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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小说网 www.izxs.net,最快更新关陇舆中偶忆编最新章节!

    順治開科狀元為東昌傅相國以漸。相國嚐扈隨聖駕,騎蹇驢歸行帳。上在高處眺望,摹寫其形狀,戲題云:“狀元歸去驢如飛”。畫幅二尺許,設色古茂。餘道出東昌,登傅氏禦畫樓,其裔孫傅秋坪前輩繩勳,出賜件獲觀,恭紀一詩,允宜采入畫苑為佳話云。

    道光九年,餘扈駕盛京,複至興京,道經蓮花背。是日,滿軍機章京炰羔餉同直者,人皆席地而坐,忽白雲從座右滃起,繚繞氤氳,至午始散。

    《飲水詩詞集》為長白性德著,大學士明珠子。《曝書亭集》有挽納蘭侍衛詩,世所傳賈寶玉者即其人。詞以小令為佳,得南唐李後主意。餘當刻於粵西藩署,原本殘缺,其有不合律者,或傳鈔之訛,余為更易十數處。周稚圭中丞之琦稱為善本焉。

    內廷每屆歲除,禦製春帖子發和。余在樞曹,為蔣礪堂相國攸銛代作,中有句云:“若論萬家春帖子,十行寬詔是謄黃。”諸老以為新特。

    京師豐宜門外三官廟海棠最盛,花時為士大夫宴集之所,向不知種自何手。阮芸台相國元告餘,此是董文恭公誥所植。文恭奉諱回浙江,聞三省教匪滋事,不敢家居,俶裝赴都,及至城外,和相珅不為奏明,遂僑寓廟中數月,種花為遣。餘曾作詩紀其事。今三觀廟改名花之寺,蓋取《日下舊聞》所載寺名移置於此。禮親王昭槰以殘刻褫爵,其學問淵博,待賓客甚厚。吳中蔣香杜廷恩、畢子筠華珍皆延至府中,談宴為樂,嚐見其自度曲,真得元人遺意。

    文秋潭相國孚不肯以詩名,而五律堅卓直入唐人室,貴筠西尚書慶《東去集》多音特之語。餘曾刻相國自定詩一卷,至尚書詩亦俟續刊,以示世之采詩者。餘官中書,在內閣撰文,上以《養正集》頒賜大臣,撰公謝摺,有智由天錫,蒙為聖功,一睽為韓柱舲大司寇崶所激賞。

    道光八年戊子,典試閩中,道經浙江龍遊縣,向晚距城五里,陡起龍陣風,灘水奔注,舟倒行,將觸石壁,幸亂石膠舟而止,黑雲下垂,聞龍吟聲,宛如朝正時中和韶樂。約二刻許,作詩紀異。舟人年老矣,亦謂聞所未聞。餘曰:“地名龍遊,有自來矣。”

    餘同年姚聖符伯驥為丁卯龍頭,是科詩題“白露橫江”。主司命題之意,因進場適白露節日。姚詩集杜句:露從今夜白,月湧大江流。劉金門師鳳誥得是卷,擊賞,遂獲雋。師嚐謫戍黑龍江,有集杜詩一卷,對偶天成。餘錄其副,吳中門人刊以行。

    余嘗有句云:“文人至晚年,棲心必空王。書家至晚歲,融神必香光。”良以香光書如東坡,詩輒引人入勝,全在一個動字,動則變,變則化。又法與錢梅溪泳論書畫,畫家分南北宗,書家亦分南北。如楊柳一派,類推至於吾家文敏,是為北宗。褚虞一派,類推至於香光,是為南宗。梅溪以為然。

    仁宗《述聖詩》注中載列祖列宗文德武功甚詳,海內讀書者,允宜家置一編。是時南書房供奉為吾鄉趙少農秉衝,奉敕刊禦集,祥河實預繕校之役。

    奉天府丞程春廬丈同文文章典則,為大著作手。官駕部,直樞廷十餘年,充會典館提調,承修《大清會典》一書,纂輯詳備,是其平生精力所聚。尤長於輿地之學,遺書滿床,歸其甥朱虹舫閣部方增。今刻之《從政觀法錄》,即其底稿之一種。夫人瑟兮女史,花卉學白石翁,山水得倪黃真意,不知其為閏閣筆墨也。

