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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灵于龙,人得而豢之;莫猛于虎,人得而槛之。有欲故也。故人而无欲,名利不能羁矣。

    相人之书,凡人得鸟兽之一形者,皆贵。大如龙凤则大贵,小如龟、鹤、猿、马之类,亦莫不异于常人。夫人为万物之灵者也,今乃以似物为贵耶?此理之所必无也。

    龙性最氵?,故与牛交,则生麟;与豕交,则生象,与马交,则生龙马;即妇人遇之,亦有为其所污者。岭南人有善致雨者,幕少女于空中,驱龙使起,龙见女即回翔欲合,其人复以法禁,使不得近,少焉,雨已沾足矣。

    王符称世俗画龙,马首蛇尾,又有三停九似之说,谓自首至膊,膊至腰,腰至尾,皆相停也。九似者,角似鹿,头似驼,眼似鬼,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然龙之见也,皆为雷、电、云、雾拥护其体,得见其全形者罕矣。

    俗有立夏分龙之说,盖龙于是时始分界而行雨,各有区域,不能相渝,故有咫尺之间而晴雨顿殊者,龙为之也。又云:“龙火与人火相反,得湿则焰,得水则燔。惟以火投之,则反熄。”此亦不知其信否也。

    淮南子言:“万物、羽毛、鳞介,皆生于龙,故有飞龙、应龙、蛟龙、先龙、之异而四族分焉。”其言甚怪诞。余尝笑刘媪息大阪下,有龙据其上而生高祖,则刘氏子孙谓人族亦生于龙,可也。然圣人系易于龙,取象不一而足。道德如老子,乃得犹龙之誉,其尊敬之亦至矣,而古乃有豢龙、御龙、屠龙者,何耶?岂亦种类贵贱不同,如人之有上知、下愚、天子、匹夫者耶?夫圣人无欲,而龙未免有欲,故终不能离夫物也。

    万历戊戌之夏,句容有二龙交,其一困而堕地,矢矫田间,人走数百里,竞往观之,越三日,风雷挟之而升。

    司徒马恭敏治河日,于淮、济间得一龙蜕,长数十尺,鳞爪角毕具,其骨坚白如玉。俗相传云:“龙由蛟蜃化者,寿不过三岁。”

    龙生九子:“蒲牢好鸣,囚牛好音,蚩吻好吞,嘲风好险,睚眦好杀,好文,狴犴好讼,狻猊好坐,霸下好负重。此语近世所传,未考所出,而《博物志》九种之外,又有:宪章好囚,饕餮好水,蟋蜴好腥,蛮全好风雨,螭虎好文采,金猊好烟,椒图好闭口,刀多好立险,鳌鱼好火,金吾不睡。亦皆龙之种类也。盖龙性氵?,无所不交,故种独多耳。

    麟之长百兽也以仁,狮子之服百兽也以威,凤之率羽族也以德,而之慑羽族也以鸷。然麟、凤为王者之祥,狮、仅禁御之玩,君子宜何居焉。

    唐开元中,有凤逐二龙至华阴,龙坠地,化清泉二道,其一为凤爪伤流血,泉色遂赤,今其地有龙骨山云。故老谓凤喜食龙脑,故龙畏之。今世所传鸟王啖龙图,盖本此也。夫凤非竹实不食,而亦嗜龙脑耶。

    物之猛者,不能相下。如龙潜水中,以虎头投之,则必惊怒簸腾,淘出之乃已。西域人献狮子,有击井傍树者,狮子徨不安,少顷,风雨晦冥,龙从井中飞出,是交相畏也。

    凤、麟皆无种而生,世不恒有,故为王者之瑞。龙虽神物,然世常有之,人罕得见耳。但以一水族而云雨、雷电、风雹皆为之驱使,故称神也。潜见以时,大小互用,上可在天,下可在田,故圣人独以属之乾道。

    诸兽中独獬豸不经见,一云,即神羊也。然神羊见于《神异经》,其言诞妄,不足信。改历代五行、《四夷志》,如麒麟、狮子、扶拔、驺虞、角端,史不绝书,而獬豸无闻焉,则世固未尝有此兽也。自楚文王服獬豸冠,而汉因之,相沿至今,动以喻执法之臣,亦无谓矣。

    皋陶治狱不能决者,使神羊触之,有罪即触,无罪即不触。则皋陶之为理,神羊之力也。后世如张释之、于定国,无羊佐之,民自不冤,岂不胜皋陶远甚哉?

