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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创门派，未来的天下第一帮。”
右边院子的山匪，倒是已经起了，在边上关押“叛徒”的小房内，传来皮鞭的抽打声，却没人惨叫，想必嘴巴已经被塞住。
太史阑到此刻也有点不确定了，本来三个可疑队伍，只要跟上来和她同路的，就应该是容楚那一批，可是如今看这几个人，真是觉得谁都不像。
“对方现在哪里肯说那么多。武林大会本就属于江湖机密，这些人只想保命，不会给自己惹事。”龙朝摇摇头。
赶车的，撑船的，都是猴子！
“洗脚水。”苏亚道。
车帘子晃动，太史阑这辆还有空座位的车，有人爬上来。花寻欢柳眉倒竖，大脚准备伺候，被苏亚给拉住，手指竖在唇上，“嘘”了一声。
太史阑第二天起床时，神清气爽。
隔墙窗下，酸书生忽然踱方步而过，对这边探头探脑。
过了一会，一个庙祝出来开门，苍黑的脸上花白的胡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用灯照了照众人，皱眉道：“这是干什么？”
“我多给了这家卖主十两银子，他告诉我一个消息。”龙朝道，“他家里有两个寄住的客人，是一对夫妻，神色惊慌，我看见了便问怎么回事，这家人说，这对夫妻刚从里头出来，说里头太乱，这个做妻子的刚刚怀孕，为免遭受池鱼之灾，干脆向本门长辈请示，说要出来请求援兵，提前出来了。嗯，里头，你知道的，就是指武林十年大会所在地。”
她推开窗，隔着镂空的花墙瞧隔壁，酸书生已经起来了，屁股对着她，向着朝阳在作诗，她听了半天，隐约有什么“……一轮红日出墙来……浑圆如饼真诱人”之类的名句。
苏亚没趣地回身，想打架打不起来也怪不爽的。
太史阑对此从来没有任何表示，苏亚，以及所有人都以为她不在意。
“刚才那个酸丁也要包我们这个东跨院，”花寻欢嘎巴嘎巴捏着手指，笑嘻嘻地道，“我把他给扔过了墙。”
苏亚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谁，武林大会，国公也会来？”
那倒霉蛋一抬头看见苏亚，惊得大叫一声，“夜叉！”
那些人似乎感觉到隔壁院子楼上有人在看，都抬头看了一眼，火把光芒下一个个眼神凶狠，脸上泛着清幽幽的光。
太史阑示意让那女子坐下，却没理那男子，上下看了看这对夫妻，忽然对杨成和史小翠道：“身形年纪，和你们倒也差不多。”
倒是那几个一看就有武功的壮汉，为难地低声道：“郑公子，此地不可动武……”
庙门关着，俞辰上前扣门环，三轻两重，铁器敲击门板的声音袅袅传出很远。
几个船夫摇摇晃晃站起来，车夫船夫，都伸出爪子，欢呼般地互相一拍。
“你们算我什么外援呢？”那个袖剑宗，名叫俞辰的男子为难地问，“我总得和守门的人说清楚你们的身份啊。”
“那个……出身何地？”
又听见那边彻夜作乐的行商终于起床，在院子里打着呵欠，大声商量着等下要去哪玩。
苏亚也笑了笑，觉得主子今晚终于可以确定了。不过看主子的模样，似乎不打算揭穿的样子？
“酸腐书生、怕事同伴、放浪行商、过路山匪、被绑富商……这几群先后来到无名镇的人里面……”她悠悠道，“你猜，哪个是他呢？”
再不然是那些押人的山匪？但是方向不对。
太史阑和苏亚都有趣地瞧着他。
“……”
太史阑抿着唇，问，“那么内里情势到底如何？”
不过也绝不是芝兰青桂香气。
“不肯说就逼着说咯。”太史阑挥挥手，“该怎么做，自己知道吧？给你们一个时辰，我要看到结果。”
史小翠有点不安地瞧着他背影，太史阑淡淡道：“别让男人认为你已经注定是他的人，十拿九稳了。那样他们多半不懂得珍惜，要给他们危机感。”
太史阑也无所谓，她有异能，有铁臂铁腿，日后还会得到筋骨淘洗的机会，也有天生的迅捷反应和野兽般的直觉，她的综合实力，并不逊于一般高手，何况在很多场合中，武力并不是唯一取胜因素，头脑才是最重要的。
车夫猴子们赶着车走了，众人便准备上船，那酸丁书生第一个跑过去，看样子想要先抢占一条船，以免再和太史阑同船。
“如果我回不来，也请放了我妻子。”
有种你一直演到武林大会结束。
“苍阑帮。”太史阑道。
“里头怎样一个糟糕法？”
她往苏亚身上一靠，干脆睡觉了。
哗啦啦如小雨倾，底下一堆人抱头四散，也没人管那女子，那女子躲避不及，脸上的粉都给冲没了，露一张四十往上皱纹隐隐的脸……
书生的几个同伴，看起来不像他的保镖，倒像半路结识的朋友，就是不明白像酸夫子这样的人，是怎么瞧得上这几个满身武夫气息的家伙的，大概也是知道行路难，有意依附，算是找几个免费保镖。
