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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大多或放浪或粗俗,容貌不佳,如果容楚真的在其中一个队伍里,以他的德行,肯定不愿扮丑,那么就是那个长得最好的书生?
“全部睡觉!”
太史阑知道这家伙只是在她面前乖,护卫们根本压不住他,这要真强硬留下他,转身他自己溜出去就麻烦大了,只好把这个小跟屁虫继续带着。
男子皱起眉,似乎很难描述,半晌道,“看样子我不带这一趟路是不行了,你去自己看就知道了。我就一个要求,不能为难我妻子。”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仆从。”那书生还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继续和同伴道,“一般的粗俗!”
“好。”太史阑一合掌,“那对夫妻情况都问清楚了?”
山匪那边还是那样,似乎在审讯叛徒。
她穿利落男装,反而比拖拖拉拉的裙子更能凸显她利落健美的身材,此刻那汉子坐在她身侧,不停地冒汗,不停地冒汗……
她话不多,但神态沉稳,自然给人可信感。男子凝视她半晌,似乎也放了心,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叫了三遍没人理,这些人哈哈大笑,那女子捂嘴笑得唧唧格格,脸上的粉掉得跟墙皮似的。
太史阑哼了一声,爬下车,看见那几个车夫也下了车,顺着河滩摇摇晃晃向前走,走到停泊的船那里。
太史阑远远瞧着,院子中几个人蜷缩着,看不清楚脸容,一个个头发蓬乱,身上衣服倒是华丽。在院子中横行竖走的山匪们,也衣着锦绣,但脸上透着隐藏不住的戾气。
是一对年轻男女,女子脸色苍白,眼神惊恐,男子也白着脸,却还保持着镇定,嘶声问:“你们……什么人?为何掳我夫妻来此!”
他虽然坐了,只是似乎对太史阑很有顾忌,很不情愿,总在试图往外挪,可是马车窄小,七个人挤得满满的,越往外挪,越向里靠,他便更不自在,一张黄黑的脸都开始发红。
现在右边没位置了,只有左边太史阑身边还可以坐人。最后那个壮汉犹豫半晌,又扭捏半晌,终于还是在太史阑身边坐了。
右边院子的住客终于到了。
“你既有王老亲笔书信,自然要容你进去。不过你一介书生,此时进入实在危险。提醒你一句,不可多言,不可多顾,不可插手任何事。想来你不是武林中人,只要你不多管闲事,王老也可保你之命。”
今夜无月,他的黑脸幽黯无光似生铁。
“四大世家,和武帝世家开战了?”
景泰蓝咧开嘴,自己爬上了车。他身边一个护卫一步不离。
“今晚事情真多……”庙祝咕哝着到前头去了,过了一会领进几个人来,远远的还听见庙祝问,“你们确定真的要去?这个时候曲水王老先生未必有空见人。”
众人看得清楚,金黄的长毛,长长的指节,微微弯曲的指甲。还有迎面的船夫,大脑门凸嘴巴。
除了太史阑,所有人唰一下扭过头去。
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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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越走越崎岖,马车晃动得厉害,很多时候人一起向左仰,再一起向右倒,太史阑也不可避免晃来晃去,和身边的人撞来撞去。她的腿不时撞到身边壮汉的腿,膝盖撞到对面酸丁和另一个壮汉。大家慢慢额头都起了汗。
太史阑瞧着不对,吩咐了几句,苏亚和于定去打听了,过了一会回来道:“这是隔邻山头霸王寨的山匪们过路,擒的是自家的叛徒,说要带回去正法。”
太史阑啪一下关了窗。
众人跟随着进入后堂,后堂却很宽阔,里头还有几辆马车。那庙祝数了数人数,道:“太多了,还得安排后面的船……”随即摇摇头,“先上车吧。七人一辆车。你们稍微等一下,今晚后头还有安排。”
苏亚有点惊讶。
“喂你说谁!”景泰蓝抓着自己的小碟子跳上椅子了,被赵十三汗滴滴地赶紧抱下去……
太史阑却当真睡了。
苏亚听着烦,哗啦一声把盆里水泼了出去。
“来历?”
不过庙祝并没有示意赶车,因为此时外头的门环敲击声又响起来了。
大半个时辰后,龙朝等人回来了。
太史阑听他口气挺大,充满高贵冷艳感,悄悄拉拉俞辰衣袖,退后两步问他,“这是什么人?哪方势力?”
那男子顿时明白了太史阑的打算,试探地道:“你是要以我夫人为质,逼我带你们再回去武林大会?”
“会有人做你妻子的。”太史阑瞟一眼史小翠。
里头苏亚开始扶额。
尤其她身边的壮汉,因为马车倾斜下行,他的身子不可避免地压上太史阑,他死死抓住车边,试图稳住身形,却无法抵挡惯性和地心引力,不住倾斜下移,太史阑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耳侧,而他的大腿也紧紧贴靠着自己的大腿,感觉得到肌肤滚热。鼻中满满男子气息。
这下谁也别想睡了,都纷纷开窗子瞧着,就见隔壁院子里灯火通明,一大队人正在拴马,还有一队人,将几个捆绑着的人推进院子来,重重推倒在地,粗声道:“好好看守着!”
