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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經,素有“歌、詩、誄、箴、銘”之類。《尚書》“帝庸作歌”。《毛詩三百篇》。《左傳》“叔向貽子產書”。魯哀公《孔子誄》。孔悝《鼎銘》。虞人《箴》。此等自秦漢以來,聖君賢士沿著,為文章名之始,故因暇錄之,凡八十四題,聊以新好事者之目云爾。

    (註)魯莊公《誄縣賁父》在哀公前。

    (補註)馬端臨“《經籍志·文章縁起》,一巻”。陳氏曰“梁 太常卿 樂安 任昉彥升撰,但取秦漢以來不及六經、聖人之經,不當與後世同錄。”

    三言詩————晉散騎常侍夏侯湛所作

    (註)《國風·江有汜》三言之屬也。漢元鼎四年,馬生渥洼水中,作《天馬歌》。乃三言起。

    四言詩————前漢楚王傅韋孟諫楚夷王戊詩

    (註)《詩家直說》“四言體起於《康衢歌》。滄浪謂起於韋孟,誤矣”。《詩紀》“按四言詩,三百五篇在前。而嚴云“起於韋孟”,蓋其叙事布詞自為一體,漢魏以來逓相師法,故云“始於韋”。或又引《康衢》以為權輿。又烏知康衢之謠非列子因雅頌而為之者邪?然《明良五子之歌》載在《典謨》,可徵也”。劉勰曰“四言正體,雅潤為本”。李白曰“寄興深微,五言不如四言”。王世貞曰“四言須本風雅間,及韋曹,然勿相襍也。”

    五言詩————漢騎都尉李陵與蘇武詩

    (註)《國風·誰謂雀無角》,五言之屬也。劉勰曰“《召南·行露》始肇半章。《孺子、滄浪》,亦有全曲。暇豫優歌,逺見春秋;邪徑童謠,近在成世。閱時取證,則五言乆矣”。《詩品·夏歌》曰“鬱陶乎予心”、楚謠曰“名余曰正則”,雖詩體未全,然是五言之濫觴也。逮漢李陵始著五言之目矣。古詩眇邈,人世難詳,推其支體,固自炎漢之製,非衰周之倡也。

    六言詩————漢大司農谷永作

    (註)《國風·我姑酌彼金罍》六言之屬也。《文選註》董仲舒《琹歌》二句、《樂府·滿歌行》尾亦六言。

    七言詩————漢武帝《栢梁殿》聯句

    (註)《周頌》“學有緝熙於光明”,七言之屬也。七言自詩騷外,栢梁以前,有《皇娥、白帝子、擊壤、箕山、大道、狄水、獲麟、南山、采葛婦、成人、易水》諸歌,俱七言。或曰始於《擊壤》。或曰已肇《南山》。或曰起自《垓下》,然『兮』哉,類於助語,句體非全。惟少昊時《皇娥、白帝》二歌、勾踐時《河梁》歌,體具世逺,非其始乎?但悉見之後人書中,似出述作之手,故自漢魏六朝下及唐宋以來,迭相師法者,實祖《栢梁》也 。

    (補註)漢祖《大風歌》,汪洋自恣,不必三百篇遺音,實開漢一代氣象,實為漢後詩開創。若武帝《瓠子、秋風、柏梁》諸作,從《湘纍》脫化,有詞人本色也。

    九言詩————魏高貴鄉公所作

    (註)《大雅》“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文章流别》謂九言之屬,按泂酌三章,章五句。《夏書》五子之歌“凜乎若朽索之馭六馬。”