    永乐中曾获麟,命工图画,传赐大臣,余尝于一故家得见之,其身全似鹿,但颈甚长,可三四尺耳。所谓麇身、牛尾、马蹄者,近之,与今俗所画迥不类也。獬チ,世未必有此兽,如果有之,既曰神羊,则其形当似羊,不应如世所传。

    宋嘉间,交止贡麒麟二,状如牛,身被肉甲,鼻端有角,食生刍果,必先以杖击其角而后食。既至枢密使田况辨其非麟,答诏止称异兽云,时以为得体。《沈存中笔谈》亦载此,而误以为至和中,沈又疑其为天禄云。

    禁苑中,四方鸟兽毕备,其不可驯者,盛以樊笼。有鸷鸟高六七尺,诸禽兽皆畏之,不知其何名也,独无虎、豹、狮子之属。相传先朝皆蓄以备游玩,至今上中年尚有虎数只。一夕,上梦虎啮左足,觉而腓痛,疑其祟,令司苑者勿与食,饿杀之。内一虎甚大,长丈许,饿至二十四日方死,呼声动地。自是不复畜焉。

    新安有众逐虎,虎窜入神祠中,见土偶人,庞然大物,搏之偶踣,而压虎腰折焉。众生得虎,时丁应泰为令,以为异政通于神明也,为新其祠,且令百姓歌谣之。

    山民防虎者,有崖口缺,虎常跃入,乃以巨ㄌ纵横而空悬之,虎跃而下,浮冒ㄌ上,四足插空,不能作势,终不能脱矣。又有以<黍离布地,及横施道侧者,虎头触之,觉其粘也,爪之不得下,则坐地上,俄而遍体皆污,怒号跳扑至死。万历辛亥,闽西北多虎暴,三五为群,余时为先室治兆,从者常遇之,殆者数矣。后郡公募人捕之,旬日中格三虎,自是无患焉。

    江陵有ァ人,能化为虎;又有ァ虎,还化为人。

    虎据地一吼,屋瓦皆震。余在黄山雪峰,常闻虎声。黄山较近,时坐客数人,政饮酒满樽,然之声,如在左右,酒无不倾几上者。时谢于楚在坐,因言:“近岁有壮士守水碓,为虎攫而坐之,碓轮如飞,虎观良久,士且苏,手足皆被压不可动,适见虎势,翘然近口,因极力啮之,虎惊,大吼跃走,其人遂得脱。”余谓:“昔人捋虎须,今人乃舐虎卵乎?真无独有偶”众毕绝倒。

    胡人射虎,惟以二壮士彀弓两头射之。射虎,逆毛则入,顺毛则不入。前者引马走避,而后者射之,虎回则后者复然,虎虽多,可立尽也。中国马见虎,则便溺下不能行,惟胡马不惧。猎犬亦然。何景明有猎犬咋虎诗,盖边方畜也。

    戚大将军继光镇闽日,尝猎得一生虎,絷以铁ㄌ内槛中,日击令屠者饲肉十斤。屠苦之,赂一医者为告免办,医诺之。无何,戚有目疾,召医,医言:“惟生虎目可疗。”遂杀虎取目。后戚目疾虽瘳,而不虞医之诈也。

    兽之猛者,狮子之下有扶拔,有驳,有天铁熊,皆食虎、豹者。扶拔见诸史书,常与狮子同献,似之而非也。《诗》云:“隰有六驳。”《易》为驳马。《管子》曰:“鹊食猬,猬食,食驳,驳食虎。”《太平广记》所载。似虎而略小,食虎能尽是已。天铁熊似熊而猛,常挟虎而其脑。唐高宗时,加毗叶国献之,能擒白象。又有酋耳亦食虎。而魏武所遇跳上狮子头,与汉武时大宛北胡人所献大如狗者,又不知何兽也。

    水牛之猛者,力皆能斗虎,虎不如也,宣德间,尝取水牛与虎斗,虎三扑而不中,遂为牛所而毙。余乡间牧牛不收,尝有独虎于岩石上,至死不放者,迨晓力尽,牛、虎俱毙。禁苑又有斗虎骡,高八尺,三踢而虎毙。又刘马太监从西番得黑骡,日行千里,与虎斗,一踢而虎死。后与狮斗,被狮折其脊死。刘大恸。骡能斗虎,古未闻也。

