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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公和安石詩

    司馬文正公為中丞,奏彈王安石言非行偽,王制所誅,非曰良臣,實為民賊。安石亦云,自新法之行,始終以為不可者,司馬君實也。公集中載和安石二詩,如安石《明妃曲》云:「漢恩自淺胡自深。」公則云:「妾身生死知不歸,妾意終期寤人主。」和《烘蝨》云:「醯酸芮聚理固然,爾輩披攘我當坐。」直如水火枘鑿之不相入。而君子小人之用心,亦可見矣。張子韶云:「溫公之門,一傳而得劉器之,再傳而得陳瑩中。介甫之門,一傳而得呂惠卿,再傳而得蔡確,三傳而得章惇,四傳而得蔡京,五傳而得王黼。」

    張獻忠黃巢

    張獻忠亂蜀日,城市祠廟焚燬無遺,唯於梓潼縣七曲山張亞子廟盛有增飾,遇張桓侯廟亦不敢燬。唐黃巢之亂,所過多被殺傷,然獨厚於同姓。如黃姓之家,及黃岡、黃梅等縣,皆以黃字得免。盜賊行事,相類如此。

    羅文毅

    《菽園雜記》載狀元羅應魁復官,以病請告還鄉,從游者頗眾,遂立為鄉約:凡為不善者不齒,大惡者棄之。於是有強梁一二人被執,投之水。鄉人不平,訟於官,而應魁適已卒,其徒十餘人,皆坐謀殺人,為羅倫從者律。使應魁不死,將置重辟矣。予謂文毅嫉惡已甚,不可為法,適足為盛德之累耳。

    叢氏

    文登叢大司空蘭,本漢秺侯金日磾之後。相傳日磾四十五代孫永,遷縣之叢家峴家焉,遂以為姓,至今科名甚盛。江西多淦氏,舊傳亦日磾後。有金賦者,為制置使,宋高宗為加點水,遂有淦姓,詳載予《皇華紀聞》。

    耿逸菴張仲誠

    耿介字逸菴,河南登封人。順治壬辰進士,翰林簡討,遷大名道副使。康熙丙寅臘月,禮部尚書掌詹事府湯潛菴 【 斌】 疏薦之,略云:「原任翰林院簡討轉直隸大名道副使丁憂回籍河南登封人耿介,賦質剛方,踐履篤實,服官冰蘖自矢,家居淡泊自甘,潛心經傳,學有淵源。今雖年逾六旬,精力尚健,老成宿素,罕見其儔。邇者,皇上念衛既齊之賢,復其原官,凡有寸長,誰不思奮!臣才具最下,恩遇過隆,豈敢竊位蔽賢,自昧舉知之義。儻蒙鑒臣愚誠,將介徵取來京,賜以引見;可否錄用,自有睿裁,非臣愚所敢擅議也。」云云。吏部覆准,下河南巡撫起送入京。奉旨「從優授翰林院侍講學士」。未幾,陞詹事府少詹事。予曩為湯公作繪川書院詩,有云:「轘轅有耿介,上蔡有張沐;著書各滿家,眾流匯川瀆。耿公實廉吏,齋廚甘杞菊;張公赴徵車,萬里向巴蜀。」正謂是也。沐字仲誠,順治戊戌進士,曾知內黃縣,後以魏尚書環溪 【 象樞】 薦,起知四川資縣,謝病歸。

    烈女

    閩縣旌表孝子王鑑女慧貞,年十六,許字儒士楊儼。夫死,謀以身殉,家人防之,因請奔喪,遂自縊。

    林氏

    丁卯夏四月,巡撫浙江金中丞 【 鋐】 ,以海寧縣民陳雲生母林氏年一百八歲,尚勤紡績,疏請旌表。部議給銀建坊,曰「貞壽」。

    召平

    《漢史》召平凡兩見:一在《蕭何傳》,勸何「悉以家私財佐軍」得免禍。一在《齊哀王傳》,諸呂欲為亂,朱虛侯使人陰出告其兄齊王,齊王與中尉魏勃謀發兵,齊相召平聞之,乃發兵入衛王宮,使魏勃將。勃既將,以兵圍相府,召平曰:「道家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遂自殺。一召平耶,智愚之懸殊乃若此。