    歸佩珊《女史》詩有丈夫氣,七律尤佳,與席佩蘭《女史》異曲同工。王漁洋詩話大率自注其詩,擺脫凡近。

    洪稚存《北江詩話》其論本朝各家詩大半允當,向無刻本,其子符孫琦孫能守其書。先後出示底稿,盡銓殘闕,等於焦尾,余為校刊,以廣其傳。

    《書經》亦有詩,如“已予惟小子”至“弼我丕丕基”讀之分明,五古一章。

    蘄縣童萼君廉訪槐經進之作,典麗居宗,允稱作手,惜未供奉南齊,間亦作畫,設色仕女追摹十洲,三五日方成一扇,其用心精刻類此。

    上海陸建庵明府慶勳為耳山先生錫熊之第五郎,其讀史詩,運用南北史,高唱入雲,惜無意存稿,旋作旋棄,為人落拓不羈,獨與餘善,萼君廉訪亦佩其才。

    嘉慶戊辰,侍先大夫同應禮部試,吳山尊學士鼎贈聯云:“父子一家皆有集,江湖三筆更何人。”又宋芷灣觀察湘題餘詩舲圖:“李杜而還誰問涉,吾舟祗受兩三人。”兩公皆詩中知愛也。

    京師“萬柳堂”,翁覃溪學士方綱題云:“廉相陂塘新柳色,已公茆屋舊詩聲”。阮芸台相國元嚐約朱野雲布衣鶴年補種柳株,數舉詩會。餘隨先大夫過從焉。嗣餘扈從陪都,訪得城外亦有“萬柳堂”,策馬過之,有詩云:“濁酒爐前添客思,短衣馬上聽秋聲。”是則二公所未經遊覽者。

    “宣南詩社”,京朝士夫朋從之樂,無以逾此,或消寒,或春秋佳日,或為歐蘇二公壽。始則陶雲汀製軍澍、周稚圭中丞之琦、錢衍石給諫儀吉、董琴南觀察國華諸公,繼則鮑雙湖侍郎桂星、朱椒堂漕師為弼、李蘭卿都轉彥章、潘公甫舍人曾沂諸公,後則徐廉峰太史寶善、汪大竹比部全泰、吳小穀太守清旱、西穀府丞清鵬諸公。其間人事不齊,旋舉旋輟,而餘與吳蘭雪舍人嵩梁每舉必預。陶製府官江南時,歲寄宴費,餘監司山左,亦仿此例。至是輒憶野寺看花,涼堂讀畫,為不可多得之勝事矣。

    鮑覺生侍郎詩尚唐音。道光五六七年間,與餘唱酬最密,一韻必數疊。餘成一詩,向晚送公處,公必和之,即漏夜猶聞剝啄聲,知公和詩至矣。公才明敏,而性卞急類此。一日過餘曰:“連朝閱東坡詩,處處移情,幾為其所色攝,因置弗閱。”蓋公之謹守唐人矩度也。

    餘同年吳巢鬆學使慈鶴筆華瞻,工駢體,早年多遊曆,交四方知名士,博聞強識,與萬廉山永紀、包誠伯世臣、陳雲伯文述輩談論相埒。如河漕監三大政,各直省利弊,能舉其概。程梓庭製府祖洛云:“巢人鬆有王佐才。”其傾倒如此。

    錢衍石給諫詩不作習見語,意在澹遠。余嘗攜吳西穀府丞《笏齋詩鈔》質之,輒驚喜,以為同調。

    餘身經萬里,所見橋梁,莫長於灤河橋,亙二里許,兩岸對望,不辨人影。恭值聖駕,經行直隸,督臣於伏泛前,委員修辦。有副橋以便從臣輿馬。兩橋寬窄高下相等,俱圍以紅闌,橋柱安路鐙,夜則波光鐙影,掩映蕩漾,,加以萬騎奔馳,列炬照耀,光明世界,實屬奇觀。餘策騎夜行,過橋後,登高阜回望,見雙虹吐焰,直突過火樹銀花矣。