    九言也賦————楚大夫宋玉所作

    (註)司馬相如曰“合綦組以成文,列錦繡而為質”,一經一緯、一宫一商,此賦之迹也。賦家之心,包括宇宙,總覽人物,斯乃得之於内,不可得而傳。勰曰“原夫登高之旨,蓋覩物興情。情以物興,故義以明雅;物以情觀,故詞必巧麗。麗詞雅義,符采相勝。如組織之品,朱紫畫繪之著玄黄。文雖新而有質,色雖糅而有本。此立賦之大體也”。吳納云“祝氏曰“揚子雲云“詩人之賦麗以則,詞人之賦麗以氵?”。夫騷人之賦與詩人之賦雖異,然猶有古詩之義辭,雖麗而義可則,詞人之賦則辭極麗而過於氵?蕩矣。蓋詩人之賦,以其吟咏性情也。騷人之賦有古詩之義者,亦其發於情也。其情不自知,而形於辭,其辭不自知,而合於理,情形於辭,故麗而可觀,辭合於理,故則而可法。如或失於情,尚辭而不尚意,則無興起之妙而於則也。何有後代賦家之俳體是也。又或失於辭,尚理而不尚辭,則無歌詠之遺而於麗也。何有後代賦家之文是也。是以三百五篇之詩、二十五篇之騷,無非發於情者,故其辭也麗,其理也則,而有賦比興,風雅頌諸義,漢興賦家,專取詩中賦之一義,以為賦。又取騷中贍麗之辭以為辭,若情若理,有不暇及,故其為麗也異乎風騷之麗,而則之與氵?遂判矣”。古今言賦,自騷之外或以兩漢為古,蓋非魏晉已還所及,心乎古賦者,誠當祖騷而宗漢,去其所以氵?而取其所以則,庶不失古賦之本義”。徐禎卿曰“桓譚學賦,揚子雲令讀賦千首則善為之,蓋所以廣其資,亦得以參其變也。”

    (補註)按詩有六義。其二曰賦。所謂賦者,敷陳其事而直言之也。古者,諸侯卿大夫交接鄰國揖讓之時,必稱詩,以喻意,以別賢不肖而觀盛衰,如晉公子重耳之秦,秦穆公饗之,賦六月。魯文公如晉。晉襄公饗公賦《菁菁者莪》。鄭穆公與魯文公宴於棐子家,賦鴻雁。魯穆叔如晉,見中行獻子,賦圻父之類,皆以吟咏性情,各從義類。春秋之後,聘問咏歌不行於列國。學詩之士,逸在布衣。賢士大夫失志之賦作矣。屈子楚辭是也。趙人荀況遊宦於楚,攷其時在屈原之前,所作五賦,工巧深刻,純用隱語,君子蓋無取焉。兩漢而下,獨賈生以命世之才,俯就騷律,非一時諸人所及。它如相如,長於叙事而或昧於情。揚雄長於說理而或略於辭。至於班固,辭理俱失。若是者何?凡以不發乎情耳。然《上林、甘泉》極其鋪張,終歸於諷諫,而風之義未冺。《兩都》等賦,極其炫曜,終折以法度而雅頌之義未冺。《長門、自悼》等賦,縁情發義,託物興詞,咸有和平從容之意,而比興之義未冺。故君子猶取焉,以其為古賦之流也。三國兩晉以及六朝再變而為俳,唐人又再變而為律,宋人又再變而為文。夫俳賦尚辭而失於情,故讀之者無興起之妙趣,不可以言則矣。文賦尚理而失於辭,故讀之者無咏歌之遺音,不可以言麗矣。至於律賦其變愈下。始於沈約四聲八病之拘,中於徐庾隔句作對之陋,終於隋唐宋取士限韻之制,但以音律諧協,對偶精切為工,而情與辭皆置弗論。

    歌————荆卿作《易水歌》

    (註)夏侯玄《辨樂》論伏羲“因時興利,教民田漁,有網罟之歌”。《山海經》帝俊作歌,歌聲永而導鬱者也。猗吁抑揚,永言謂之歌。《史記》“歌者:上如抗,下如隊,曲如折,止如稾朩,居中矩,句中鉤,纍纍乎端如貫珠”,故歌之為言也。長言之也。

    離騷————楚屈原所作

    (註)《史記》“離騷者,猶離憂也。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國風好色而不氵?,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蔣之翰稱“離騷經,若驚瀾奮湍,鬱閉而不得流;若長鯨蒼虬,偃蹇而不得伸;若渾金璞玊,泥沙掩匿而不得用;若明星皓月,雲漢蒙而不得出”。王世貞曰“騷辭所以總雜、重複、興寄不一者,大抵忠臣怨夫惻怛深至,不暇致詮,故亂其叙,使同聲者自尋修,郄者難摘耳。今若明白條易,便乖厥體。”

