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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公

    諸葛孔明千載人,其用兵行師,皆本於仁義節制,自三代以降,未之有也。蓋其操心制行,一出於誠,生於亂世,躬耕隴畝,使無徐庶之一言,玄德之三顧,則苟全性命,不求聞達必矣。其始見玄德,論曹操不可與爭鋒,孫氏可與為援而不可圖,唯荊、益可以取,言如蓍龜,終身不易。二十餘年之間,君信之,士大夫仰之,夷夏服之,敵人畏之。上有以取信於主,故玄德臨終,至云「嗣子不才,君可自取」;後主雖庸懦無立,亦舉國聽之而不疑。下有以見信於人,故廢廖立而立垂泣,廢李嚴而嚴致死。後主左右奸辟側佞,充塞於中,而無一人有心害疾者。魏盡據中州,乘操、丕積威之後,猛士如林,不敢西向發一矢以臨蜀,而公六出征之,使魏畏蜀如虎。司馬懿案行其營壘處所,嘆為天下奇才。鍾會伐蜀,使人至漢川祭其廟,禁軍士不得近墓樵採,是豈智力策慮所能致哉?魏延每隨公出,輒欲請兵萬人,與公異道會於潼關,公制而不許,又欲請兵五千,循秦嶺而東,直取長安,以為一舉而咸陽以西可定。史臣謂公以為危計不用,是不然。公真所謂義兵不用詐謀奇計,方以數十萬之衆,據正道而臨有罪,建旗鳴鼓,直指魏都,固將飛書告之,擇日合戰,豈復翳行竊步,事一旦之譎以規咸陽哉!司馬懿年長於公四歲,懿存而公死,纔五十四耳,天不祚漢,非人力也。「霸氣西南歇,雄圖歷數屯。」杜詩盡之矣。

    沐浴佩玉

    「石駘仲卒,有庶子六人,卜所以為後者,曰:『沐浴佩玉則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執親之喪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此檀弓之文也,今之為文者不然,必曰「沐浴佩玉則兆,五人者如之,祁子獨不可,曰:『孰有執親之喪若此者乎?』」似亦足以盡其事,然古意衰矣。

    談叢失實

    後山陳無己著談叢六卷,高簡有筆力,然所載國朝事,失於不考究,多爽其實,漫析數端於此。

    其一云:「呂許公惡韓、富、范三公,欲廢之而不能,及西軍罷,盡用三公及宋莒公、夏英公於二府,皆其仇也。呂既老,大事猶問,遂請出大臣行三邊,既建議,乃數出道者院宿,范公奉使陝西,宿此院,相見云云。」按呂公罷相,詔有同議大事之旨,公辭,乃慶曆三年三月,至九月致仕矣。四年七月,富、范始奉使,又三公入二府時,莒公自在外,英公拜樞密使而中輟,後二年莒方復入,安有五人同時之事?

    其二云:「杜正獻、丁文簡為河東宣撫,任布之子上書歷詆執政,至云至於臣父,亦出遭逢,謂其非德選也。杜戲丁曰:『賢郎亦要牢籠。』丁深銜之。其後二公同在政府,蘇子美進奏事作,杜避嫌不預,丁論以深文,子美坐廢為民,杜亦罷去。一言之謔,貽禍如此。」按杜公以執政使河東時,丁以學士為副,慶曆四年十一月進奏獄起,杜在相位,五年正月罷,至五月,丁公方從翰林參知政事,安有深文論子美之說?且杜公重厚,當無以人父子為謔之理,丁公長者也,肯追仇一言陷賢士大夫哉?

    其三云:「張乖崖自成都召為參知政事,既至而腦疽作,求補外,乃知杭州而疾愈。上使中人往伺之,言且將召也,丁晉公以白金賂使者,還言如故,乃不召。」按張兩知成都,其初還朝為戶部使、中丞,始知杭州,是時,丁方在侍從;其後自蜀知昇州,丁為三司使。豈有如前所書之事?

    其四云:「乖崖在陳,聞晉公逐萊公,知禍必及己,乃延三大戶與之博,出彩骰子勝其一坐,乃買田宅為歸計以自汚,晉公聞之,亦不害也。」按張公以祥符六年知陳州,八年卒,後五年當天禧四年,寇公方罷相,旋坐貶,豈有所謂乖崖自汚之事?