    餘經孤竹城謁夷齊廟,恭讀高廟聖製詩,載《盛京通誌》城外首陽山不甚高,無樹而綠意油然,則薇蕨也。宿山下,於行帳前采蕨餉客,古味南烹,得未曾有。

    朝陽坡左近有文殊庵果老河。八月二十六日,為太夫人生辰,集同直稱慶,餘詩有:“文殊庵接慈雲芘,果老河增翠水長。”傅秋坪方伯以為屬對天成。

    雨夜大雷電,過薩爾滸,山高路險,餘詩有:“電內旌門前度影,雹飛天石昔年聲”之句,實寫真景。又“巫閭紅樹繞山足,餘詩藤蘿是纓帶”。紅樹以為裳,亦紀實也。醫巫閣上有石屋,棟宇天成,屋外有聖水盆,晝夜點滴不息。余在雲水光中,一回洗眼,頓覺明淨。又昨歲遊武林,訪湖上石屋洞屋形小似鍾乳下垂,衣履沾潤,讀東坡題名,因書“壺鏡”兩大字,好事者刻石洞中。

    桂林無山不洞,無洞不奇,而尤莫奇於棲霞,洞外鍾乳尋丈,如雲下垂,入洞秉炬而行,萬象顯露,石楹石柱石床幾,珍禽異獸,奇花瑞草,無不畢肖。向導者呼曰:“此是三天門”,“此是摩天嶺”,“此是漫天帳”,“此是仙人棋局”,“此是和尚曬袈裟”,“此是雙龍入海”,“此是蓮葉靈灶”,“此是曾公橋”,“此是芝田”中間有最低最窄處,側足而入,忽又高又敞,其深三里許。出曾公洞,豁然開朗,則酒壺山在望矣,餘作詩紀之,與畫師顏朗如炳同遊,顏寫圖能盡其勝。

    壺山形如酒壺,四圍十里多果園,春初桃李花開,紅白交映。又韶音洞外,菜花十里,餘俱遊焉。餘詩“袷衣齊上酒壺山”,又“恰喜新年民氣靜,山公日暮折花歸。”正清時在官之樂也。

    獨秀峰在桂林貢院後,本名紫金山。餘刻擘窠字於山腰石壁,曰“紫袍金帶”,蓋為都人士頌也。山下五詠堂,梁芷林中丞章钜重建,有延年讀書處,即在石洞,明代為靖江王府,餘故有句雲“雄藩勝覽曾開囿,太守風流尚讀書”。

    粵西大小融江,水綠如透翡翠,淨不可唾,亦不忍唾也。子才有詩讚歎欲絕。

    江南元墓有真假山,人詫為奇。餘行楚江,見兩岸疊石天成,不一而足。又桂林風洞,名“疊采山”,亦是假山之真者。風洞本名“福真”,餘書二字刻於洞口。

    余嘗夢三百歲僧,以勺水餉餘,告餘天漿,並引至禦屏,摘碧玉葉授餘盈握。夢中知為仙境,又似常到之所。記十三歲時,夢一老人授餘白璧,忽從手中飛去,化為白鶴,⒋翔天際,餘口占一詩雲“一鶴衝霄起”。此境嗣於禁省遇之。

    泰山凡三至,嘉慶己巳,侍先大夫偕梅小庾春、殷星橋瑞、王澹淵慶麟三同年,登日觀峰日出,有詩紀事。南天門以下至⒋馬坪,皆禦道,中間對鬆山,偃蓋萬株,蒼翠相接,為一山之勝。其實幽邃處,在山後之黃華。道光戊子,餘典試閩中,經泰安登山,又謁岱廟,道人出觀溫涼玉,色青,形如圭,約長五尺許,上溫而下涼,相傳高廟東巡,高麗進此玉,上賞收留鎮廟中。餘謂青圭禮東方,聖意蓋取諸此。嗣餘監司山左,再謁岱廟則以天雨未及登陟。

    萬山百合,生食之可愈肺疾,雖經年患咳者,食之立效。其質甚脆,不能隔宿,故不行遠,非親至山中,無緣求得也。陝州鷹痰可愈嗝,濟源娑羅子可愈胃,是謂中州三寶。衡獄以祝峰為最高,張朱二夫子,入山一月,始窮其勝。餘僅至半山亭,大暑酣獄廟,至晚行抵⒋雁峰下宿焉。前人有謂南獄應推九疑山,因九疑更遠更峻峭,然其論雖創,究未允當。