    滇人蓄象,如中夏畜牛、马然,骑以出入,装载粮物,而性尤驯。又有作架于背上,两人对坐宴饮者。遇坊额必膝行而过,上山则跪前足,下山则跪后足,稳不可言。有为贼所劫者,窘急,语象以故,象即卷大树于鼻端,迎战而出,贼皆一时奔溃也。惟有独象,时为人害,则阱而杀之。

    狮子畏钩戟,虎畏火,象畏鼠,狼畏锣。

    今朝廷午门立仗及乘舆卤簿皆用象,不独取以壮观,以其性亦驯警,不类它兽也。象以先后为序,皆有位号,食几品料,每朝,则立午门之左右。驾未出时,纵游草。及钟鸣鞭响,则肃然翼侍。俟百官入毕,则以鼻相交而立。无一人敢越而进矣。朝毕,则复如常。有疾不能立仗,则象奴牵诣它象之所,面求代行,而后它象肯行;不然,终不往也。有过或伤人,则宣敕杖之,二象以鼻绞其足踣地,杖毕,始起谢恩,一如人意。或贬秩,则立仗,必居所贬之位,不敢仍常立,甚可怪也。六月则浴而交之。交以水中,雌仰面浮合如人焉。盖自三代之时,已有之。而晋唐业教之舞,及驾乘舆矣。此物质既粗笨,形亦不典,而灵异乃尔,人之不如物者多矣。

    象体具百兽之肉,惟鼻是其本肉,以为炙,肥脆甘美。《吕氏春秋》曰:“肉之美者,有髦象之约焉。”约即鼻也。

    兽莫仁于麟,莫猛于狻猊,(即狮子),莫巨于(长四百尺),莫速于角端(日行一万八千里),莫力于{巛禺}々,莫恶于穷奇(食善人不食恶人)。

    新安樵者得小熊,大如猫,蹒跚庭中,犬至猛者见之亦溺下。又长兴人得一虎子,其邻家有犬,最警猛,初见亦怖溺;少选复来窥,又走;如此数四,至暮则径往咋杀之矣。

    今熊、罴之属,世亦稀见。江南多豺、虎,江北多狼。狼虽猛不如虎,而贪残过之,不时入村落,窃取小儿,衔之而趋。豹,凡遇一虎,逐之,虽数昼夜不舍,必得而后已。故虎、豹常以比君子,而豹狼常以比小人也。

    万历壬子十月,有能见于福州之平山,二樵子过之,不识,以为猪也,逐之,熊人立而爪樵者。众呼逐之,跃出城外,窜大树上。官闻,遣兵捕之。土人素未识熊,惧之甚,围而远射之,莫能中,中者辄为所接,折而掷之。良久,一裨将至,始曰:“些山中习熊,力止敌一壮夫耳,无畏也。”直到树下,彀矢一发而殪。郡向未有此兽,又入城中,亦一异事也。熊于字为能火,可无祝融之虑乎?

    昭武谢伯元言:“其乡多熊。熊势极长,每坐必抓土为窟,先容其势,而后坐。山中人寻其窟穴,见地上有巨孔者,以木为桎梏,施其上,而设机焉。熊坐,机发,两木夹其茎,号呼不能复起,土人即聚而击之,至死不能动也。

    熊行数千里外,每宿必有窝,山中人谓之熊馆。虎则百里之外,辄迷不返。

    鹿之属则有麋,有麇,有麝,有麈,有{鹿音};猴之属则有犭然,有猿,有,有犭瞿;狐之属则有狸,有貉,有獾;鼠之属则有貂,有{厥虫},有汇,有鼷,有鼯,有<鼠炎,有鼢。然{鹿}似羊而从鹿,隹似猿而从虫,鲮鲤似獭而从鱼,古人作字当别有取义也。麇之性怯,饮水见影,无不惊奔,故人食其心者,多忄匡怯,不知所为。{厥虫}鼠前而兔后,趋则顿,走则颠,故常与邛邛距虚比。即有难,邛邛距虚负之而走。{厥虫}啮得甘草,必以遗邛邛距虚也。号为比肩兽。然世未尝见之。宋沈括使契丹,大漠中有跳兔,形皆兔也,而前足才寸许,后足则尺许,行则跳跃,止则仆地,此即{厥虫}也,但又未见邛邛距虚耳。物之难博如此。狼亦负狈。今狼恒见,而狈不恒见也。

