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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之,德裕罷相,貶為明州長史,終桂管觀察使。」以題名證之,乃自中書謫康州,又不終於桂,史之誤如此。瓘所稱十六年前,正當大和七年,是時,德裕方在相位,八年十一月始罷,然則瓘之去國,果不知坐何事也。

    皇甫湜詩

    皇甫湜、李翱,雖為韓門弟子,而皆不能詩,浯溪石間有湜一詩,為元結而作,其詞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然長於指叙,約潔多餘態。心語適相應,出句多分外。於諸作者間,拔戟成一隊。中行雖富劇,粹美君可蓋。子昂感遇佳,未若君雅裁。退之全而神,上與千年對。李杜才海翻,高下非可概。文於一氣間,為物莫與大。先王路不荒,豈不仰吾輩。石屏立衙衙,溪口揚素瀨。我思何人知,徙倚如有待。」味此詩乃論唐人文章耳,風格殊無可采也。

    人物以義為名

    人物以義為名者,其別最多。仗正道曰義,義師、義戰是也。衆所尊戴者曰義,義帝是也。與衆共之曰義,義倉、義社、義田、義學、義役、義井之類是也。至行過人曰義,義士、義俠、義姑、義夫、義婦之類是也。自外入而非正者曰義,義父、義兒、義兄弟、義服之類是也。衣裳器物亦然。在首曰義髻,在衣曰義襴、義領,合中小合子曰義子之類是也。合衆物為之,則有義漿、義墨、義酒。禽畜之賢,則有義犬、義烏、義鷹、義鶻。

    人君壽考

    三代以前,人君壽考有過百年者。自漢、晉、唐、三國,南北下及五季,凡百三十六君,唯漢武帝、吳大帝、唐高祖至七十一,玄宗七十八,梁武帝八十三,自餘至五六十者亦鮮。即此五君而論之。梁武召侯景之禍,幽辱告終,旋以亡國;玄宗身致大亂,播遷失意,飲恨而沒。享祚久長,翻以為害,固已不足言。漢武末年,巫蠱事起,自皇太子、公主、皇孫皆不得其死,悲傷愁沮,羣臣上壽,拒不舉觴,以天下付之八歲兒。吳大帝廢太子和,殺愛子魯王霸。唐高祖以秦王之故,兩子十孫同日併命,不得已而禪位,其方寸為如何?然則五君者雖有崇高之位,享耆耋之壽,竟何益哉!若光堯太上皇帝之福,真可於天人中求之。

    韓文公佚事

    韓文公自御史貶陽山,新舊二唐史,皆以為坐論宮市事。按公赴江陵途中詩,自叙此事甚詳,云:「是年京師旱,田畝少所收。有司恤經費,未免煩誅求。傳聞閭里間,赤子棄渠溝。我時出衢路,餓者何其稠!適會除御史,誠當得言秋。拜疏移閤門,為忠寧自謀。上陳人疾苦,無令絕其喉。下言畿甸內,根本理宜優。積雪驗豐熟,幸寬待蠶麰。天子惻然感,司空嘆綢繆。謂言即施設,乃反遷炎洲!」皇甫湜作公神道碑云:「關中旱饑,人死相枕藉,吏刻取恩,先生列言天下根本,民急如是,請寬民徭而免田租,專政者惡之,遂貶。」然則不因論宮市明甚。碑又書三事云:「公為河南令,魏、鄆、幽、鎮各為留邸,貯潛卒以槖罪亡,公將擿其禁,斷民署吏,俟旦發,留守尹大恐,遽止之,是後鄆邸果謀反,將屠東都,以應淮、蔡。及從討元濟,請於裴度,須精兵千人,間道以入,必擒賊。未及行,李愬自文城夜入,得元濟。三軍之士,為公恨。復謂度曰:今借聲勢,王承宗可以辭取,不煩兵矣。得柏耆,口授其詞,使耆執筆書之,持以入鎮州,承宗遂割德、棣二州以獻。」李翱作公行狀,所載略同。而唐書並逸其事,且以鎮州之功,專歸柏耆,豈非未嘗見湜文集乎?資治通鑑亦僅言耆以策干愈,愈為白度,為書遣之耳。