    渡洞庭湖開帆祭順風得柳州碑焚化,尤見安穩,碑凡二十六字,出柳州井中,餘故有詩雲“廿六真書驅九醜,殘碑重見井中天。柳侯著意龍城柳,手記元和十二年。”

    桂未穀先生夏《後四聲猿》,餘門人王子梅鴻得自山左見贈,未有刻本,餘將付梓,先題句云:“翠翹已死青藤老,恨海茫茫又一聲”。

    漁洋山與法華山對峙,餘登還元閣,讀牧仲、漁洋、歸愚三公詩,因題壁云:“三公詩在還元閣,獨怪漁洋占一山”。客有同遊者,鐫法華山人印遺餘,餘因先文敏公雋有法華盦印,凡得意書,以此為議,遂不辭而居之。

    十三元韻,作今體詩,尤宜選用,如《明妃詩》“門”“村”“昏”“魂”“論”。古人選韻之協音節隨之,初學不可不講,四支韻亦然。

    江神楊將軍,舟人均不知其名。餘過盤塘山,訪其墓持備牲醴,登山晨拜。讀墓碑:將軍諱臘,四川人,父朗為木客,駕筏下楚江,觸石鷹嘴溺死。將軍由蜀走萬里至楚,求屍不得,哭三日,自沈於江。兩屍並出,土人感其孝,收葬兩山間。唐貞觀朝敕封水府金甲禦史,立碑墓前。宋時有李姓夢神為將軍,令二官廟塑神像於右,戎服執殳,故群稱將軍云。石鷹嘴最險,自貞觀迄今,客舟無失事,將軍之默祐也。沿江牽道甚窄,有好事者築石闌數十丈衛之,餘詩故云:“迄今江水流哭聲,駭浪不敢磯前生”。好事者築闌檻磯路如砥,坦且平。

    元次山之浯溪有八浯,柳子厚之愚溪有八愚,餘先後經過,悤未及遍曆,讀《中興頌》,手摩石鏡,黯而不明,拜柳子祠,僅書楹聯雲“真為地幸浯溪配,得敵公文夢得詩”。婁東王奉常有九子,每置家具必九分,房屋亦九所。餘見其屏風數扇,多刻王孟端竹石,一麵摹海嶽真跡,極精雅。又廉州太守畫幾,寬五尺,長一丈餘,堅滑適用,今在陸素庵因儀家。余詩云:“三宿醉紅吟館裹,廉州畫幾奉常屏”。“醉紅吟館”額即奉常書。

    秀水汪西村明經大經僑寓鬆江,與餘家塔射園望衡對宇,日夕往還。明經書學香光,繼而專學先文敏,求書者接踵於門,以貧取潤,歲入百金。其詩修潔自好,《借秋山居集》係其自定。

    吾鄉顧淞南山人嵒山水學麓台,花卉亦工,飲酒豪性尤伉爽;改七薌山人琦蘭竹最老到,設色仕女得衡山意,又喜作詞,天姿娟秀,近無其匹;徐漁莊布衣年工篆刻,銅印尤佳。余在都有《三憶詩》,至是皆作故人,覺風流寥寂矣。

    幼作時文“杞不足徵也”題,偶用“在”字,塾師不覺,先大夫見而抹之,批雲“言徵不稱在”。餘作賦專師唐人,吳穀人祭酒錫麒來主鬆江書院,試輒第一,猶憶《四思鱸賦》“倦羽飄蓬,音書斷鴻。大難來日,容易秋風。意軫蓬池之上,情淹宦海之中。四十年聲名可念,三十里水驛猶通。南冠休戴,扁舟遂東。”《玉簪花賦》“聞歌而擊節愁絕,剪燭而敲詩腸斷”最為祭酒激賞。嗣入京師葉雲素給諫繼雯亦稱餘賦得唐律者深。

    餘詞宗薑張,極為姬傳先生鼐所稱。

    吾鄉馮少眉茂才承輝體甚魁碩,工八分,所居梅花樓,餘過之贈聯云:“明蜍蝕墨八分體,大蝶騎風七尺身”並贈錢叔美杜所畫墨梅張於壁。

    任成李白樓茂材璿恬淡科名,落拓詩酒,從餘山左六年,又中州前後六年。餘出所藏名跡,臨摹惟肖,學以日進。其畫秀韻在骨,得其外祖黃小鬆易筆法,題字亦酷似。為餘作有懷四十圖,又便麵十六幅,卓然可傳,惜不永其年,否則所造直奪錢杜改琦之席。