    ≮之为畜,不见于三代,至汉时始有之,然亦非中国所产也。匈奴北地,马驴游牝,自相交合而生。今北方以为常畜,其价反倍于马矣。《尔雅翼》曰:“≮股有锁骨,故不能生。”俗又言:“≮骨无髓,故不能交合生子。”皆非也。≮本驴马野合所成,非本质也。交而生子,又不类父,大仅如孛,不堪乘载,故人禁之,不令交耳。汉元康中,龟兹王娶乌孙公主女,自以尚汉外孙,衣服制度皆半仿中国。胡人相谓曰:“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者,所谓≮也,今作骡。《说文》曰:“≮,驴父马母也。是,马父驴母也。”然是为神骏,而骡为贱畜,可见人物禀气于父,不禀气于母也。又驴父牛母谓之匕白,见玉篇。

    《拾遗记》云:“善别马者,死则破其脑视之,色如血者,日行万里;黄者,日行千里。”夫马已死矣,别之何为?别而至于破脑,尚为善别马乎?此亦可笑之甚者也。

    余在齐久,其地多狼,多猬,多獾,多鼠狼。獾如犬,穴地中,常以夜定出田野觅食,鸡鸣即还,其行皆有熟路。土人觅其穴,置于穴口,鸡鸣时纵大嗾之,奔而入穴,即获焉。其肉盾甚,不能多啖也。鼠狼虽小,而窃食鸡、鸽之类,一啮即断其喉。十百为群,皆啮杀无遗而后去,行走如飞。其气腥恶,狗啮之亦哕吐竟日云。

    江南山中多豪猪,似野豕而大,能与虎斗。其毛半白半黑,劲利如矢,能激以射人。人取以为簪,云令发不垢。

    齐、晋、燕、赵之墟、狐魅最多。今京师住宅。有狐怪者十六七,然亦不为患。北人往往习之,亦犹岭南人与蛇共处也。相传天坛侧有白狐,云千余岁矣,须髯如雪,时时衣冠与人往来,人知之亦无异也。一旦驾幸天坛请雨,匿数日不出,驾返,复至。人问之,曰:“天子每出,百灵诃护,虽沟浍窟穴皆有神主之,何所藏匿?”“然则安往?”笑曰:“直至泰山石窦中耳。”与一缙绅交善。一旦,张真人来朝,狐以帕一方托缙绅往求张印。张见帕,大怒曰:“此老魅敢尔!”言未毕狐已锁缚跪庭下矣,张曰:“野魅无礼,若得吾印,必且上扰天廷!立取火焚杀之,缙绅泣为之请不得也。”(一云是德州猴精,缙绅为宁德陈侍御。)

    元至正间,范益者,精于医。一日,老妪扣门求医,其女问所居,曰:“在西山。”益惮其还,曰:“曷舆之来?”翌日,二女至,诊之,惊曰:“此非人脉,必异类也,当实告我。”妪泣拜曰:“某实山西老狐也。”问:“何以能入天子都城?”曰:“真命天子,自在濠州,诸神往护,此间空虚久矣。”益乃与之药而去。无何,而高皇帝起淮右,益闻即弃官去。

    狐千岁始与天通,不为魅矣。其魅人者,多取人精气以成内丹。然则其不魅妇人,何也?曰:“狐,阴类也,得阳乃成。故虽牡狐,必托之女。以惑男子也。然不为大害,故北方之人习之。南方猴多为魅,如金华家猫,畜三年以上,辄能迷人,不独狐也。

    杭州有猢孙,能变化,多藏试院及旧府内。然余在二所尝独处累月,意其必来,或可叩以阴阳变化之理,而杳不可得。

    福清石竺山多猴,千百为群。戚少保继光剿倭时,屯兵於此,每教军士放火器,狙窥而习之,乃命军士捕数百,善养之,仍令习火器以为常。比贼至,伏兵山谷中,而令群狙闯其营,贼不虞也。少顷,火器俱发,霹雳震地,贼大惊骇,伏发歼焉。昔针尹燧象,田单火牛,江火鸡,今戚公乃以火狙,智者相师,大约类此。