    (補註)按楚辭,詩之變也。詩無楚風,然江漢間皆為楚地,自文王化行南國,《漢廣、江有汜》諸詩則於二南乃居十五國風之先。是詩雖無楚風,實為風首也。風雅既亡,乃有《楚狂鳳兮、孺子滄浪》之歌發乎情止乎禮義,與詩人六義不甚相逺,但其辭稍變。詩之本體而以兮字為讀,則楚聲固已萌蘗於此矣。屈平後出,本詩義為騷,蓋兼六義而賦之意居多。厥後宋玉繼作,竝號楚辭,自是辭賦家悉祖此體,故宋祁云“離騷為辭賦祖,後人為之如“至方不能加矩,至圓不能過規”,信哉斯言也。”

    詔————起秦時璽文《秦始皇傳國璽》

    (註)《易·九五渙汗其大號》、《穆天子傳》乃發憲命,詔六師之人。詔始此。特其辭未著耳。詔,告也。《釋名》“詔:炤也』。人闇不見事,則有所犯,以此炤示使昭,然知所繇也。按,秦漢詔辭,深純爾雅。近代則尚偶儷,間用散文。真徳秀曰“當以書之《誥、誓命》為祖”。吕祖謙曰“散文深純,溫厚為本,四六須下語,渾全不可尚新竒,華而失大體”。慎曰“《通典》:秦得藍田白玉為璽。曰:受天之命,既壽永昌。北齊制傳國璽烏篆書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壽昌”。《漢書註》衞宏曰“秦璽題是,李斯書其文,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十國紀年》“晉開運末,北戎犯闕,少帝重貴,遣其子延煦獻傳國璽於遼,遼主訝其非真”。宋哲宗元符元年五月,咸陽民段義斸地得玉璽。蔡京及講議玉璽官十三員奏曰“皇帝壽昌者,晉璽也。受命於天者,後魏璽也。有徳者昌,唐璽也。惟徳元昌者,石晉璽也。則既壽永昌者,秦璽”。可知蔡京輩小人媚上,不憚誣天矣,而況於欺人乎。縱使真是秦璽,亦無道之物,亡國之器,豈舜之五瑞,禹之玄圭乎?

    (集補)按劉勰云“古者王言若軒轅唐虞,同稱為命,至三代始兼誥誓而稱之。今見於書者是也。秦并天下改命曰制令、曰詔,於是詔興焉。漢初定命四品,其三曰詔。後世因之。夫詔者,昭也,告也。古之詔辭皆用散文,故能深厚爾雅,感動乎人。六朝而下文尚偶儷,而詔亦用之,然非獨用於詔也。後代漸復古文而専於四六,施之詔誥制勑表箋簡啟等類,則失之矣。然亦有用散文者,不可謂古法盡廢也。”

    策文————漢武帝封三王策文

    (註)周禮,凡命諸侯及孤卿、大夫,則策命之。成王《顧命》曰“御王冊命”。此太史口陳於康王者。《釋名》“策,書。教令於上,所以驅策諸下也”。漢制,約勅封侯曰冊。《說文》“冊,符命也,字本作策”。獨斷策者,簡也。漢制,命令。其一曰策書。當是之時,惟用朩簡文章。《明辨》云“古者,策書施之臣下,後世則郊祀、祭享、稱尊、加謚、寓哀之屬亦俱用之”。今制,郊祀、立后、立儲、封王、封妃及尊上徽號,皆用冊,而玉金銀銅之制,則有等差。

