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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因为对彼此首领情况不清楚，双方争执很多，从三天前万象宗大小姐抢先动手杀人开始，流血事件大小发生了几十宗。我们一开始还想等家主出来做决定，后来发现不能坐着挨打，只好也开始自发反抗。”彭南奕叹口气，“别的还没什么，最要命的是本地居民。这里很多人世代依附于武帝世家，一直居住在这里，这次十年之约太过凶险，我们一直想将他们疏散，可大家故土难离，没人肯走。我担心再闹下去，如果圣门万象宗还有埋伏的人手杀进来，这些人就要遭殃。”
她问彭南奕，和她同来的那些人去哪了，彭南奕道：“那位书生，是我武帝世家王供奉的老友之后，既然老远来拜见，拒之门外也不妥，现在着人送到王供奉那里了。那群镖师是来送镖的，东西交割了自然要离开。至于北冥海的那群人，刚刚已经被我们派人看守住，送到山牢里去了。”
“南华宫，乾坤阵。为什么进不去？”
到了这地步，太史阑反而不再想了。
“不好。四大宗主可能内损太过，等不及了，这是要鱼死网破了！”韦雅眉头一挑，“主上初承大法，只能等日正当中时才有可能将他四人一举拿下，可是现在……还差一个时辰！”
唰一声韦雅掠出来，一手抓住一个，将苏亚花寻欢拎了回去，回头时狠狠瞪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很不满。
“告诉我理由。”她凝视着韦雅。
韦雅原本就站在大殿边缘，最前面的位置，离大殿最外面一根柱子只有几步远，太史阑这一向前，就离大殿更近。
这才是真正的李扶舟？
太史阑深切地感觉到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何况那东西到来速度极快，不过是一闪念，这一闪念她什么都来不及做。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也有问题，她感觉自己在说话，但是似乎也没有发出声音。
太史阑沿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看向身后——
地面也是那种半透明的特殊材质，很容易留下字迹。
太史阑对李扶舟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泰然自若。
“什么意思？有人能攻入山下？”
她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乾坤阵和她身上的这些暗器，都不是人间之物吧？想必都曾使用了一些奇特的天物，因此也形成了气机牵引，乾坤阵感觉到她身上有熟悉亲近的东西，为此放弃了对她的杀手，还允许她进入了外殿。
所有人都面对大殿，脸上神情变幻，看见太史阑过来，众人脸色都有点古怪。
蘑菇建筑前是一片云石广场，不大，稀稀落落坐着一些人。太史阑环顾一圈，在里面竟然发现了那酸丁，还有那群给北冥海助阵的山匪，这些人居然也上山了。
彭南奕震住，他身后所有人鸦雀无声，刚才些微的轻视都已收起，换做沉思表情。
“彭堂主。”彭南奕身后一名男子低声问，“您看……”
这看上去不像什么好兆头。
“你去吧。”太史阑一挥手，示意其余人也跟去，“苏亚花寻欢留下，别人都去帮忙。”
随即她感觉到那风声既然自己动起来，绕着她腰间转悠了一圈。
“你什么意思！”花寻欢立即拔刀，再次给太史阑挡了下来。
砰一下她蹦到地面，一抬头正看见李扶舟，尊贵高华的新任武帝，正毫无形象地愕然张嘴看着她，唇边一抹鲜血未干。
“那是我们的人，包括上任老家主在内，都在全力发动大阵，主上用计骗得四大世家家主进入，之后所有人都绊在这里。”韦雅答。
随即她忽然身子一倾，感觉到身后有人将她重重一推！
“不好！”彭南奕变色，“山脚下动静不对！也许有人大举攻进来了！”
“时分时合。四大世家也有他们传递信息的办法。人虽然出不来，信息却可以传递，他们接到的信息也很混乱，比如松风山庄庄主示警要小心北冥海，导致松风山庄对北冥海门人下手。但转眼消息可能又变，这导致其余弟子无所适从，演变成一场乱战。”
太史阑眼光向下一垂，隐约看见李扶舟手里似乎牵着什么丝线。而他对面四个人，想必就是四大世家的家主。一个中年女子，眉目和万微有几分相似，想必是万象宗的宗主。其余三个男子，两个老者，一个较为年轻，三十来岁模样，应该是另外三家的老大。
太史阑淡淡点头，“彭大侠心性真是极好的。”
“四大世家都在上头吗？”
她下意识上前一步，想要看清大殿里的景象。
不过太史阑也没觉得什么，这只能说明这是豆腐渣工程而已，难怪能呈现透明状，原来这么薄。