    京师人有置狙于马厩者,狙乘间辄跳上马背,揪鬣搦项,嬲之不已,马无如之何。一日,复然,马乃奋迅断辔,载狙而行,狙意犹洋洋自得也;行过屋桁下,马忽奋身跃起,狙触于桁,首碎而仆。观者甚异之。余又见一马疾走,犬随而吠之不置,常隔十步许。马故缓行,伺其近也,一蹄而毙。灵虫之智固不下于人矣。

    置狙于马厩,令马不疫。《西游记》谓天帝封孙行者为弼马温,盖戏词也。

    余行江、浙间,少闻猿声。万历己酉春,至长溪,宿支提山僧楼上,积雨初霁,朝曦荟蔚,晨起凭栏,四山猿声哀啸云外,凄凄如紧弦急管,或断或续。客中不觉双泪沾衣,亦何必瞿塘三峡中始令人肠断也!

    獐无胆,马亦无胆;兔无脾,猴亦无脾;豚无筋,猬亦无筋。

    狗啮人,令人腹中长狗雏而死,急以药治之,狗从小便中出,即有啮衣服者,亟卷衣置团上,经数宿,必有狗雏无数死其中。又有一种狗,不饮不食,常望月而嗥者,非,乃肚中有狗宝也。宝如石,大者如鹅卵,小如鸡子,专治噎食之疾。余在东郡获其一,每以施医者,然不甚效也。

    近岁一长洲令署中,闻地下小犬吠声,如此数昼夜,令人寻声发掘,杳无所见,后亦竟无祸福。案晋时辅国将军孙无终,家于既阳,地中闻犬子声,寻而地坼,有二犬子,皆白色,一雌一雄,取而养之,皆死,后为桓玄所灭。又吴太守郡张懋、庐江民何旭家皆然,而俱不善终。《尸子》曰:“地中有犬,名曰地狼。”《夏鼎志》曰:“掘地得犬,名曰贾。”

    魏正始中,中山王周南为襄邑长,有鼠从穴出,曰:“王周南,尔以某日死。”周南不应。鼠还穴,至期更冠帻皂衣出语曰:“周南,汝日中死。”又不应。鼠复入穴,斯须臾出语如向。日适欲中,鼠入,须臾复出,出复入,转更数语如前。日正中,鼠曰:“周南,汝不应,我复何道?”言绝,颠蹶而死,即失衣冠。取视,俱如常鼠。故今人相戒:“遇怪事,不得言。”又谚语曰:“见怪不怪,其怪自坏。”

    闽中最多鼠,衣服书籍,百凡什物,无不被损啮者。盖房屋多用板障,地平之下,常空尺许,数间相通,以妨混气,上则瓦,下布板,又加承尘,使得窟穴其中,肆无忌惮。使如北地铺砖筑墙,椽上用砖石,作仰板,自然稀少矣。闽中人若知此,不但可防鼠,亦可防火盗也。

    占书谓狼恭鼠拱,主大吉庆。唐宝应中,洛阳李氏家亲友大会,而群鼠门处数百人立,驱之不去。空堂纵观,人去尽而堂崩。近时一名公将早期,穿靴,已陷一足,有鼠人立而拱,再三叱之,不退。公怒,取一靴投之中,有臣虺尺馀坠焉,鼠即不见。以至可憎之物,而亦能为人防患若此,可怪也。

    猫之良者,端坐默然,而鼠自屏息,识其气也。俗言别猫者:一辟,二积,三咬,四食。今并其食者,不可得矣。长溪大金出良猫,余常购之,其价视它方十倍。黑质金睛,非不然大也,而不能捕一鼠,鼠至其前而不能捉也。此何异睢阳咋狐犬?书之以发一笑。

    天顺间。西域有贡猫者,盛以金笼,顿馆驿中。一缙绅过之。曰:“猫有何好,而子贡之?”曰:“是不难知也。能敛数金与我乎?”如数与之。使者结坛于城中高处,置猫其中,翌日视之,鼠以万计,皆伏死坛下。曰:“此猫一作威,则十里内鼠尽死,盖猫王也。

    京师内寺贵戚,蓄猫,莹白肥大,逾数十斤,而不捕鼠,但亲人耳。蓄狗,则取金丝毛而短足者,蹒跚地下,盖兄事猫矣,而不吠盗。此亦物之反常为妖者也。

    太仓中有巨鼠为害,岁久,主计者欲除之,募数猫往,皆反为所噬。一日,从民家购得巨猫,大如狸,纵之入,遂闻咆哮声,三日夜始息。开视,则猫、鼠俱死,而鼠大于猫有半焉。余谓猫、鼠相持之际,再遣一二往援,当收全胜之功,而乃坐视其困也,主计者不知兵矣。