    茲四者所係不細,乃誕漫如此。蓋前輩不家藏國史,好事者肆意飾說為美聽,疑若可信,故誤人紀述。後山之書,必傳於後世,懼詒千載之惑,予是以辨之。

    石砮

    東坡作石砮記云:「禹貢荊州貢礪、砥、砮、丹及箘、簵、楛,梁州貢砮、磬。至春秋時,隼集于陳廷,楛矢貫之,石砮長尺有咫,問於孔子,孔子不近取之荊、梁,而遠取之肅慎,則荊、梁之不貢此久矣。顏師古曰:『楛木堪為笴,今豳以北皆用之。』以此考之,用楛為矢,至唐猶然,而用石為砮,則自春秋以來莫識矣。」按晉書挹婁傳:有石砮、楛矢,國有山出石,其利入鐵;周武王時,獻其矢、砮;魏景元末亦來貢;晉元帝中興,又貢石砮;後通貢於石虎,虎以夸李壽者也。唐書黑水靺鞨傳:其矢,石鏃長二寸。蓋楛砮遺法,然則東坡所謂春秋以來莫識,恐不考耳。予家有一砮,正長二寸,豈黑水物乎?

    陶淵明

    陶淵明高簡閒靖,為晉、宋第一輩人。語其飢則簞瓢屢空,缾無儲粟;其寒則裋褐穿結,絺綌冬陳;其居則環堵蕭然,風日不蔽。窮困之狀,可謂至矣。讀其與子儼等疏云:「恨室無萊婦,抱茲苦心。汝等雖不同生,當思四海皆兄弟之義,管仲、鮑叔,分財無猜,他人尚爾,况同父之人哉!」然則猶有庶子也。責子詩云:「雍、端年十三。」此兩人必異母爾。淵明在彭澤,悉令公田種秫,曰:「吾常得醉於酒足矣。」妻子固請種秔,乃使二頃五十畝種秫,五十畝種秔。其自叙亦云:「公田之利,足以為酒,故便求之。」猶望一稔而逝,然仲秋至冬,在官八十餘日,即自免去職。所謂秫秔,蓋未嘗得顆粒到口也,悲夫!

    東晉將相

    西晉南渡,國勢至弱,元帝為中興主,已有雄武不足之譏,餘皆童幼相承,無足稱算。然其享國百年,五胡雲擾,竟不能窺江、漢,苻堅以百萬之衆,至於送死淝水,後以強臣擅政,鼎命乃移,其於江左之勢,固自若也,是果何術哉?嘗考之矣,以國事付一相,而不貳其任,以外寄付方伯,而不輕其權,文武二柄,既得其道,餘皆可概見矣。百年之間,會稽王昱、道子、元顯以宗室,王敦、二桓以逆取,姑置勿言,卞壼、陸玩、郗鑒、陸曄、王彪之坦之不任事,其真託國者,王導、庾亮、何充、庾冰、蔡謨、殷浩、謝安、劉裕八人而已。方伯之任,莫重於荊、徐,荊州為國西門,刺史常都督七八州事,力雄強,分天下半,自渡江訖於太元,八十餘年,荷閫寄者,王敦、陶侃、庾氏之亮翼、桓氏之溫豁沖石民八人而已,非終於其軍不輒易,將士服習於下,敵人畏敬於外,非忽去忽來,兵不適將,將不適兵之比也。頃嘗為主上論此,蒙欣然領納,特時有不同,不能行爾。

    賞魚袋

    衡山有唐開元二十年所建南岳真君碑,衡州司馬趙頤貞撰,荊府兵曹蕭誠書,末云,別駕賞魚袋、上柱國光大晊。賞魚袋之名不可曉,他處未之見也。

    浯溪留題

    永州浯溪,唐人留題頗多,其一云:「太僕卿分司東都韋瓘,太中二年過此。余大和中以中書舍人謫宦康州,逮今十六年。去冬罷楚州刺史,今年二月有桂林之命,纔經數月,又蒙除替,行次靈川,聞改此官,分司優閒,誠為忝幸。」按新唐書:「瓘仕累中書舍人,與李德裕善,李宗閔惡之,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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