    吾鄉老輩,如楊退穀汝諧書學米董,粗箋禿筆,波磔得神。吳陶宰鈞篆隸並工,自可傳世。王孟公某詩如瘦島。翁石瓠春詩蘊藉風流。三布衣與退翁皆先大夫所心折者。

    楊退穀先生詩尤瀟灑出塵,餘藏一冊《書九日橫雲詩》如“遠峰迎權落,鮮鯽夾窗跳”“墨香題壁句,水活過谿禪。老樹當岩得,孤雲隔岫連”“草黃人跡少,水落石根粗”句皆新警。

    吳門袁少迂上舍沛同餘客董文恭公邸第有年,其設色山水,兼工帶寫,尤長經進之作,能得命題之意,殊非易易。

    州判車酉,四川副貢,有“牛背立殘鴉”句,餘最賞之。嗣餘奉諱去中州,車以自畫山水作別,伸知己之感,其畫亦荒率有致。

    江陰夏伯恬茂才之成從餘山左,大雪載塗,忽得句雲“石擁雪為裘”,餘對雲“樹依雲作蓋”,究不如夏句之奇。

    餘姊栽雲女史杏,十三歲賦《朱藤詩》“翠幄香清蝶夢濃”,妹玉舜女史道恒詩亦工。吾家詠絮才也。

    阿對泉在閿鄉縣城外,阿對為楊伯起家僮,能疏泉灌蔬,猶少陵之獠奴接竹也。

    姚合寄陝州王司馬詩:“自當台直無因醉,一別詩宗更懶吟”。餘無坐客,常一月不作詩,正坐是病。

    元遺山善學杜,而集中往往用杜成句,豈行乎其所不得不行耶?魏野《謝寇萊公見訪詩》“驚回一覺遊仙夢,村巷傳呼宰相來”,餘曾有句云:“草堂魏處士,魚鶴識公卿”。

    “三堂”“二十一詠堂”在古虢州,唐岐薛二王刺州時建,韓退之劉伯芻俱有詩,今為靈寶縣,已杳不知勝境所在。

    萬錦灘春花似錦,惜餘過之非花時,但見洪流一曲,環繞城耳。

    華陰縣徑對太華,太華州徑對少華,亦有三峰,峰之西曰白石峪,餘詩故云:“白石嵐光潔,金壺峽勢衝”。

    杜子美謫華州司功,《題鄭縣遊春亭詩》“鄭縣亭子澗之濱,戶牖憑高發興新”。至今亭在西溪,土人稱為杜基。

    郭汾陽祠,秦王賓竹道人詩“杖節惟公忠貫日,灑血感天天亦泣。軍前免胄見花門,始信誠能金石”。寇萊公祠,都禦史王越詩:“自是拂須原賈禍,那堪孤注更生疑”。楊一清詩:“未拔一丁真負國,縱為孤注已尊王”。餘過華州錄之。

    柳子鎮民聚數千家,不好耕讀,專事鍛冶為刀劍,聞於四方。長官斂劍送客,遂逼鍛冶者客遊於外,遺女丁支門戶,當時追呼甚苦。迄今過其地並求劍而不得矣。

    京師地安門外十刹海蝦菜亭,閘水琤王從,伏秋林木清美,英帶有致,即鷗波所稱海子是也。餘與趙君複林各攜葫蘆,盛酒數升,拉客分攜菜果,步屟而往,徜徉其間。又德勝門內彙通祠,疊石臨流,石上列坐可容十數人,其水即海子一脈。

    阜城門外,城濠積水,堤柳陰濃,對岸茶簾草屋,頗似江南,沍寒以冰床渡人,餘與趙君複常過其地,作冰床詩,摹寫野趣。嗣扈駕瀛台觀冰嬉,再坐冰床,則別有琉璃世界也。

    華清池《題溫泉詩》莫工於薛瑄:“唐家天子愛溫泉,故起離宮繡嶺前。山上朝元金作屋,院中湯井玉為遵。錦鳧曾泛當時水,香水還聞舊日船。賜浴未終鼙鼓動,台池流恨自年年。”