    鼠大有如牛者,谓之鼹鼠,《尔雅》谓之鼹。旧说:扬州有物度江而来,形状皆鼠,而体如牛,人莫能名。有识者曰:“吾闻百斤之鼠,不能敌十斤之猫,盍试之?”乃求得一巨猫十余斤者往,鼠一见即伏不敢动,为猫咋杀。此亦鼠之一种,不恒有者也。人云:“鼠食巴豆,可重三十斤。”但未试耳。

    《猗觉寮杂记》云:“鹇,白羽黑文,胸颈皆青,冠面足皆赤,不纯白也。《雪赋》乃云:‘白鹇失素’,是未识鹇也。然李白亦有‘白雪耻容颜’之语,岂相沿之误耶?朱子诗传,‘鹤身,白颈,黑尾’。”然鹤之黑者,非尾也,乃两翅之下,翅敛则传于后,似尾耳。此亦格物之一端也。

    凡鱼之游,皆逆水而上,虽至细之鳞,遇大水,亦抢而上。鸟之飞亦多逆风,盖逆则其鳞羽顺,顺而返逆矣。人之生于困苦而死于安乐,亦犹是也。陈后山谈丛谓鱼春夏则逆流,秋冬则顺流,当再考之。

    《孟子》曰:“缘木求鱼。”言木上必不得鱼也。今岭南有鲵鱼,四足,尝缘木上。鲇鱼亦能登竹杪,以口衔叶。《庄子》曰:“众雌无雄,而又奚卵。”今鸡、鸭无雄,亦自有卵,但不雏耳。妇人亦有无人道而生子者,况物乎?

    《诗》云:“莫赤匪狐,莫黑匪乌。”二物之不祥,从古已忌之矣。京师乌多而鹊少,宫禁之中,早暮飞噪,千百为群,安在其为不祥也?北方民间住宅,有狐怪者,十常二三,而亦不甚害人,久亦习之矣。鸦鸣,俗云主有凶事,故女子小人闻其声以唾之,即缙绅中亦有忌之者矣。夫使人预知有凶而慎言谨动,思患预防,不亦吾之忠臣哉。乃人皆乐鹊而恶鸦,信乎逆耳之言难受也。

    洞庭有神鸦,客帆过必飞噪求食,人以肉掷空中哺之,不敢捕也。楚人好鬼。罗愿云:“岳阳人以兔为地神,无敢猎者,又巴陵乌绝多,无敢弋。”其语信矣。

    乌与鸦似有别,其实一也。南人以体纯黑者为反哺之乌,而以白颈者为鸦,恶其不祥,此亦不然。古人乌、鸦通用,未有分者。乌言其色也,鸦象其声也。旧说:“乌性极寿,三鹿死后,能倒一松,三松死后,能倒一乌。”而世反恶之何也。

    猫头鸟即枭也,闽人最忌之,云是城隍摄魂使者。城市屋上,有枭夜鸣,必主死丧。然近山深林中亦习闻之,不复验矣。好事者伺其常鸣之所,悬巨炮枝头,以长药线引之,夜然其线,枭即熟视良久,炮震而陨地矣。此物夜拾蚤、虱而昼不见丘山,阴贼之性,即其形亦自可恶也。古人以午日赐枭羹,又标其首以木,故В贼首谓之枭首。

    枭、、鸺留、忌其、训狐、猫头皆一物而异名,种类繁多。鬼车、九首则惟楚、黔有之,世不恒见。

    世俗相传,谓仓庚求友,以为出于《诗》,然《诗》但言“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初不指其何鸟也。凡鸟雌雄相呼,朋类相唤者,亦多矣,不独莺也。释者以《禽经》有莺鸣嘤嘤之语,遂以诗人为咏仓庚,不知《禽经》乃后人所撰,正因《诗》之语而附会之耳,岂可引以证《诗》乎?况杨雄《羽猎赋》有“鸿雁嘤嘤”之句,可又指为雁乎?