    (集補)漢制,命令:其一曰策書,長二尺,短者半之。其次一長一短兩編,下附篆書,以命諸侯王,三公亦以誄謚,而三公以罪免,則一朩兩行隷書而賜之,其長一尺。當是之時,惟用朩簡,故其字作策,至於唐人逮下之制有六:其三曰冊。字始作冊,蓋以金玉為之。《說文》所謂“諸侯進受於王,象其孔,一長一短,中有二編之形”者是也。又按,古者施之臣下而已。後代文漸繁,其目凡十有一:一曰祝冊。郊祀祭享用之。二曰玉冊。上尊號用之。三曰立冊。立帝立后立太子用之。四曰封冊。封諸王用之。五曰哀冊。遷梓宫及太子諸王大臣薨逝用之。六曰贈冊。贈號贈官用之。七曰謚冊。上謚賜謚用之。八曰贈謚。冊贈官并賜謚用之。九曰祭冊。賜大臣祭用之。十曰賜冊。報賜臣下用之。十一曰免冊。罷免大臣用之。

    表————淮南王安《諫伐閩表》

    (註)下言於上曰表。表,明也。標著事緒,明告乎上也。諸葛亮出師、李密陳情、韓愈佛骨之類皆散文,後代始。

    (集補)偶儷。按《字書》“表,者標也,明也”。古者獻言於君,皆稱上書。漢定禮儀,乃有四品:其三曰表,但用以陳情而已。後世因之其用寖廣,於是有論諫、有請勸、有陳乞、有進獻、有推薦、有慶賀、有慰安、有辭解、有陳謝、有訟理、有彈劾。所施既殊,故其辭亦異。至論其體,則漢晉多用散文;唐宋多用四六;而唐宋之體又自不同唐人聲律,時有出入而不失乎雄渾之風。宋人聲律極其精切,而有得乎明暢之旨,蓋各有所長也。然有唐宋人而為古體者,有唐人而為宋體者。此又不可不辨。宋人又有笏記,書詞於笏以便宣奏,蓋當時面表之詞也。表文書於牘,則其詞稍繁。笏記宣於廷,則其詞務簡。

    讓表————漢東平王蒼上表讓驃騎將軍

    (註)《書》曰“舜讓於徳,弗嗣”。勰曰“漢末讓表,以三為斷。三讓公封。理周辭要,引義比事,必得其偶。”

    上書————秦丞相李斯《上始皇書》

    (註)戰國時君臣同書。如燕惠王與樂毅,毅報燕王之類是也。秦以後始為表奏焉。

    (集補)按字書,書者,舒也。舒布其言,而陳之簡牘也。古人敷奏諫說之辭見於《尚書、春秋、内外傳》者詳矣。然皆矢口陳言,不立篇目,故伊訓無逸等篇,隨意命名,莫協於一,然亦出自史臣之手。劉勰所謂言筆未分,此其時也。降及七國,未變古式,言事於王皆稱上書。秦漢而下,古制猶存。蕭統文選欲其别於臣下之書也。故自為一類而以上書稱之。

    書————漢太史令司馬遷《報任少卿書》

    (註)《易·繫辭》“書不盡言,言不盡意”。勰曰“書體宜條暢以任氣,優游以懌懷,文明從容,亦心聲之獻酬也。若夫尊貴差序,則肅以節文”。

    (集補)按劉勰云“書記之用廣矣。攷其雜名,古今多品,是故有“書、奏、記、啓、簡、狀、疏、牋、劄”而書記則其總稱也。書者舒也。舒布其言,陳之簡牘也。記者志也,謂進巳志也。啓,開也,開陳其意也。一云跪也,跪而陳之也。簡者,略也,言陳其大略也。或曰手簡。或曰小簡。或曰尺牘。皆簡略之稱也。狀之為言陳也。疏之為言布也。以上六者,秦漢以來皆用於親知往來問答之間也。

    對賢良策————漢太史家令晁錯

    (註)王通曰“洋洋乎,晁董公孫之對”。古言曰“策莫盛於漢。漢策莫過於晁大夫。晁策就事為文,文簡徑明,暢事皆鑿鑿可行。賈太傅不及也。”

    (集補)按古者選士,詢事攷言而已。未有問之以策者也。漢文中年始策賢良,其後有司亦以策試士,蓋欲觀其博古通今。與夫剸劇解紛之識也。然對策存乎士子,而策問發於上人,尤必善為疑難。註集補。

