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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遗记言传说

    王子年《拾遗记 殷汤门》载:傅说赁为赭衣,舂于深岩以自给,梦乘云绕日而行,筮得利建侯卦。岁余,汤以玉帛聘而为阿衡。仆谓汤所聘者伊尹,而傅说起于高宗之世,相去二十来世。如此之远,而此言汤时傅说云云,无乃误乎?

    二书中言饧字

    刘禹锡尝曰:诗用僻字,须有来处。宋考功诗云“马上逢寒食,春来不见饧。”疑此字僻,因渎《毛诗 有瞽》注,乃知六经中惟此注有饧字。仆观扬雄《方言》有此一字,观《樊鯈传}“三岁献甘醪膏饧”,知汉人尝有此语。又考《周礼》“少师掌教箫”注,亦有饧字。则是饧字,六经中不但《诗》注有此一字,又见于《周礼》注矣。禹锡所言,是末深考,仆因观唐人诗集,有曰“马上逢寒食,途中属暮春。可怜江浦望,不见洛桥人。”此宋考功《途中寒食诗》也。有曰“岭表逢寒食,春来不见饧。洛中新甲子,何日是清明?”此沈佺期诗也。禹锡举考功“马上逢寒食”之言,而缀以佺期“春秋不见饧”之句,是又误以二诗为一诗言耳。然则“春来不见饧”乃佺期之句,非考功之作也。

    损益前人诗语

    《诗眼》曰:沈佺期诗”人如天上坐,鱼似镜中悬”,子美诗“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雾中看”,不免蹈袭。《随笔》曰:子美诗“夜足沾沙雨,春多逆水风”,乐天诗“巫山夜足沾沙雨,陇水春多逆水风。”白用杜句如此。仆谓此非袭用前人句也。以前人诗语而以己意损益之,在当时自有此体。不特此二者,如李嘉祐诗“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而王维诗“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薛据诗“省署开文苑,沧浪学钓翁”,而子美诗“独当省署开文苑,兼泛沧浪学钓翁。”刘长卿诗“柳色孤城外,莺声细雨中”,而武伯苍诗“千条翠柳衡门里,百啭黄鹂细雨中。”增前人之语者如此。又有损前人句语者,如王维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而杜子美诗“阊阖开黄道,衣冠拜紫宸”是也。有全用前人一句,而以己意贴之者,如沈云卿“云白山青千万里,几时重谒圣明君。”而子美则曰“云白山青万余里,愁看直北是长安”是也。有以前人五字句衍为七字句者,如沈佺期诗“秦地平如掌”,而李白诗“秦川四面平如掌”是也。李肇谓王维好窃人对,范元实谓老杜不免蹈袭,斯见谬矣。抑又考之,沈佺期“人如天上坐,鱼似镜中悬”,此语又有所自。观陈释慧标诗“舟如空里泛,人似镜中行。”王逸少诗“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得非祖此乎?杜子美诗曰“春水船如天上坐”,李白曰“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卢怀谨曰“楼台影就波中出,日月光疑镜里悬。”是皆体贴此意。

    韩李设谕

    韩退之《自荐书》曰“假如贤者至,阁下乃一见之;愚者至,不得见焉,则贤者莫不至,而愚者日远矣。假如愚者至,阁下以千金与之;贤者至,亦以千金与之,则愚者莫不至,而贤者日远矣。”李翱《荐所知书》曰“兹有二人偕来,其一人贤士也,其一人常常人也。待之礼貌,不加崇焉,则贤者行。贤者行,则常常之人日来矣。况其待常常之礼貌加厚,则善人何求而来哉?”二公均以是意设谕,别白是否,其理明甚,非老于文笔者不及此。

    韩用杜格

    杜子美《逢李龟年诗》曰“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韩退之《井诗》曰“贾谊宅中今始见,葛洪山下昔曾窥。寒泉百尺空看影,正是行人喝死时。”杜诗“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韩诗“已呼孺人戛鸣瑟,更遣稚子传清杯。”因知韩诗亦自杜诗中来。储光羲诗“孺人善逢迎,稚子解趋走。”孺人对稚子,又出于江淹《恨赋》。