“不能动手。”韦雅看白痴一样地看她一眼，“大阵气机平衡，不允许任何干扰，外头的人都在大阵范围内，随意动干戈会被大阵察觉，引发内部动荡，后果是什么谁也不能预料。有可能是四门的宗主死，也有可能是主上亡，谁敢冒险？”
“有。”韦雅又古怪地看她一眼，“现在内部五个人僵持，谁也无法置对方于死地，需要有人破局，破局者本身还要承受天谴。就是主上，擅自发动了大阵，也会受到一定惩罚，只是不知道这惩罚会是什么……哎呀不好！”
这种感觉她上次有过，就是在康王别院里中了乔雨润的毒，之后五感短暂丧失，就是这种感受。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都觉得对方这眼神不能多看。
在山下看已经觉得很宏伟，竟然将整个山头都盖住，在山上看才发觉这个建筑真是庞大又奇怪，巨大的穹顶微微隆起，承接着上头的阳光，一轮日头就像镶嵌在屋顶上的明珠。其下九楹八柱，厅堂格局，却没有墙壁，里面景物一览无余。
失落的是，太史阑提起李扶舟时的神态，平静自然，毫无少女羞涩。实在不像有情人的举止。
再望望大殿外，所有人维持着向前冲、探头、张大嘴、霍然站起的各种动作，僵在原地。
“之前我们听说圣门和万象宗，都还留了人手在外面，预备在紧急时候，来个里应外合。我们一直担心防备着，可是现在四大世家都和我们撕破脸，山上山下都有人试图动手，我们再多人也经不住这样到处攻击，无法将山口严密把守。现在看样子，终于攻进来了！”
她看起来微微狼狈，却还笔直地立着，手扶剑柄，面对大殿。
她还认出李家的队伍里，有一个高挑女子，在云台山见过，印象中好像叫韦雅。
两个老者中的一个，着一身白袍的，可能是圣门之主。另一个老者，一身墨蓝色的衣袍，色彩斑斓浓重，应该是北冥海的海主。最后一个男子，穿松绿色袍子，应该是松风山庄的首领了。
“现在怎样？”
那惊恐如黑色梦魇从地狱中奔腾而来，一下就踹中了他。
太史阑若有所悟。
这奇特的景观，让人想起天地之力，操纵万物之神。
向上又走了一截，果然看见一道青铜门，门上兽首狰狞，呈圆形排列，太史阑数了一下，足足有五个。
太史阑看看四周，柱子都是红的，墙壁都是白的，云雾都是乱的，没什么两样的。
太史阑第一眼看见李扶舟不禁怔了怔。
对面果然是一座城池，山城。
她心中一跳，想起刚才韦雅说的遭天谴，刚才应该问问，是什么样的天谴？
“是的……还有一种……不过说起来太玄乎了……”彭南奕摇摇头，正要说话，忽然两人听见一声闷响，声响剧烈，整个山体都似乎摇晃了一下。
“停。”太史阑道，“别拿剑斩手指什么的。我不喜欢这一套。”
太史阑唇角一扯，写，“刚才我在分神，想着别的事。没事，好得很。现在这状况，怎么破？”
如果这个谁和家主两情相悦也罢了，关键人家还是名花有主的，这叫这些武帝世家的人如何甘心？
这感觉不过一霎那。随即那风声又掠了回去，她睁开眼，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金光远去，那金光很自然，就像什么东西自然发出的光线，不像什么实物暗器。
这下李扶舟都有些糊涂了，皱眉望着她。
她看见苏亚花寻欢都大步向殿内冲来，立即大喝：“韦雅！你敢让她们进来，我就帮圣门宰了李扶舟！”
他满头乌发束起，戴古银发冠，其上一颗宝石，和戒指同色，一般神秘而幽邃的光彩，因此显得那双眸子深若宇宙之海，不见去处和来处。
既然进来了，也没事，正好帮帮李扶舟。
李扶舟正要回答，蓦然身子一偏衣袖一拂，打落了一枚射向太史阑的蓝色飞镖。
太史阑听着这三处下落，问：“山牢在哪里？”
这话说得有点不客气，苏亚和花寻欢眉头一挑就要驳斥，太史阑一摆手。
这一霎便如千年，千年里太史阑历经恐惧绝望不解和愤怒。她不确定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是在这大殿里的暂时反应，或许她就真遭了天谴，从此后聋了。
彭南奕在此处似乎很受尊敬，一路都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一路点头，神态谦和。太史阑瞧着，觉得最起码武帝世家的家风不错。
这人，吓傻了，声音都出不来了？
这才是武帝的真正面目？
随即她转身，沿着回廊向大殿中去。
她不想让李扶舟知道自己的问题，以免让他分心，也不想让对面四个家伙知道，以免被钻了空子。想了想，发现这殿上也是有文房四宝的，随手拿了一个墨锭，在地上写字。
他脸上神色变幻，满是惊异，渐渐浮现惭愧之色，垂头道，“是。在下是故意来迟一步，甚至在下原本应该远接出山，也没有接。想要姑娘自己冒险到来，看看姑娘的心志……这是在下违令越权……”说完便伸手向背后。
“好。”太史阑颔首。
而在光线尽头就是黑暗，所有的景物沉在那片遥远的黑暗里，让人想起一切未知。
太史阑也一惊，抬头看天上云层翻卷如怒，黑色的那一边慢慢地向着白色的那一边移动，整个建筑，乃至整个山头，忽然都给人一种倾斜感。
这屋子要怎么住人？