    上疏————漢中大夫東方朔

    (註)漢文帝止輦受疏。疏者,條其事而陳之,蓋論諫之總名也。亦作去聲。杜詩:匡衡抗疏功名薄。

    啓————晉吏部郎山濤作選啓

    (註)《說文》“啓,傳信也”。服虔《通俗文》“官信曰啓”。高宗云“啓乃心沃。朕心莊周。欵啓寡聞之人。欵,空也。啓,開也。如空之開,所見小也。”

    (補註)按,書、啓、狀、疏,亦以進御。獨兩漢無啓,則以避景帝諱而置之也。啓有古體俗體。世俗施於尊者多用儷語,以為恭。則啓與狀、疏,大抵皆俗體為多。註補註。

    奏記————漢江都董仲舒《詣公孫弘奏記》

    (註)《說文》“奏,進也”。進上之義。記,疏也,謂一一分别記之也。

    牋————漢護軍班固《說東平王牋》

    (註)詩註箋或作牋表,識書也。箋記之為式,上闚乎表,下睨乎書。

    (補註)按劉勰云“牋者,表也。識表其情也。字亦作箋。古者君臣同書,至東漢始用牋,記公府奏記、郡將奏牋。若班固之說,廣平、黄香之奏,江夏所稱“郡將奏牋”者也。是時太子諸王大臣皆得稱牋。後世専以上皇后、太子。於是天子稱表,皇后太子稱箋,而其它不得用矣”。今制奏事,太子諸王稱啓,而慶賀,則皇后太子仍並稱箋云。

    謝恩————漢丞相魏相詣公車謝恩

    (註)謝恩亦表章之類。

    令————淮南王謝羣公令

    (註)《藝文志》“書者,古之號令於衆,其言不立具,則聴受。秦法:皇后太子稱令。令,命也。出命申禁,俾民從也。《周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風俗通》“時所制,曰令。承憲履繩,不失律令”。《釋名》“令,領也。理領之,使不相犯也。”

    (補註)按劉良云“令,即命也”。七國之時並稱曰令。秦法:皇後,太子稱令。至漢王,有赦天下令。淮南王有謝羣公令。則諸侯王皆得稱令。

    奏————漢枚乘奏書《諫吳王濞》

    (註)書曰敷奏,以言奏書之義也。

    (補註)按,奏疏者,群臣論諫之總名也。奏御之文,其名不一。七國以前皆稱上書。秦初改書曰奏。漢定禮儀則有四品:一曰章,以謝恩。二曰奏,以按劾。三曰表,以陳情。四曰議,以執異。然當時奏章,或上災異,則非専以謝恩;至於奏事,亦稱上疏,則非専以按劾也。又,按劾之奏,則稱彈事。尤可以徵彈劾為奏之一端也。又置八儀密奏。隂陽皂囊封板,以防宣洩,謂之封事。而朝臣補外,天子使人受所欲言,乃有事下議者,並以書對,則漢之制,豈特四品而已哉?然自秦有天下,以及漢孝惠,未聞有以書言事者。至孝文開廣言路,於是賈山言治亂之道,名曰至言,則四品之名,亦非叔孫通之所定,明矣。魏晉以下,啓獨盛行。唐用表狀,亦稱書疏。宋人則監前制而損益之,故有劄子、有狀、有書、有表、有封事。而劄子之用居多,蓋本唐人牓子、錄子之制而更其名。上書章表,已列前編,其篇目有八:曰奏,奏者進也。曰疏,疏者布也,漢時諸王,官屬於其君,亦得稱疏。曰對。曰啓。曰狀,狀者陳也。曰劄子,劄者刺也。曰封事。曰彈事。論其文則皆以明允篤誠為本,辨析疏通為要,酌古御今,治繁總要,此其大體也。奏啓入規而忌侈文。彈事明憲而戒善罵。此又所當知也。今制,論政事曰題。陳私情曰奏。皆謂之本,以及讓官謝恩之類,竝用散文,間為儷語,亦同奏格。至於慶賀,雖用表辭,而首尾與奏同。唯史館進書全用表式,然則當今進呈之目,唯表與本二者而巳。