    楊尚書古道

    蒲州楊大司馬 【 守禮】 既貴,休沐歸里。有父執某,老儒也,所居陋巷蓬蓽,公往謁,下車徒步,拜於床下,老儒直呼其名。蒲人至今傳之。

    王方伯

    王庭,字言遠,嘉興人。順治己丑進士。初仕為廣州府知府,歷官山西布政使,廉介不苟,所至以清惠稱。罷官歸,足跡不入城市,常衣布袍行田間,人不知其二品大僚也。年踰八十乃卒。五言詩清真古澹,有陶、韋風,與石湖邢昉相上下,足稱逸品。

    何顏偽道學

    何心隱在萬曆間,屢變姓名,詭跡江湖間,所脅金帛不貲。嘗遊吴興,誘其豪為不軌;又與一富室子善,偕之數百里外,忽曰:「天下惟汝能殺我,我且先殺汝。」紲之湖中,取其家數百金,然後縱之。其黨呂光者,力敵百夫,相與為死友。又入蠻峒煽惑,以兵法教其酋長,事聞於朝。先曾祖時為湖廣巡撫,捕之,獲於嶺北,置諸法,罪狀昭然。有御史趙崇善者,挾私憾,追劾先公殺心隱媚江陵。而推心隱講學時,先曾祖久以戶部侍郎養親家居矣。雖事之本末,自有公議,而崇善捷捷幡幡,良可畏也。此事之詳,具載大宗伯周寅所先生 【 應賓】 《識小編》。王弇州先生《別集》,其所載顏山農挾詐趙文肅千金,與姦良家婦為心隱所毆事,尤醜。山農,即心隱講學師也。道學狼籍至此,可歎可歎!崇善此疏,刻入萬曆疏鈔,或未詳何、顏顛末者,恐輒信之,聊復述及,以質公論云。

    宋兩唐伯虎

    宋唐伯虎,字長孺,初名瞻,丹陵人,庚之兄也,治《易》《春秋》,皆有家法。性孝友,史載其迎父瀘南及臨邛獄事,時人以為難及,附見《文苑傳》。王鞏《隨手雜錄》云:全州進士唐伯虎,至冥司,主者放還,語伯虎曰:「到人間為我轉《法華經》,亦當勸人誦之。」後仕為梧州推官,六十餘卒。

    紀載失實

    鼎革時,小說紀載多失實。嘗於史館見一書曰《弘光大事記》,內言甲申年山東大姓新城王氏、淄川韓氏起義兵。爾時先伯父御史公 【 與胤】 全家殉節;先祖布政公年八十餘,家居,祭酒公奉侍避兵山中,無義兵事。其云韓氏,蓋韓氏有僕王某、李某,皆乘亂聚眾為群盜,亦非義師。其濟南以東舉義者,有長山劉相國 【 鴻訓】 之子孔和、李侍郎化熙,而記不及之。又云流賊偽制將軍至濟南,推官鍾性樸死之。按:鍾公字文子,順天人,崇禎癸未進士,國初為濟南府推官,遷本省提學道僉事。予順治庚寅自童子為諸生,中辛卯鄉試,皆鍾公所拔,烏有甲申死難事耶?野史之不足信如此。

    翟黃

    《新序》:「魏文侯與士大夫坐,曰:『寡人何如君也?』翟黃曰:『君,非仁君也。』云云。文侯怒而逐翟黃。次至任座,對曰:『君,仁君也。』曰:『子何以言之?』曰:『其君仁者其臣直,向翟黃之言直,臣是以知君仁君也。』文侯復召翟黃,拜上卿。」唐魏文貞直諫,忤太宗,長孫皇后朝服而賀,亦同此意。

    趙孝廉

    趙孝廉起鳳,字羽聖,德州人,篤於行誼。常撰《一本歌》以勸宗族;作《師友俎豆錄》,人各為傳贊。又作一室,合祀之,每節,家祭後必及焉,仍以餕其子孫,加以粟帛,歲時不絕,鄉里化之。康熙甲寅,年七十卒。