    《淮南子》:“季秋之月,雁来宾,雀入大水为蛤。”来宾者,以初秋先来者为主,而季秋后至者为宾也。许叔重解以雁来为句,而曰:“宾雀者,老雀也,栖宿人家,如宾客然。”崔豹《古今注》亦云:“雀一名嘉宾。”必有所考。今记于此。

    白相视,眸子不动而风化,不必形交也。即,似雁而善高飞。昔人谓其吐而生子,未必然也。又鸬鹚亦胎生,从口吐出。此屡见诸书者,而未亲见之。

    鹘与隼,皆鸷击之鸟也。然鹘取小鸟以暖足,旦则纵之。此鸟东行,则是日不东往击物,西南北亦然,盖其义也。隼之击物,过怀胎者,辄释不杀,盖其仁也,至鹰则无所不噬矣。故古人以酷吏比苍鹰也。

    鹰产于辽东,渡海而至登莱。其最神骏者能见海中诸物,辄扑水而死,故中国之鹰不及高丽产。

    教鹰者,先缝其两目,仍布囊其头,闭空屋中,以草人臂之。初必怒跳颠扑不肯立,久而困惫,始集臂上。度其馁甚,以少肉啖之,初不令饱。又数十日,眼缝开,始联其翅而去囊焉。囊去,怒扑如初。又惫而驯,乃以人代臂之。如是者约四十九日,乃开户,纵之高飞。半晌,群鸟皆伏,无所得食,方以竹作雉形,置肉其中,出没草间,鹰见即奋攫之,遂徐收其绦焉。习之既久,然后出猎,擒纵无不如意矣。

    狡兔遇鹰来扑,辄仰卧以足擘其爪而裂之,鹰即死。惟鹘则不用爪,而以翅击之使翻,便啄其目而攫去。又鹰遇石则不能扑,兔见之,辄依岩石傍旋转。鹰无如之何,则盘飞其上,良久不去。人见而迹之,兔可徒手捉得也。

    南京一勋贵家,蓄猕猴,甚驯。既久,辄戏其侍婢。主怒而欲杀之,逃匿报恩寺塔顶,出没し捷,人无如之何。或教放鹰击之,猴见鹰至,即裂其爪,鹰反毙焉。如是数四,主怒甚,募有能击者,予百金。一辽东人应募,解绦纵鹰。鹰形甚小,至塔顶,盘飞良久,瞥然远逝,不知所之,万众相视罔测,良久,乃从天际而下。将至猴身,乘其张目熟视,将毛羽一抖,黄沙蔽天而下,猴两目眯不能开,一击而陨地矣。乃知向之远去,为藏沙也。物之智如此,主大喜,厚赐之。

    有鱼鹰者,终日巡行水滨,遇游泳水族,悉啄之。又有信天翁者,不能捕鱼,立沙滩上,俟鱼鹰所得,偶坠则拾食之。昔人有诗云:“荷钱荇带绿波空,唼鲤含鲨浅草中。江上鱼鹰贪未饱,何曾饿死信天翁。”杨用修《丹铅录》亦载此诗,以为兰廷瑞作也。一云:瀛水上有二鸟,立不动者,名信天缘,奔走不休者,名慢画。

    虎鹰能擒虎、豹,亦展沙眯其目,虎畏之,远望,辄妥首藏匿,今北方鸷鸟如周者,亦能搏獐鹿食之。鹫则弥大,能攫牛、虎矣。

    鹰畏青庄粪,沾其身,则肉烂毛脱。猎时密迹其后,略捎之,即远逝。青庄辄飞粪溅之,长至数尺。如是再三,粪渐微以至尽,即为鹰击矣。物之以智相制也。

    谢豹,虫也,以羞死,见人则以足覆面如羞状。是虫闻杜鹃声则死。故谓杜鹃亦曰谢豹。而鹃啼时得虾,曰谢豹。虾。卖笋曰谢豹笋,则又转借以为名,其义愈远矣。一云:“蜀有谢氏子,相思成疾,闻子规啼,则怔忡若豹。因呼子规为谢豹。”未知是否。

    羽族之巧过于人,其为巢,只以一口两爪,而结束牢固,甚于人工,大风拔木而巢终不倾也。余在吴兴,见雌雄两鹳于府堂鸱吻上谋作巢,既无傍依,又无枝叶,木衔其上辄坠。余家中共嗤笑之。越旬日而巢成矣。鹳身高六七尺,雌雄一双伏其中,计宽广当得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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