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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小说网 www.izxs.net,最快更新先秦政治思想史最新章节!

    道家盖不认生计问题为政治问题,彼宗以“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为教。谓: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其旨在教人尽黜物质上欲望。果能尔者,则生计当然不成问题。虽然,彼固欲人之“甘其食美其服”,而又欲其“复结绳而治,老死不相往来”。一章之中,而两种事实已冲突,实不彻底之谈也。但彼宗既置此问题于不论不议之列,则吾侪研究此问题时,亦可置彼宗于不论不议之列。

    先秦诸哲言生计者,法家特注重生产问题,儒家特注重分配问题,墨家则两方面皆顾及,而两方面皆不甚贯澈。此其大较也。

    法治主义之最初实行者,自李悝。而在我国生计学史上,始用科学的精密计算法以谈生计政策者,即李悝也。《汉书·食货志》记其学说之大概曰:

    李悝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以为地方百里,提封九万顷,除山泽邑居参分去一,当田六百万亩。治田勤谨,则亩益三升,不勤则损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增减,辄为粟百八十万石矣。

    又曰: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与甚贱,其伤一也。善为国者,使民无伤而农益劝。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五石,余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终岁,为粟九十石,余有四十五石。石三十,为钱千三百五十,除社闾尝新春秋之祠用钱三百,余千五十。衣,人率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颜注曰:少四百五十不足也。)不幸疾病死丧之费及上赋敛,又未与此。此农夫所以常困,有不劝耕之心,而令籴至于甚贵者也。是故善平籴者必谨观岁有上中下孰(同熟)。上孰,其收自四,余四百石。(张晏曰:平岁百亩收百五十石,今大孰四倍,收六百石。)中孰自三,余三百石。下孰自倍,余百石。小饥则收百石,中饥七十石,大饥三十石。故大孰则上籴三而舍一,中孰则籴二,下孰则籴一。使民适足,贾(同价)平则止。小饥则发小孰之所敛,中饥则发中孰之所敛,大饥则发大孰之所敛,而籴之。故虽遇饥馑水旱,籴不贵而民不散,取有余以补不足也。行之魏国,国以富强。

    此为我国最古之生计学说,吾故录其全文如上。此学说之要点有二:一曰“尽地力”,所以奖厉私人生产也。二曰“平籴”,所以行社会政策,用政府之力,以剂私人之平也。当时主要生计惟农业,故所规画亦限于此。战国中叶以后,工商业骤昌,兼并盛行而农益病。于是言生计者分重农主义重商主义之两派。《商君书》盖重农派之作品也。《管子》中一部分,则重商派作品也。(《管子》、《商君书》皆战国末年人所作,非管仲、商鞅自著,说见已前。《管子》尤庞杂,各派学说皆杂收,即以生计学论,亦重农重商参半也。)《商君书》曰:

    重关市之赋,则农恶商,商有疑惰之心。农恶商,商疑惰,则草必垦矣。以商之口数,使商令之,斯舆徒重者必当名。(此三句有讹字。)则农逸而商劳,农逸则良田不荒,商劳则去商。……则草必垦矣。……(《垦令》篇)

    书中此类文甚多,兹不枚举。盖《商君书》为秦人所作,秦开化较晚,宜以农立国而不以工商,故重农主义行焉。当时各国,又皆以民寡为病,故人口问题,又为言生计者所最重视。(当时人口问题与玛尔梭士人口论所研究者正相反,玛氏患人多,当时患人少也。)《商君书》中有专篇以论此政策,其言曰:

    今秦之地方千里者五,而谷土不能处二。田数不满百万,其薮泽溪谷名山大川之材物货宝,又不尽为用,此人不称土也。秦之所与邻者三晋也,所欲用兵者韩魏也,彼土狭而民众,其宅参居而并处,其寡萌贾息,民上无通名,下无田宅,而恃奸务末作。……此其土之不足以生其民也。以(同已)有过秦民之不足以实其土也。……今王发明惠,诸侯之士来归者……复之三世,无知军事……今以草茅之地,来三晋之民,而使之事本,此其损敌也与战胜同实。而秦得之以为粟,此反行两登之计也。(《来民》篇)