    駮————漢侍中吾丘壽王駮公孫弘“禁民不得挾弓弩”

    (註)議,漢興始立。駮議、雜議,不純故謂之駮。李光曰“駁不以華藻為先。易乾為駮馬。馬色不純曰駮,與駁同。”

    論————漢王褒四子講徳論

    (註)荀子《禮論、樂論》、莊周《齊物論》、慎子《十二論》俱在褒前論辨然否,辭忌枝碎,彌縫莫見其隙,敵人不知所乘,斯體要也。李充曰“論,貴於允理,不求支離”。莊周,蓋齊不齊之物論也。劉勰誤引今註,非是”。(“重复部分不点”註集補漢王褒四子講徳論荀子禮論樂論莊周齊物論慎子十二論俱在褒前論辨然否辭忌枝碎彌縫莫見其隙敵人不知所乘斯體要也李充曰論貴於允理不求支離莊周蓋齊不齊之物論也劉勰誤引今註非是)

    (集補)按《字書》云“論者議也”。劉勰云“論,倫也。彌綸群言而研衆理者也。其為體則辨正然否,窮有數,追無形,迹堅求通,鉤深取極,乃百慮之筌蹄,萬事之權衡也。至於條流,實有四品:陳政,則與議說合契;釋經,則與傳註叅體;辨史,則與贊評齊行;詮文,則與序引其紀。此論之大體也”。蕭統《文選》則分為三,設論居首,史論次之,論又次之。較諸勰說,差為未盡。惟設論,則勰所未及,而乃取答客難,答賓戲,解嘲。三首以實之。夫文有答有解,巳各自為一體統,不明言其體而槩謂之論,豈不謬哉!

    議————漢韋玄成奏《罷郡國廟議》

    (註)李斯上秦皇罷封建議在前。《詩》“周爰諮謀”,謂徧於諮議也。《易·節象》“君子以制數,度議徳行”。《周書·議事》“以制政乃弗違,議貴節制,經典之體也”。文以辨潔,不以繁縟,事以明覈,不以深隱。

    (補註)按劉勰云“議者,宜也。周爰諮謀,以審事宜也。昔管仲稱軒轅有明臺之議,則議之來,逺矣。至漢始立駁議。駁者,雜也。雜議不純,故曰駁也。蓋古者,國有大事必集羣臣而廷議之。若罷鹽鐵,擊匈奴之類是也。厥後,下公卿議乃始。撰辭,書之簡牘以進,而學士偶有所見。又復私議於家。又有諡議,别為一體”。按禮記曰“先王諡以尊名,節以壹惠,故行出於巳(己?)而名生於人,使夫善者勸而惡者懼也”。天子崩則臣下制諡於南郊,明受之於天也。諸侯薨則太子赴告於天子,明受之於君也。蓋子不得議父,臣不得議君,故受之於天、於君。若卿大夫則有司議而諡之,故周制,太史掌小喪賜諡。小史掌卿大夫之喪賜諡。秦廢諡法。漢乃復之,然僅施於君侯而公卿大夫皆不得與。唐制,太常博士掌王公以下擬諡。宋制,擬諡定於太常,覆於考功,集議於尚書省,其法漸密。故厯代以來,有帝后諡議,臣僚美惡諡議。其體有四:曰諡議、改議、駮議、答駮議。今制雖設太常博士,然不掌諡議。大臣没,其家請諡,則禮部覆奏或與或否,惟上所命與,則内閣擬四字以請而欽定之,皆得美名。初無惡諡。以示懲戒而諡議廢矣。至於名臣處士,法不得諡,則門生故吏相與作議,而加私諡焉。其事起於東漢,至今相沿不絶,亦可見古法之不盡廢於今也。故曰私議。

    反騷————漢揚雄作

    (註)雄摭騷文而反之投諸江流,以弔屈原,故曰反騷。徐禎卿曰“雄反騷,論者多過之,原含忠隕鬱,且復獲謗,故為之賦反騷。”