    餘《驪山懷古》詩:“泰陵客恨孤煙起,卅韻華清杜牧之”用杜牧之“孤煙知客恨,遙起泰陵旁”詩意。

    驪山有飛鳥名阿濫堆,明皇禦玉笛,采其聲為曲,張祜詩“村笛猶砍阿濫堆”。

    唐景龍中,凡天子饗食,宰相及學士得從。春幸梨園並渭水祓除,賜細柳圈辟癘;夏宴蒲萄園賜朱櫻;秋登慈恩浮圖獻菊花酒稱壽;冬幸新豐曆白鹿觀登驪山賜浴湯池給香粉蘭澤。見《李適傳》。

    雙皂莢在華清宮七聖殿西南隅,一在斜口南原,亦稱為唐皂莢。

    少陵“綠垂風折筍,紅綻雨肥梅”是五言倒句法,香山“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又是七言中藏倒句法。又鄭嵎津《陽門詩》“孔雀殘赤琥珀,鴛鴦瓦碎青琉璃”,疊用實字而不嫌堆垛,亦句法之僅見者。

    天寶初,劉朝霞獻《駕幸溫泉賦》,雜以俳諧,其自敘云:“‘今日是千年一遇,叩頭莫五角六張’,上命改去五角六張,奏雲‘臣草此賦,若有神助’,不願改之。上曰:‘真窮薄人也。’僅授春宮衛佐。”此與貫休見錢武肅投詩,命改十四州為四十州,休不願改。野鶴閑雲,略同高致。

    余在山東糧道任,適文秋潭相國予告,寄餘貂朝衣及披肩,侑之以詩云:“一裘不改新花樣,已染天香四十年”,為足下陳臬之兆,蓋公直內廷四十年,鄭重傳衣,可感可愧。

    戊申年赴甘肅任,四月四日行至邠州,天雨雪,越日至長武行館,牡丹大開,余詩云:“雪天賴有輕寒勒,風地曾無急陣催”,西來節序之遲,概可想見。嗣其至六盤山,則五月披裘矣。

    周稚圭中丞錄二十家詞,各係一詩。記其係孫孟文一首:“一庭疏雨善言愁,傭筆荊台耐薄遊。最苦相思留不得,春衫如雪去揚州。”其神韻如遺山、漁洋論詩絕句。余為作序,刻《桂勝集》中。

    顧荃士大令夔虞美人詞《賦醉翁椅》“滿身花影不能扶,耳畔低聲,道已二更初”,又《美人榻》“惱人最是月黃昏,六尺桃笙,隻有半邊溫”輕蒨可喜。

    甲辰榜眼周縵雲學濬、探花馮小亭培元皆何生冠英庚子浙闈所得,何詩有“回首師傳衣缽在,門生門下近相望”。

    少陵“西望瑤池降王母,東來紫氣滿函關”,西王母池本地名,故以函關屬對。

    袁子才太史枚《秋蚊詩》“貪官回首日,刺客暮年心。”余在粵西苦蚊,雖臈月不絕,何止深秋,因悟石湖《憎蚊詩》,形容盡致,可定為粵西所作。

    宇內之山名空同者七,曰平涼,曰汝州,曰薊州,曰岷州,曰肅州,曰狄道,曰西和,以為黃帝廣成之跡者,惟蘇汝與平涼而已。考《史記》“黃帝西至崆峒,登笄頭山”又“漢武西登崆峒出蕭關”。薊汝在東,平涼正其西也,且笄頭在空同之旁,蕭關在空同北百二十里,俱屬平涼。餘《望空同山》詩:“登笄頭山拜廣成,蕭關原隸平涼城”,薊汝不得爭其名,正謂此也。

    戊申四月中旬度六盤山,先一夕宿瓦亭驛,相戒以羊裘禦寒,餘詩故云:“夕陽西下天風峭,整轡添衣向瓦亭。”

    隴山在水洛城西北,乃水洛川及犢奴水所從出。又明祝祥建息肩亭,嚐自作象讚云:“道其人謂誰,乃隴千城之舊吏,息肩亭之主人,而鶴臞其別號。”餘隴幹詩:“我欲西尋犢奴水,烹茶一上息肩亭。”