    黃綰

    黃綰,陽明之門人,以議大禮附張、桂得進用,永嘉呼為平原十九客。講學之流弊至此。

    烈女

    林氏清玉,武平縣人,許字鍾廷楷。楷以康熙十八年四月自京回,中途病亡。清玉聞訃痛哭,竟往夫家,拜靈慰姑,候喪葬事畢,解金耳環吞之而絕。部覆旌表。

    賀醫閭

    《賀醫閭先生集》一條:先生聞巡按御史考試丁憂生員,歎曰:「壞人倫,壞風俗,莫甚於此。古人凡有喪者,天子之命,三年不過其門,教孝也。忍心害理,君子肯為之乎?」近日風俗日下,方面大僚、郡縣有司,凡地方富饒者,無不營謀奪情,督撫公然題留,吏部公然覆准。不知一郡一縣,何以必不可少此一官?而上下以賄成,至於蒙面喪心如此!使醫閭而在,不知如何扼腕矣。

    《醫閭集》又一條云:「內外文武,罕不出於宦官宮妾之門,安望天下之治?」予謂宋仁宗謀相於王素,而欲得宦官宮妾不知名者,此一事便卓絕千古。

    王山隨劄

    張簣山講學 【 貞生】 以言事謫歸,居廬陵王山,有定巖、覆笥峰、木琴澗、虎子巖諸勝,皆伐木開道,手自創闢。簣山住此二年,復應詔出,歿於京邸。又一年,予入都門,見其居王山時《茅屋隨劄》一卷,想見此公學道刻苦,非人所及,略錄數則於此:

    王山金頂之勝在於高,尤在於孤。然不高則不孤,愈高則愈孤。君子立身亦然。

    絕頂惟高而孤,雖天清氣朗,無晝不風。風聲四起,眾山動搖,人立其上,脚根不穩,風欲挾之而翔,行者相顧裹足。予獨欲於震撼處放步,然而危矣。

    王山笋類多苦,烹之亦有真味。又產苦菜,浸之一宿,飢來啖之,頗勝園蔬,然以其苦,多為人棄。人生營營,無日不苦。日在苦中,安之若飴。至飲食細故,非刀俎物命,便不可下箸。安得攜此二苦味,令飽嘗耶。

    王文成訪地藏洞一異人,值其睡方醒,問第一義諦,不答。徐曰:「周濂溪、程明道,汝儒家兩箇好秀才。」語畢復睡。張子坐臥巖中,有以仙術告者。回思自幼識字,及壯奔奔波波,老忽將至,雞鳴而起,便秀才二字做不了,何暇言仙。

    巖栖一年,日月逝矣,內省多疚,深自戰兢,敬寫聖容,奉以出入,道大莫名,非敢贊揚,聊以自警。贊曰:古今一人,大哉孔子,天地終始!要其立言,非有殊旨。道不遠人,躬行而已。諸儒沾沾,新奇自喜。門戶異同,恍惚疑似。行非所知,言大而侈。憫我童蒙,茫茫涯涘。逐影捕風,出彼入此。行不顧言,人視人指。而今而後,求歸於是。未能希賢,尚勉為士。登高自卑,行遠自邇。不善則改,聞義則徙。恭對聖容,庶幾有恥。

    宿雲霧座,大雪。忽念及康齋先生,十月單衾徹夜,至以夏布帳加覆,毫無厭貧之意,頓使人不暄自暖,不火自溫。

    客來山中者,輒贈竹杖,強之登臨。或曰孝子不登高、不臨深,或曰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予曰不然。天下惟看破生死底人,方不為生死所奪,可為忠臣,可為孝子,可以樂天,可以立命。

    冷孝子

    冷孝子名昇,益都顏神鎮人,諸生。父植元,好遠遊,崇禎己卯歲適嶺表,鼎革後,兵戈阻絕三十年。孝子發憤,依肇慶道趙君韞退 【 進美】 住端州,冀便咨訪。一日,有喬某者,亦山東人,往西粵,孝子跪請訪求。閱歲喬返,微聞其父歿於龍州土司。孝子遂辭去,溯牂牁而上,歷三百七十餘灘,自橫州達南寧,又經遷隆、思明,行五千里,遇那利人蔡、鄭二叟,詢知與其父舊為龍州土司客,乃與偕往。復與葬師譚姓者遇,竟得父櫬於龍州北門交帶橋側,負骸骨歸。孝子自叙其事為《龍州扶櫬記》。冷一寒士,父歿三十年,竟能覓遺骸於蠻荒萬里之外,視王紳《滇南慟哭記》尤難。書之以風世云。