史小翠若有所悟,红着脸点点头。
有了进门的法子,自然事不宜迟,太史阑决定当晚就走。让火虎好好帮史小翠易容,改装成那怀孕女子的模样,和那男子扮演夫妻,带众人进入大会之地。
“家父嘱托,不敢违背。”他身后一人道,“何况这也是两老当年定下的二十年再会誓言,怎可背誓?”
不仅睡,还脱得干净,只穿了内衣睡。她一向不喜欢穿太多衣服睡觉,但经常被逼得不得不衣冠整齐睡觉。
苏亚震动地看着她,觉得太史阑真的变了。
酸丁的两个五大三粗的同伴也上车来,看见太史阑等人也都一怔,其中一个灵活些,立即坐到了酸丁身边。
她让景泰蓝留下,呆在小镇等她回来,武林大会不比天授大比,危险性无法估量。景泰蓝死活不肯。他也知道,如今在一起的日子,相处一日少一日,等麻麻从武林大会中回来,也许马上就要分别,怎么肯乖乖在镇中等候。
他们回来时还拥着两个戴斗篷的人,一直进到屋子里,才解开两人的斗篷。
这酒楼也是客栈,前头酒店后头住宿,是本镇唯一待客场所,好在地方够大,大小院子好几个。太史阑吃完饭顺势便安排住宿,让花寻欢和于定去订房,两人按照太史阑要求,干脆包了一个独院。办完了回来和太史阑说,“只剩一个独院了,其余几个要么住了人要么已经被包,差点没得住。”
然而她半夜挑灯,看伤口。
她练功时,听见那边酸书生大声招呼同伴,“陈兄,咱们一起去拜访王老先生去!”
“谁知道是不是自家叛徒?”苏亚冷笑,“保不准绑的是临近城池的富户,要敲诈勒索也未可知。”
苏亚撇撇嘴——你和他告别的时候,笑得比他还假。
那跳上屋顶的人飞快地解裤子,哗啦啦对下面撒尿,大笑,“喂!蠢货!快点来瞧瞧,威武雄壮,这才叫男人!”
庙祝似有动容,半晌挥挥手,“进来吧。”
苏亚冷冷瞧了他一眼,寒气四射,那人被她眼神冻得一惊,随即怒道,“看什么看!泼洗脸水还有理了你?”
然后她就去看书练功。容楚终于说她可以练习内功了,并给了她一门不需要太过于固基的内功心法,不过容楚也说了,她年纪太大,骨骼已成,练武太迟,想要在此一道有惊人建树很难了,这是不可违抗的武学规律。目前世上只有大燕尧国天语族的天语术,可以让有缘人后天练成不错的武功,但那是人家秘术,只口耳相传,想得到并不容易。
花寻欢听着,已经竖起了眉毛,“啊?啥?那个酸丁!那个酸丁他去干嘛?找死啊?”
“大师。”俞辰上前施礼,“您还记得我吗?昨天我和内子出来的。今天我们寻到了朋友,想再回去接应一下师门长辈们。”
怎么越瞧越不像了……
太史阑也没解释,倒头躺下,却又没睡着,翻来覆去半天,还是坐了起来,点起了灯。
“不过我夫妻一起出去时,是经过守门护卫验看的,如今我一人回去,怕是通不过……”男子忽然皱起眉。
太史阑想着,等下自己离开,这三拨人,到底会是哪队也跟着走呢?
“没。”花寻欢道,“性子软得很,或者也是怕这里的规矩,听说这里不许动手规矩很严,而且在此寻求庇护的江湖人,对小镇的治安也有保护之责,一旦有人触犯戒条,那是人人喊打,其中还不乏高手,谁敢?”
“你两个倒好本事。”庙祝冷冷道,“这一天功夫,竟然找到这么多人。我还以为你们出去了就不打算回来了。”
“右边住的就是那个酸丁咯。和人拼的院子,一人一半,这半边他和他几个同伴住,另外半边也是一群行商,贩卖布匹经过此地的,这群人已经住了一两天,天天在这喝酒吃肉要歌姬,闹得欢。”
真的很难想象容楚会这样子,他占起便宜来不知多得意。
当然她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如果他真的要和我告别,好一阵子见不着,他会舍得不占点便宜?
“自然。”太史阑欣赏有情有义的男人,点点头。
那书生煽动不成同伴,眼看这边人多势众,也不敢再挑衅,冷哼一声低头吃饭,一边吃饭一边大声吟哦,每食一菜并诵一名句,口水喷溅,花样繁多。
忽然一条人影翻身上了屋顶,姿势漂亮潇洒,那些商人都傻愣愣抬头看。
人有那样的毛?
暗淡灯火下转过来的是一张微有皱纹的成人的脸,发出的声音也是成人的。
不过那船夫猴子却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抵在了酸丁的脸上,严厉地拒绝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马车忽然停了,她一抬头,看见一片曲曲折折的水域。
太史阑眉头一皱。
“我感觉他并没有回京。”太史阑道,“有些消息,我能得到,他自然也能得到。有些事我会做,他自然也会做。”
俞辰带着他们一路疾行,到了镇东头一座大宅院前停下,仔细一看是座香火清淡的庙。
“扔过墙而已,隔墙地上是草地。”花寻欢不以为然地笑,“哈,可惜你们没见着,那酸丁半空里叽哇乱叫手舞足蹈,好看!”