    天興中,蔡州破,金亡。隴西州郡皆歸於元,會州兵馬元帥郭蝦麻坐守孤城,元兵並力攻之,蝦麻力不支,乃集薪州廳,舉家自焚,城中無一降者。餘會州詩:“猶記蝦麻郭元帥,舉家蹈火至今哀。”

    先大夫中江南辛酉鄉榜,詩題亦在車下,有“刀環新意緒,鏡聽小留蓮”句,座主英煦齊相國和見而激賞,謂必是隨園高弟。隨園與吾祖相契遊天台,繞道鬆江,凡兩至塔射園,先大夫詩曾采入詩話中,本是執友。

    戲曲二黃調始自湖北,謂黃岡、黃陂二縣,猶小曲之嶺調,始自段家嶺也。皋蘭山有五泉之勝,所謂五者,曰甘露,曰掬月,曰摩子,曰蒙,曰惠童,無草木,高數百仞,山下野可耕,一望平疇,東至閻王溝約四十里,居民賴之,段堅詩:“水流東澗來西澗,坐倚南峰對北峰。”

    白塔山,明景泰間,太監劉永成建,白塔於上因名。俯瞰城中。李文詩:“鍾聲聞紫寒,塔影浸黃河。最愛談禪處,何妨載酒過。”

    黃河經曆省衛凡一州三縣,其利惟皋蘭受之。《通誌雲》:“夾河兩灘為翻車導引灌田。”自州人續始,餘作《藩署涉園詩》:“激輪飛石水上升,隔城調水一泓澄。名園半借江山助,借取黃流得未曾。”蓋池水皆翻車導引,實為奇特。

    鎮遠橋,明洪武五年,宋國公馮勝建於蘭州城西,以濟師用,巨舟二十四艘,橫亙河上,架以木梁,周以闌楯,上鋪平板,南北兩岸為鐵柱四,係鐵纜二,各長一百二十丈,河凍則折,冰泮複建。望河樓在橋南,明肅藩初建於九州台,後移此,肅王識鋐詩:“河流斜抱郭,驛路險臨關。”又“津樓憑檻立,佇看遠人還。”

    肅王府,今為陝甘總督署,後有拂雲樓。明太祖第十四子英初封漢王,洪武二十五年改封肅王,八傳至識鋐,精書畫,鐫淳化閣帖,延溫如玉。張應召摹勒上石。此貼宋為完顏貯,完顏為蒙古貯,皆不能有之。太祖得之上都,遂為中華所有,乃不效蘭亭之殉葬昭陵,而以分賜肅藩,肅王又不以鴻寶自秘,公之海內,實為千古韻事。按石帖共一百四十一塊,今在府學,破裂十八塊,搨工以革束之,尚可觀。釋文板六十四塊,禮吏收貯。又後跋木刻二十七塊,散在民間,順治時,廣陵陳曼仙澤毛香林所補摹也。

    皋蘭馬紹融櫛工也,酷耽吟詠,其詩如江上楓疏人欲散,籬邊菊冷雁將歸,極有風致。

    蘭州謝天錦其詩不落凡近,如“鴻雁不來江國信,茱萸遙接隴雲愁”“山山來暮笛,寺寺老霜楓”“飛鳥拖雲氣,朝煙罩酒旗”等句,皆清新可誦。張晉字康侯,順治九年進士,官丹徒知縣,充鄉試同考官,得張京江相國玉書,會主司以賄敗,晉亦墨誤。嚐於獄中集杜作《琵琶十七變》,抑揚頓挫,感動人心,聞者無不憐其才而悲其遇。

    王鐵夫學博芑孫書法第一,文次之,詩又次之。夫人曹墨琴貞秀亦工書,能臨十三行。餘挽先生詩:“壯歲狂名晚自嫌”又“善書夫婦一門兼”。先生為華亭校官,往還餘家塔射園,餘至吳門,必登芳草堂,談宴忘年,最為知契。

    張南山維屏著《聽鬆廬》詩,余為題辭。其在春明,野寺看花必與偕,後寄國朝詩徵,皆係摘句,餘取以書楹聯,頗覺清新可喜。

    包誠伯大令世臣著《國朝書品》:平和簡靜,遵麗天成,曰神品;醞釀無跡,橫直相安,曰妙品;逐跡窮源,思力交至,曰能品;楚調自歌,不謬風雅,曰逸品;墨守跡象,雅有門庭,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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