太史阑想着山下那么多普通农户，心中也一紧，上头打得再要命也没关系，下头普通百姓遭殃就麻烦了。
而李扶舟也微微一怔，发觉她的眼神也和以往不同，眼睛看起来大而幽深，专注看人时流光掠彩，让人满眼里都是她的眼神，神魂都似因此轻轻一飘。
哦不，不止是聋了。
苍蓝色绣云纹边的宽大衣袖里，露出一双洁白的手，指尖修长，轻轻搁在膝上，中指上一枚深黑色的戒指，仔细看也不是深黑色，隐约露出极深的蓝色的光，闪耀着星点的银彩，像是深邃的夜空的颜色。衬得那双手形态美好，令人不舍移开目光。
但此时她也不好和人家分析这个，眼睛一转，就看见边上还有一大群男女老少，各自据守在一个方位。
外头韦雅似乎在大笑，笑声竟然有几分得意，“你们看！她果然能进去！刚才乾坤阵射日轮阻挡她进入，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知道她能进去！”
他身后双龙屏风，双龙造型略微有些怪异，龙首狰狞，双眸幽红，冷然俯视天下。
她这话一出，所有武帝世家的人都一惊，彭南奕霍然停步。
太史阑一笑，“李扶舟平日温和忍让，倔性子发作起来也挺强硬。”
李扶舟抬手一夹，血线在他眉心三寸前停住，似乎被瞬间剪断，无声落地。然而李扶舟这一抬手，原先手中隐约牵着的气机顿时变动，整个大殿都发出雷鸣轰然之声，云团越来越浓，转动也越来越剧烈。穿梭在众人身侧，将众人身形带得东倒西歪。
山头上很快也亮出一朵深黄色的烟花，彭南奕转身对太史阑躬身，“请。”
“里头高层们拼了起来，大家都无法出来。”太史阑在理清思路，“外头呢，彼此的随从，在火拼？”
彭南奕带人匆匆离去，她和苏亚花寻欢继续前行，这山腹内道倒确实安全，一直没有任何惊扰，看得出这是武帝世家的重要密道，彭南奕带她走这条路，必然是李扶舟的命令。
云雾忽聚忽散，景物因此显得虚幻，身周的墙壁因为是半透明，连带地面也是半透明的，因此行走时便有种奇特的感觉，仿佛没落到实处，总有种不得劲儿的感觉。
现在的李扶舟，有什么不同吗？
彭南奕神情骄傲，“这自然是我们新家主的手段，乾坤阵明天地通鬼神控心神，操纵四大世家家主陷入迷幻状态，以彼此为敌并不难。可惜的就是这次围攻家主的人太多，否则早击破了。”他叹了口气，“家主也不要人帮忙，说他毫无根基接任武帝世家之位，如果需要借助外力才能镇服这些人，也难让人心服，日后必有后患。倒不如拼了这一次，定叫他们一起领教了颜色，也好收敛蠢蠢欲动之心，日后不再生事。”
“这个……”彭南奕犹豫了一下，随即感激地道，“多事之秋，在下也就不推辞姑娘好意。姑娘如果还想上山，请沿此路向前，在遇上青铜门之后，按住门环向里推三下，便可以到南华宫门外。不过请姑娘不要贸然进入宫门，倒不是怕您惊扰，而是乾坤阵有杀伐之气，会首先伤了您。”
“那边是其余四门的人吧？为什么你们不动手？”
鬼打墙？
太史阑一怔。
忽然风声一停。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身周什么东西，因为磁场相近而发生了互通，彼此电波传递，在打招呼或者说在互相审视，然后这种电波被她感应。
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情绪，有惊喜、有讶异、有不解，还有轻微的抗拒。
她只是一停，随即继续大步向前——有种你还让我瞎了！
他在宝座前，也冷然俯视武林天下。
太史阑写：“先别说话，咱们写字商量下比较稳妥。”
而在底下那些建筑里，都是些普通打扮的人出入，大多健步如飞，却看不出有什么惊人武功。太史阑发现，层数越往上，出现的有武功的人越多。看来这里也是依据武功高低而排列住处的，也对，这山地形奇特，越往上地势越难走，武功低了住了也有危险。
腰间只有几件暗器。龙朝用那天上奇铁给她打造的暗器。
他虽一直谦恭有礼，但举止间自有疏离傲然之态，此刻这几句话却说得诚恳，姿态极低。
她刚才把人家大殿的墙给踹了？
“不用客气，也不用休息。”太史阑看看天色，“带我上去吧。”
“寻常人无法闯入？”太史阑敏锐地发觉了他语气中的不同。
山顶那建筑通体金色，在半山的云雾里忽隐忽现，望去如天际仙宫。隐约还可以看见有人影穿梭来去，恍若仙人。
彭南奕欲言又止，半晌摇摇头，道：“虽不甚佳，但也不必急在一时……只是……”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惊恐，也从未想过她居然也会有这样大的惊恐。
太史阑一抬头，就看见了李扶舟。
难道她还哑了？
他叹了口气，上前给太史阑带路，道：“请诸位先入城，稍加洗漱休息。”
与此同时她听见一声厉喝，隐约是李扶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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