    彈文————晉冀州刺史王深集襍彈文

    (註)彈,糾劾也。繩愆糾繆之謂。省臺中憲之職也。

    (補註)漢王尊劾丞相衡等奏。翟方進劾陳咸等奏。皆字挾風霜,傾邪顧而生懼,不自覺所劾之私。

    薦————後漢雲陽令朱雲薦伏湛

    (註)薦,舉也。進也。舉其功能而進乎上也。

    教————漢京兆尹王尊出教告屬縣

    (註)天垂文象人行事謂之教。秦法,諸侯王稱教。教,效也。言出而民效也。《白虎通》“王者設教,承衰捄敝,欲民反正道也。”

    (補註)李周翰云“教,示於人也”。秦法,王侯稱教而漢時大臣亦得用之,如出教,告屬縣是也。故陳繹曾以為出教,告衆之辭。

    封事————漢魏相奏霍氏專權封事

    (註)漢官儀諫院凡章草皆皂囊封事,慎機密也。

    (補註)又,蔡邕陳七事封事。

    白事————漢孔融主簿作白事書

    (註)白,告語也。告明其事也。

    移書————漢劉歆移書讓太常博士論左氏春秋

    (註)勰曰“劉歆之移太常,辭剛而義辨,文移之首也”。按“喬瑁詐三公移書,傳驛州郡,說董卓罪惡”。此在歆前。

    (補註)按公移者,諸司相移之詞也。其名不一,唐世,凡下達上,其制有六。其二曰狀,百官於其長亦為之。其五曰辭,庶人言為辭。其六曰牒,有品已上公文皆稱牒。諸司自相質問,其義有三。一曰闗,謂闗通其事也。二曰刺,謂刺舉之也。三曰移,謂移其事於他司也。宋制,宰執帶三省樞密院出使者,移六部用劄。六部移宰執帶三省樞密院事出使者及從官任使副,移六部用申狀。六部相移用公牒。今制,上逮下者曰炤會、曰劄付、曰案驗、曰帖、曰故牒。下達上者曰咨呈、曰案呈、曰呈、曰牒呈、曰申。諸司相移者曰咨、曰牒、曰闗。上下通用者曰揭帖。

    銘————秦始皇登會稽山刻石銘

    (註)不切而妙者,有武王諸銘。《考工記》“量銘,古銘也”。勰曰“帝軒刻輿几以弼違,大禹勤筍簴而招諫。成湯盤盂,著日新之規,武王户席,題必戒之訓,周公慎言於金人。仲尼革容於欹器,則先聖鑒戒其來久矣。銘兼褒讃,體貴弘潤,取事必覈以辨摛,文必簡而深。”

    (補註)按鄭康成曰“銘,名也”。劉勰曰“觀器而正名也。故曰作器能銘,可以為大夫矣。考諸夏商,鼎、彞、尊、卥、盤、匜之屬,莫不有銘而文多殘缺,獨湯盤見於大學,而《大戴禮》備載武王諸銘,其後作者寖繁。凡山川宫室門井之類,皆有銘詞,蓋不但施之器物而巳,然要其體不過有二:一曰警戒;二曰祝頌”。陸機曰“銘貴博文而溫潤”。斯言得之矣。

    箴————漢揚雄《九州百官箴》

    (註)箴者,規戒以禦過者也。勰曰“箴者,所以攻疾防患,喻箴石也。斯文之興,盛於三代,夏商二箴,餘句頗存,及周之辛甲,百官箴闕,惟《虞人箴》一篇體義備焉。”

    (補註)按說文云“箴者,試也”。蓋醫者以鍼石刺病,故有諷刺而救其失者,謂之箴古。有夏商二箴見於《尚書·大傳解》及《吕氏春秋》,然餘句雖存,而全文巳缺,及周太史辛甲命百官箴王闕而《虞人》一篇備載於《左傳》。於是揚雄倣而為之,大抵用韻語以垂警戒。

    封禪————書漢文園令司馬相如

    (註)《白虎通》“王者始受命之時,改制應天,天下太平,功成封禪,以告太平也。升封泰山者,增高也。下禪梁父之山基,廣厚也。厥體備乎書中,非雕龍所可幾及也。”

    (補註)相如封禪書,文幾三千言,而前後貫串如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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