    論韓公文

    劉夢得、李習之、皇甫持正、李漢,皆稱誦韓公之文,各極其摯。劉之語云:「高山無窮,太華削成。人文無窮,夫子挺生。鸞鳳一鳴,蜩螗革音。手持文柄,高視寰海。權衡低昂,瞻我所在。三十餘年,聲名塞天。」習之云:「建武以還,文卑質喪。氣萎體敗,剽剝不讓。撥去其華,得其本根。包劉越嬴,幷武同殷。六經之風,絕而復新。學者有歸,大變於文。」又云:「公每以為自揚雄之後,作者不出,其所為文,未嘗效前人之言而固與之幷,後進之士有志於古文者,莫不視以為法。」皇甫云:「先生之作,無圓無方,主是歸工,抉經之心,執聖之權,尚友作者,跂邪觝異,以扶孔子,存皇之極。茹古涵今,無有端涯。鯨鏗春麗,驚耀天下,栗密窈眇,章妥句適,精能之至,鬼入神出,姬氏以來,一人而已。」又云:「屬文意語天出,業孔子、孟軻而侈其文,焯焯烈烈,為唐之章。」又云:「如長江秋注,千里一道,然施於灌激,或爽於用。」此論似為不知公者。漢之語云:「詭然而蛟龍翔,蔚然而虎鳳躍,鏘然而韶鈞鳴,日光玉潔,周情孔思,千態萬貌,卒澤於道德仁義,炳如也。」是四人者,所以推高韓公,可謂盡矣。及東坡之碑一出,而後衆說盡廢。其略云:「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是皆有以參天地之化,關盛衰之運。自東漢以來,道喪文弊,歷唐貞觀開元而不能救,獨公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從公,復歸於正。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豈非參天地而獨存者乎?」騎龍白雲之詩,蹈厲發越,直到雅、頌,所謂若捕龍蛇、搏虎豹者,大哉言乎!

    治生從宦

    韓詩曰:「居閒食不足,從仕力難任。兩事皆害性,一生常苦心。」然治生從宦,自是兩塗,未嘗有兼得者。張釋之以貲為郎,十年不得調,曰:「久宦減兄仲之產,不遂。」欲免歸。司馬相如亦以貲為郎,因病免,家貧無以自業,至從故人於臨邛,及歸成都,家徒四壁立而已。

    真宗末年

    真宗末年屬疾,每視朝不多語言,命令間或不能周審,前輩雜傳記多以為權臣矯制,而非也。錢文僖在翰林,有天禧四年筆錄,紀逐日瑣細家事,及一時奏對,幷他所聞之語,今略載於此。寇萊公罷相之夕,錢公當制,上問:「與何官得?」錢奏云:「王欽若近出,除太子太保。」上曰:「近上是甚?」云:「太子太傅。」上曰:「與太子太傅。」又云:「更與一優禮。」錢奏但請封國公而已。時樞密有五員,而中書只參政李迪一人,後月餘,召學士楊大年,宣云:「馮拯與吏書,李迪與吏侍。」更無他言。楊奏:「若只轉官,合中書命詞,唯樞密使、平章事,却學士院降制。」上云:「與樞密使、平章事。」楊亦憂慮,而不復審,退而草制,以迪為吏部侍郎、集賢相,拯為樞密相。又四日,召知制誥晏殊,殊退,乃召錢。上問:「馮拯如何商量?」錢奏:「外論甚美,只為密院却有三員正使,三員副使,中書依舊一員,以此外人疑訝。」上云:「如何安排?」錢奏:「若却令拯入中書,即是彰昨來錯誤,但於曹利用、丁謂中選一人過中書,即幷不妨事。」上曰:「誰得?」錢奏:「丁謂是文官,合入中書。」上云:「入中書。」遂奏授同平章事。又奏兼玉清宮使,又奏兼昭文國史。又乞加曹利用平章事。上云:「與平章事。」

    按此際大除拜,本真宗啟其端,至於移改曲折,則其柄乃係詞臣,可以舞文容奸,不之覺也。寇公免相四十日,周懷政之事方作,溫公記聞,蘇子由龍川志,范蜀公東齋記事,皆誤以為因懷政而罷,非也。予嘗以錢錄示李燾,燾采取之,又誤以召晏公為寇罷之夕,亦非也。

    容齋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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