在南齐历史上，有过丝毫武功也不会的儒将军，有过瘫痪不能直立的大帅，为将者，能保护自己就行。运筹帷幄，胜于匹马杀敌。
这种可能性倒更大，因为但凡山贼处置外逃叛徒，都是当场杀死，很少有再费事带回山门开香堂处置的道理。
“我要进武林大会。”太史阑开门见山，“借你夫妻一用。”
有一批小船，正向岸边缓缓划来。船夫弓腰曲背，姿态看起来有点诡异。
“那你记得不要惹事。”太史阑点头进院子，花寻欢在她身后大翻白眼。太史阑走了几步，忽然又问，“左右邻居都是谁？”
太史阑从来不赞同女子强硬地装男人，武侠小说里女扮男装一个都认不出来那是胡扯，女人扮男人，除非完全长得中性声音也粗，否则很容易瞧得出。反而落了痕迹。
极东黑吉这几个边远省份，民风彪悍粗犷，少女男装在外走镖行商的很多，这身份反而自然。
难怪一言不发。
不过今晚她倒脱得爽快，令苏亚十分惊讶。
或者是那群放浪的行商，可是这么放浪，他就不怕她将来秋后算账？
太史阑淡定地抱胸看着，对此她早有安排，给景泰蓝弄了个诡异的造型，又安排了一个会腹语的护卫，需要说话时，都是那个护卫说，景泰蓝只要对口型就好，小子对此游戏十分感兴趣并合作。
“喂你说谁！”脾气火爆的花寻欢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了。
“他那几个同伴没出手？”太史阑问。
可太史阑真的不愿承认容楚扮酸丁也那么牛——那深入骨髓的风骚啊！何弃疗！
俞辰脸红了红，低头道，“这是苍阑帮的诸位好友，曾经得过本门相助，这次大会本想参加，但本门师长表示此行凶险，不愿他们插手。诸位苍阑帮兄弟姐妹却古道热肠，盘桓在无名镇附近等待。如今听说里头形势，一定要求进入接应，晚辈……也不好拒绝。”
戴了面具，穿着一身颜色诡异的花花绿绿袍子的景泰蓝一回头，嗡声嗡气地道：“谁说我是孩子！”
院子里很快安静了。
花寻欢莫名其妙坐那瞧着。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车夫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竟然一直没回头。不过赶车的技巧很娴熟，一路沿着一条荒凉的道辘辘前行，太史阑看见路边经过一些田地，一处荒野，还有一些乱坟堆。
太史阑似乎神情若有所思，忽然将窗户一关。
爪子。
其余人更是捧场十分，拍桌打凳哈哈大笑，那书生气得双眉上扬，不住催促身边同伴，“王兄！黄兄！这样粗俗女子有辱斯文，你们也看得下去？不妨教训教训她们！”
这是谁的御兽之术？将这群猴子训练得和人几乎没什么不同，它们在为彼此顺利到达欢呼击掌之后，船夫猴子转身从船舱里拿出一些果子，抛给车夫，车夫们吱吱哇哇欢喜一阵，捧着果子一边吃一边回到车上，伸爪子对众人连挥，让他们走开，又指那船，示意上船。
他那几个同伴，也没有脱|光膀子练武，绕着院子散步，离书生远远的，看样子也受不了那冲天酸气。
苏亚扑哧一声笑出来，觉得太史阑难得肯开口损人，不能不捧场。
这样要带的人就很多，她自己身边留的都是精英，花寻欢杨成史小翠苏亚火虎龙朝于定雷元，以及几个路途熟悉各有所长的护卫，再加上赵十三景泰蓝以及三公拨给景泰蓝的护卫又有一二十人。三十人左右的队伍，算是个小门派了。
“可以。”
在太史阑等人找到进门的路径之前，龙朝的生意还得慢慢做。当下各自睡觉。
最可疑的那个酸丁，对她的憎恶由内散发，拼命收紧膝盖，不想和她碰上。
他们一坐上车，两边回廊就冒出几条黑影，无声无息地坐上车夫的位置。众人只看见那些黑影戴着宽大的毡帽，穿着灰色的僧衣。
“不过送死罢了。”庙祝冷笑。
太史阑警告过他了，如果表现出孩童的幼稚，并且发出孩童的声音，立刻打发他回家。
那头歌舞之声随即大作，似乎有意和这边做对一样，欢呼笑闹，女子娇嗔之声越发响亮，吵得不堪。过了一会儿，先前被泼了一身的汉子，搂着个脂粉簌簌掉的女人，一摇三晃地到墙根前，踮脚对太史阑这边窗口大叫，“喂！丑女！快出来瞧瞧，娇媚动人，这才叫女人！”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火虎道，“不随意插手他人内部事务就是一条。所以哪怕明知其中有猫腻，但没有明显证据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收回来的这把刀倒当真是好刀，几乎可以吹毛断刃，龙朝本身对武器不感兴趣，太史阑随手就把刀给了火虎。
