到这里?”

    太史阑很满意。

    地上是木地板,康王走上去步子很轻,司空昱走路一向秉持贵族风范,也不会走得咚咚响,但太史阑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容楚瞟他一眼,道:“司空世子身在东堂,对西番名将,似乎也很熟悉啊。”

    “太史,你看这道水很是清澈婉转。”

    邰世涛笔直地立着,不肯就坐,“少帅面前,没有我的位置。”

    容楚迎着她,展现角度完美微笑——追太史阑的法宝,胆大心黑皮厚,因为她懒于和人较真争执,坚持下去就有效果。

    护卫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男人*宝马名剑,几乎是通病,护卫也不是第一次瞧这剑了,然而每次瞧见,都忍不住呼吸粗重,双手微抖。

    康王只得命护卫远远散开,不得跟随。

    这小子还是个可造之才……

    “说定了,干正事。”太史阑三言两语结束两个男人的斗嘴,拍拍康王肚子,“我数到五,驱虫药给我投下来,否则就先把你推下去。”她停也不停,立即道,“五——三——”

    他和康王先走了出去,还有两件连帽衣扔在地上,康王提醒他,“这两件你不是说要带着以防被荆棘刮破?”

    太史阑捡起另外一件,对他招招手,容楚笑吟吟立在原地看他,“你打算服侍夫君更衣么?”

    “你是在提醒我干脆杀你以绝后患吗?”容楚笑吟吟仰头瞧着他。

    太史阑接收到他眼光,毫无表情,也不开口说话。

    他前头滔滔不绝在介绍丽京名胜,忽然转而问容楚,语气古怪,隐带挑衅。

    邰世涛对答如流,态度从容,纪连城有意无意提及几次容楚,少年每次都变色,勉强忍耐着才没发作。

    “我忽然不想带了。”司空昱答得毫不讲理。

    柱子到底就是一个下行洞,几人推康王走在前面,洞底很湿,不过不算狭窄,几个人脚步声空洞地传开,听出来洞很深。

    “这不是我豢养的毒物。”康王冷笑道,“这是这地下自然生成的毒物,这条路最初也不是我修的,我后来发现而已,这些蛇虫不是豢养,自然不听指挥,你要我如何驱走?”

    看起来像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似的。

    这个性情高傲,恪守规矩的少年世子,现在也隐约摸清了太史阑的脾气,知道眼前这是天下最漠视规矩的一个人,他觉得这女子最后一定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被规矩碾死,要么碾死规矩。

    “世涛愿为少帅马前驱,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邰世涛沉声道,“只请少帅给我机会!”

    “回少帅。”邰世涛不卑不亢地道,“那是一种家传内功,武器入体后会发生细微震动,将伤口扩大,周围脏器粉碎,练得好,枯枝也可以造成这样的效果,卑下功力不够,以细针杀人,只是其中诀窍,因为涉及家族武学传承秘密,世涛自幼便发誓永生不得泄露,请少帅见谅。”

    “你那姐姐呢?先帝妃子?”

    康王立即不说话了。

    护卫们手忙脚乱打开带着的药瓶,将一些白色的粉末撒下,果然底下蛇虫潮水般迅速退了下去。

    康王立即道:“快拿引虫药来!”这回话说得字正腔圆,也不眼睛抽筋了。

    到时候容楚必然先救太史阑,哪里来得及抓他?他上去后,把门一堵,这些蛇虫自然会爬上来,将他们吃得干干净净,成为一堆抱着柱子的白骨。

    康王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要呼喊自己的护卫,司空昱的剑硬硬地顶在他的后心,“你我二人足够,人多岂不是会暴露行踪?”

    “听说不错,几次打架,说的人都口沫横飞,说这小子别看平时蔫,这种人打起架来就是狠手好手!瞧那狠劲,拉开了还能扑上去给你喉咙来一口,将来上战场,绝对的士兵好苗子!”

    再杀了他!

    “是极,是极。”太史阑踮起脚,把衣服给他兜头罩下,抓住两边系带,恶狠狠一抽。

    可惜时辰不对,而且对方合作度太低,瞧她那小眼神,跟着他手指走,雪白的牙齿微露,像一头随时准备咬一口的狼。

    “你和容国公的事,我听说了。”他终于提起容楚,用一种同情的神情看着邰世涛,“这人公报私仇,心胸狭隘,堂堂一个国公,竟然和一个军士过不去,真令人不齿。你放心,你不在我这里便罢,你既然是我的兵,哪怕是罪囚营的兵,我也定要为你找回公道!”

    撒药的时候容楚注意着康王的神情,确定他没有屏住呼吸,才放了心。

    “慢慢等死吧哈哈……”

    康王发出一声惊悚的惨叫,手一软,绳子掉落,被容楚一把捞住,顺手狠狠一拽,那还抓着绳子发愣的护卫啊一声大叫,身子掉落,瞬间掉入蛇虫堆,一大堆黑色东西立即爬上去翻翻滚滚,连柱子上的都赶紧下去抢食,等到护卫再露出身躯来,已经只剩一堆白骨。

    他闭眼仰头那一刻,剑身碰到桌边,那颗松动的宝石掉落,沿着地上地毯,骨碌碌无声滚到邰世涛脚下。

    “这洞好像是个螺旋型。”太史阑忽然眯着眼道。

    随即她脑袋向前一撞。

    邰世涛也不再多说,施礼后坐下,姿态风范,还是那种谦恭而又有分寸的模样。

    “犀利过头不留余地,这种人怎么混官场?”司空昱咕哝。

    钱财不能屈也。

    司空昱,“……”

    剑放在桌上,不知怎的,剑柄对着邰世涛,剑尖对着纪连城,邰世涛只要手一伸,就能拿剑刺入重伤的纪连城胸膛。

    仔细一看才发觉不是黑色潮水,是蠕动着的蛇虫,全是黑色的,蛇、蝎子、毒蚂蚁、蜈蚣……怎么毒怎么来,怎么恶心怎么来。腥臭之气冲天而起,熏得人发晕。

    康王带着司空昱,一路向后山方向行,司空昱始终不给他机会回头,以免发现后面的容楚和太史阑。

    容楚,“……”

    康王转过脸,要对护卫使眼色,太史阑道:“引虫药吃不死人吧?拿来你先尝尝。”

    “请王爷带路。”司空昱毫不客气地催促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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