    承露丝囊

    懒真子读杜牧之诗“千秋佳节名空在,承露丝囊世已无”,谓汉以金盘承露,而唐以丝囊,丝囊可以承露乎?此不可解。仆谓懒真是未深考。按《华山记》,弘农邓绍八月晓入华山,见童子执五彩囊,盛柏叶露食之。此事在汉武帝之前,是以武帝于其地造望仙等宫观。又观梁文帝《眼明囊赋》序曰:“俗之妇人,八月旦多以锦翠珠宝为眼明囊,因凌晨拭目。”唐人千秋节,以丝囊盛露,亦袭其旧,正八月初故事。

    不识撑犁事

    《缃素杂记》云:永叔代王状元谢启,“陆机阅史,尚靡识于撑犁;枚皋属文,徒自成于骫骳。”沈元用启,“读撑犁而靡识,敢谓知书?问祈招而不知,尚惭寡学。”陆机不识撑犁事,竟不知载何书。仆谓此见《玄晏春秋》,曰“予读《匈奴传》,不识撑犁孤涂之事,有胡奴执烛,顾而问之,奴曰:‘撑犁,天子也。’言匈奴号撑犁,犹汉人称天子也。于是旷然发寤。”其事亦著《艺文类聚》、《类要》诸书。然则不识撑犁者,乃皇甫谧,非陆机也。欧公谓陆机,得非别有所据乎?

    豹文鼮鼠

    郭璞注《尔雅》,谓豹文鼮鼠,汉武帝时得此,孝廉郎终军知之,赐绢百匹。其后如崔偓佺、刘士玄之徒,皆知其说。唐《艺文类聚》亦云,终军知豹文鼮鼠,武帝赐绢百匹。仆考前汉诸书,不闻终军有此事。读《后汉 窦攸家传》:光武宴百僚于云台,得豹文之鼠,问群臣,莫知之,惟窦攸曰:“此鼮鼠也”。诏问所出,曰:“见《尔雅》”。验之果然。赐绢百匹,诏公卿子弟就攸学《乐雅》。是以徐陵谢启曰:“虽贾逵之颂神爵,窦攸之对鼮鼠,方其宠锡,独有光前。”得非即此事而误以为终军乎?挚虞《三辅决录》亦谓窦攸。

    紫荷囊

    前辈谓尚书紫荷囊事,案《晋志》“八坐尚书荷紫,以生紫为袷,缀之外服,加于肩上。”又《梁史》,周舍问刘杳“尚书着紫荷橐,竟何所出?”杳曰:“《张安世传》‘持橐囊也’。”荷乃负荷之荷,人读为平声,遂有此误。虽欧阳文忠公、宋景文公有所不免。仆谓不然,紫荷囊事,其说已久,非欧、宋之误也。观《唐类表》有云“佩苍玉,负紫荷”,欧、宋之语,岂无自邪?仆因考之,沈约《宋志》、萧子显《齐志》皆谓:紫袷囊,俗呼曰紫荷,或曰负荷以行。《隋志》曰“朝服缀紫荷,录令、左仆射左荷,右仆射、尚书右荷”。是则紫荷之说,自晋、宋以来有之。刘杳谓“持橐簪笔”出《张安世传》,不知出于《赵充国传》。《漫录》谓左荷、右荷出《隋 乐志》,不知出于《礼志》。

    五技之鼠有二

    今读《荀子》“鼯鼠五技而穷”,为猫鼠之鼠。唐《艺文类聚》亦编入鼠门。仆考之,乃蝼蛄,非鼠也。按《本草》、《广雅》,皆谓荀之鼯鼠为蝼蛄,一名硕鼠。《易》“晋如硕鼠”,孔颖达《正义》引蔡邕《劝学篇》云“硕鼠五能,不成一技。”注云:能飞不能上屋,能缘不能穷木,能游不能度谷,能穴不能藏身,能走不能免人。”《荀子》“鼯鼠五技而穷”,并为蝼蛄也。而魏诗《硕鼠》刺重敛,传注皆谓大鼠。则《尔雅》所谓硕鼠,关中呼为鼩鼠。陆机云:“今河东有大鼠,能人立,交前两脚于颈上,跳舞善鸣,食人禾苗,人逐则走木空中。亦有五技,或谓之雀鼠。”然则蝼蛄与此鼠同名硕鼠,皆有五技,但蝼蛄技穷,而此鼠技不穷故耳。陆农师《埤雅》谓五技而穷者为飞生,与诸说不同。

    鹰犬谕人

    颂人之美,以飞走比况者有之,不过用麟、凤、虎、豹、鹰、鹏之类而已,然罕有以犬为美况者。观后汉《张表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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