史小翠娇娇地靠在他臂弯，身后杨成眼睛冒火，史小翠又从袖子底下伸手悄悄搔他掌心，杨成立马又软了下来……
酒楼其余吃客也露出厌恶之色，他的同伴更觉尴尬，不住低声劝阻，书生不以为然。太史阑等人瞧着这种人，反倒不想和他计较了——掉价。
苏亚皱起眉——咦，瞧着不像啊。
“那么……”
但她随即微笑，为这样的变化而感到柔软欣喜。
另一边彻夜作乐的行商那里，冷冷清清的，好像都在睡觉，也是，这些人玩了半夜，早上正好补眠，实实在在的晨昏颠倒奢靡生活。
太史阑嘴角一扯——你没看到他和我告别的时候，笑得多假吗？
太史阑坐在床上，隔窗望过去，好像是隔壁院子的商人出来到墙根下小便，正好被她的洗脚水泼了一身。
其实苏亚并不丑，五官甚至可以算上美，可惜此时角度不对，月光正照上她额头的疤。而且她出外行走，但凡改装，都把自己装得很丑。
众人愕然，那猴子比划一阵，指指来路。众人渐渐明白它的意思——还有人，等着一起。
自己身边这个……紧张，太紧张了，这么撞来撞去，便宜是占足了，可汗都出来了。
“你……”那人怒极就要拔刀，忽然有人匆匆而来，一把拉了他便走，道，“和疯婆子计较什么？快，好戏开场了，再不来最美的那个你就轮不上了！”三下两下将人拽走了。
“放屁！”花寻欢爆粗，就要蹿过去打人。
“西凌。”
“大师，我知道我们力量微博，实在不敢掺和武林大事。俞辰此去，只想接应本门师长安全出来。我……我实在不忍本门数十年辛苦基业，都毁在这一战中啊……”
太史阑是男装，却还是女子的脸，梳着高马尾，也没紧紧束胸——她不想得乳腺癌。
酸丁旁边那个壮汉，脸上是一种“这群人很危险尽量别靠近”的表情，坐得远远的。
说话的人，是邻桌的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身边也有几个同伴，同伴都颜容彪悍，身形粗壮，这书生却颀长清秀，文质彬彬，此时正一脸鄙薄，也不看邻桌的太史阑等人，对同伴道：“这世道越发奇怪了，体尊修养，统统难得见到，一介女子，手舞足蹈，举止粗俗，着实难看！”
杨成立即不满大叫，“不行！不借！”被雷元一把拖了出去。
庙祝一怔，随即明白这不过是个成年侏儒，冷哼一声道：“对不住，看错了。”转过身去。
众人坐了五辆车，其中太史阑那辆车没坐满，只坐了她和苏亚花寻欢以及火虎，其余人自然不会来挤。
“晚生不过是去探望长辈，大师何必说得如此惊心。”那人不以为然打哈哈。
俞辰舒了一口长气。伸手去扶史小翠，“娘子，小心些。”
太史阑左右都瞧了瞧，坐下来涂药并思量。
太史阑想得头痛，不禁生怒——搞毛？爱跟不跟，凭啥费力气猜来猜去？有种你一直装！
“据说哪方势力都不是，不然怎么能容我带人进去帮忙？”俞辰用气音悄悄告诉她，“最先的那位武林高人的后人。”
竟然是一群巨大的猴子！
众人立即配合露出慷慨义士神情。
“他的身份，不太好直接出面，会给李扶舟带来麻烦。”太史阑道，“但我总觉得他不会完全不管。”
到快半夜的时候，所有人又被吵醒。
“大人……”于定低声请示她，“这些人瞧着不妥，怕是不安分。您看今晚要不要加派人手巡夜……”
太史阑想了一会也没再想，反正只要他真的在其中，之后总会露出各种痕迹来的。
那庙祝忽然回头，疑惑地道：“听说你娘子身怀有孕，怎么还让她再回来。留在镇上等不好？”
男子眼底浮现惊恐之色，“疯了……他们都疯了……”
本地不许动武，如今他们刚坐下就有人挑衅——巧合？有意？
“这事儿镇上不管？”太史阑问。
太史阑上次的烧伤，因为用药好，好得很快。容楚和极东官府也请了最好的专治烧伤的大夫来给她处理伤口，可以说伤口恢复得也极好，不过还是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白色疤痕。大夫说假以时日疤痕会渐渐消去，但也有可能不会完全消失。
她也无心惹事，小小教训就行。过了一会龙朝回来，一脸疲惫，他今儿在集市上生意火爆，全镇的居民几乎都把自家的私藏刀剑捧了出来，龙朝这时候倒不像个海西傻子了，挨个挑剔，品头论足，不是说这个刃锋不亮就是说那个质地不坚，一个下午不过收了一把刀。
……
众人看住几只耀武扬威指挥的猴子，都觉无语，不过也深深佩服这负责传送人员者的心思——用动物来运送，真是永远不怕泄密和出现各种事故，再稳妥不过。
火虎意气风发地从屋顶上下去，被兄弟们大赞，“果然威武雄壮！”
一片人喊马嘶，似乎人数众多，店内小二扯嗓子大喊，“甲二房住客！甲三房住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