    秦人盖实行此政策,卒以富强而并天下焉。同时有相反的学说盛于齐。齐,开化较早,自春秋以来,已“冠带衣履天下”(《史记·货殖传》文),工商业为诸国冠,故齐人所撰《管子》,含有重商主义的倾向。其言曰:

    黄金者用之量也。辨于黄金之理,则知侈俭,知侈俭则百用足矣。故俭则伤事,侈则伤货,俭则金贱,金贱则事不成,故伤事。侈则金贵,金贵则货贱,故伤货。(《立政》篇)

    又曰:

    五谷食米,民之司命也;黄金刀币,民之通施也。故善者执其通施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得而尽也。(《国蓄》篇)

    彼宗以为货币有衡驭百物之性能,而粮食之在百物中,其性质又最为特别(今世治生计学者仍认粮食为特种货物,不能仅以一般货物之原则支配之),能善筦两者之键而操纵之,则可以富国。彼宗以为豪强兼并之弊,皆由私人操纵此两者而起。其言曰:

    岁有凶穰,故谷有贵贱;令有缓急,故物有轻重。然而人君不能治(案:言政府无办法也),故使蓄贾(案:言蓄财之富商也)游市。(案:言游手之市侩也)。乘民之不给,百倍其本;分地若一,强者能守;分财若一,智者能收;智者有什倍人之功(房注云:以一取什),愚者有不赓本之事(房注云:赓犹偿也),故民有相百倍之生也。(案:谓贫富相去以百倍计也。)夫民富则不可以禄使也,贫则不可以罚威也。法令之不行,万民之不治,由贫富之不齐也。(同上)

    彼宗以为若一任私人之自由竞争,则富商奸侩,以智术操纵,必至兼并盛行而贫富日以悬绝。政府苟“不能钧(同均)羡(余也)不足以调民事,则虽强本趣耕,且铸币无已,乃今使民下相役耳。(房注云:徒使豪强侵夺贫弱)。恶能以为治乎?”(《国蓄》篇文)然则救济之法奈何?彼宗曰:

    凡轻重之大利,以重射轻,以贱泄平。万物之满虚,随财准平而不变,衡绝则重见,人君知其然,故守之以准平……耒耜器械钟饷粮食毕取赡于君。故大贾蓄家不得豪夺吾民矣。……

    凡五谷,万物之主也。谷贵则万物必贱,谷贱则万物必贵,两者为敌则不俱平。故人君御谷物之迭相胜,而操事于其不平之间。……(《国蓄》篇)

    其所主张之政策,以今语说之,则“资本国有”、“商业官营”是已。不特此也,彼宗更主张盐铁两种工业悉归国有,即以为国家收入之财源。其言曰: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藉(案:藉者,征税也)于台雉(案:谓建筑物),何如?管子对曰:此毁成也。吾欲藉于树木。管子对曰:此伐生也。吾欲藉于六畜。管子对曰:此杀生也。吾欲藉于人何如?管子对曰:此隐情也。桓公曰:然则吾何以为国?管子对曰:唯“官山海”为可耳。……海王之国,谨正盐……十口之家十人食盐……终月,大男食盐五升少半,大女食盐三升少半,吾子(房注云:吾子谓小男小女)食盐二升少半……万乘之国,人数开口千万也。禺之商日二百万(房注云:禺,读为偶,偶对也,商计也,对其大男大女食盐者之口数而立以计所税之盐,一日计二百万)。……月人三十钱之籍,为钱三千万。……使君施令曰:吾将籍于诸君吾子,则必嚣号。今夫给之盐,则百倍归于上,人无以避此者,数也。

    今铁官之数曰:一女必有一针一刀,若其事立(房注云:若犹然后);耕者必有一耒一耜一铫,若其事立。不尔而成事者天下无有。今针之重加一也,三十针,一人之籍;刀之重加六,五六三十,五刀,一人之籍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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