    范文肅家法

    文肅范公 【 文程】 家法最嚴,子弟不稍假色笑。長子官戶部侍郎,次子官翰林學士,往往侍立終日,不命之坐不敢坐。故忠貞 【 承謨】 歷官督撫,皆以清節著聞,終殉逆藩之難,論者以為家教云。忠貞弟承勳,今為雲貴總督侍郎。

    六女

    廣州順德縣李氏簡姑、定姑、介姑、潔姑、寅姑、璇姑,遭滇寇之亂,誓志同死,聯臂投淵;又南海縣樵夫陳茂,逢虎斃命,妻張順娘,覓遺骸,築墳殉節,禮部題准旌表。南海縣義女黃隨香,罵賊捐軀,赴焰死,禮部覆無旌表僕女之例。

    陳太守

    陳龍巖,福建晉江舉人,累官江寧知府,居官以清介聞。隨州妖人朱方旦,左道蠱惑四方,督撫藩臬所至郊迎,為立書院。至金陵,總督某公方延之衙署,忽轅門傳鼓聲甚急,遣問之,陳立轅門外直對云:「無餘事,知府某以朱方旦左道惑眾,來請發下鞫審正法,以安地方耳。」制府雖怒其戇,然素知其廉幹,亦不罪也。後陳卒於任,總督于成龍親弔哭之。

    足下黑子

    《畫墁錄》云,郭忠武使渾忠武瑊洗足,見汾陽足下有黑子,捧玩久之,汾陽問其故?渾答云:「瑊也,足亦有之。」汾陽令跣而視之,笑曰:「不及我。」《明皇雜錄》:安祿山初事張韓公仁愿,韓公嘗令洗足,韓公足下有黑子,祿山竊窺視。韓公問之,祿山曰:「某,賤人也,不幸兩足皆有黑子,比公色黑而加大。」韓公觀而異焉,因加寵薦。兩令公功名相埒,若祿山叛逆,亦與韓公相似,相豈足貴哉!又《北夢瑣言》載西門軍容與吴行魯事亦同,豈一事而傳聞異詞耶?

    秦羅子孫

    《說聽》載,秦檜裔孫某,宰湯陰,綽有政聲,每欲謁忠武祠,輒逡巡弗果。將及瓜,謂同僚曰:「少保雖與先世有惡,豈在後嗣耶?且吾守官,無愧神明,往謁何害!」遂為文祭之,拜不能起,嘔血數升而死。事在嘉靖初年。魏莊渠提學河南歸,為所親言之。此與宋御史羅汝楫子鄂州知州願事全相類。汝楫附秦檜劾忠武;願即著《爾雅翼》,以古文名,朱子稱為南渡第一者也。

    宋公子鮑

    《春秋》:文公十六年,宋公子鮑禮於國人。鮑美而艷,襄夫人欲通之,乃助之施。既而夫人使昭公田於孟諸,使帥甸攻而殺之。左氏曰:「書曰宋人弒其君杵臼,君無道也。」予以為丘明之言誖矣。弒昭公者,公子鮑為首惡,罪不可薄。觀鮑日數於六卿之門,又竭粟以貸國中,此與商人田常輩何異?襄夫人以祖母欲淫其孫,為昭公之不禮於己,輒先殺公子卬等,而昭公不能救。令之田,欲殺之,蕩意諸言之,而昭公不敢適諸侯。蓋襄夫人平日有馮太后、武曌之惡,公素畏之;而鮑因嬖幸,以陰肆其篡弒之謀,非一日矣。故昭公弒,鮑遂立。雖曰王姬,實鮑之謀。善乎劉原父權衡曰:「公子鮑為不臣,襄夫人為不母,而宋公未有無道之實也。」且公子鮑欲盜其國,而先施於民。襄夫人欲通於鮑,而遂弒其君。宜推公子鮑為首惡,不得輕此兩人之罪反惡宋公也。昔儒謂左氏是非謬於聖人,不其然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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