众人心中一跳,觉得这诚然是个漏洞。俞辰苦笑道:“实不相瞒,大师,这镇上最近也不安静,我发现有我们的仇家托庇于此……”
太史阑看看伤疤,涂了点药,脸上淡淡的,还是没太多表情。涂完药她也没再睡,盘腿坐在床上,忽然道:“苏亚,你说,容楚真的回京了吗?”
众人听着,原来这酸丁武功都不会,不过就是个迂腐夫子,见太史阑等人女扮男装,酒楼吃饭,看不顺眼而已。自己看不顺眼,又没本事教训,反倒挑衅别人,又试图拉同伴下水,十足十的无用且可恶书蠹一枚。众人都觉得不屑,干脆懒得理会。
金黄的长毛?
“怎么是这个……”酸丁似乎又想骂,看看瞪圆眼睛的花寻欢和火虎,还是把话憋了回去,一屁股坐到右侧最外面的位置。
“那么……”太史阑盘起双脚,看看左边院子,再看看右边院子,忽然笑了笑。
“原来……”她悠悠道。
杨成咧嘴笑了笑,史小翠撇撇嘴。
确实是爪子。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男子苦笑,“里头糟糕得不能再糟糕,我们好容易逃出来,你还要进去,这不是送死吗?”
太史阑唇角一扯,心想跟着自己兄弟们果然越来越猥琐。
庙祝这才点点头,却道:“也不必太担心,终究我们在。”
……
众人都吓一跳——这不是动手了?
帘子一掀,那个酸丁先爬了上来。马车是对面而坐的两排座位,太史阑坐在左侧最外。那酸丁一抬头就看见她,愣了愣,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
“你们三人上那辆车。”庙祝在分配,“另外两人再等等。”
苏亚一怔——难道不是吗?
太史阑点点头,自去了上房。现在景泰蓝一般都和赵十三等护卫睡,苏亚和她一间房以照顾。苏亚给她端水洗漱,打开窗户倒水时听见隔壁院子果然响起丝竹歌舞之声,看来那群行商又开始夜生活了。
忽然一声响,马车开始移动,太史阑并没有听见马车夫吆喝的声音,从车缝里看去,只看见马车夫扬起的手臂,臂上金黄的长毛。
她伸手一按,花寻欢立即不再动作,那书生瞧着,嘴角冷冷一撇,正要再讥刺什么,太史阑忽然对苏亚道:“这世道越发奇怪,环境卫生,统统难得做到,好好的吃着饭,偏就有又酸又臭苍蝇,在旁边嗡嗡嗡地唱。”
那两人露出惊恐之色,显然误会了什么,太史阑摆摆手,“这位夫人请留在镇上,我会着人保护好你。烦请这位少侠陪我们走一趟,就说我们是你们请来的外援便好。”
“是请。”太史阑淡淡道,“当然如果有人不识抬举,我也只好逼。”
“看样子形势很可怕啊。”花寻欢道,“一个门派需要将年轻子弟想办法送出去保存实力,岂不是说明这个门派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十年大比到底是在比实力,还是大屠杀?”
连太史阑都挑了挑眉毛——好,演得真好,真像。
“问清楚了。是武林中一个不太有名的小门派子弟,叫袖剑宗,隶属于松风山庄名下,松风山庄此次大会中处于不利情势,其下依附的这些小势力也心中惶恐,都在找机会脱离。这对夫妻说起来是去搬救兵,其实也就是宗门里找理由让他们走,好尽量保存实力。”
她也只好尽量往苏亚身上倒,一边庆幸虽然靠得紧,好在那男人身上味道不难闻,还是很清爽的,有点像现代常用的肥皂味道。
太史阑下令全部睡觉,众人只好睡觉,不过老成持重的火虎于定等人都不放心,还是安排自己守夜,花寻欢也自告奋勇要守上半夜,最近她守夜都很积极,轮上于定守夜她更加积极。
众人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依言上车,人一批批的上了马车,就露出了原本被挡在正中的景泰蓝,那庙祝眼睛一睁,诧然道:“居然有孩子!”
苏亚也坐起身,看见太史阑就着灯光在瞧自己的腿。
“哎哟。”一声惊叫,随即有人大骂,“什么混账!泼老子一身!”
太史阑却忽然笑了笑。
苍阑帮的新任帮主,换了一身紧身黑衣,趁夜结清了房钱,悄悄出了门。
众人都下了车,酸丁和他的同伴,跳下车的速度无比迅捷。尤其太史阑身边那个,车还没停稳就蹦了下去。
“左边那个院子还空着,是有人提前来包的,听说今晚人会到。”于定接话。
太史阑点点头,观察了一下那庙祝的步子,看起来倒也是个高人,不过依她的武学水平,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龙朝又出去买刀剑了,回来的时候又搜罗了一柄好剑,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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