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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小说网 www.izxs.net,最快更新晚明思想史论最新章节!

应,随时随处皆求体认天理而涵养之,无非造道之功。诚、正、修工夫皆于格物上用,家、国、天下皆即此扩充,无两段工夫,此即所谓止至善。尝谓止至善则明德亲民皆了者,此也。如此方可讲知至。孟子“深造以道”,即格物之谓也;“自得之”,即知至之谓也;“居安”“资深”“逢源”,即修、齐、治、平之谓也。(《答阳明》)

    关于格物这个问题,实在太纠纷。自宋以后,几乎有一家宗旨,就有一家的格物说。甘泉解格物为“造道”,为“至其理”,而终归于“随处体认天理”,自成他的一家言。至于批评阳明四不可之说,前两条章句文义问题,本非阳明所重视。阳明大旨只是以格物为诚意的实功,把八条目一贯起来,不分作几段工夫,以符合于他的“致良知”。至于详细文义上,他实在还没有斟酌至当,有待于后来的补充修正。不过这和湛、王两家根本路线没大关系,仅可存而不论。重要的是甘泉所说三四两项。其实这两项仍是一项,不过说阳明只有“尊德性”而没有“道问学”罢了。讲到这里,就牵涉着朱陆异同一大公案。向来分判朱陆的,总说是陆偏于“尊德性”,而朱偏于“道问学”。这种说法本出自朱子自己,而陆象山当时就加以反对道:“既不知尊德性,焉有所谓道问学?”陆王派的特色,就在把“道问学”当作“尊德性”的工夫,不离行以言知,不离心以言理。换句话说,朱子把“道问学”与“尊德性”平列起来,是二元的;陆子把“道问学”统属于“尊德性”之下,是一元的。所谓朱偏于“道问学”,陆偏于“尊德性”这种说法,也只有在这一为平列一为统属的意味上,是可以成立的。如真要在“行”外另讲个“知”,“心”外另讲个“理”,“尊德性”外另讲个“道问学”,那就已经成为朱子的同调了。甘泉所指阳明学说的毛病,正同于一班朱学家的观点。只要把阳明答罗整庵及顾东桥那两篇论学书看一看,自可了解阳明本旨并不是那样简单。最有趣的是:甘泉的老师陈白沙,本是明代学者从朱转陆的第一人,是阳明道学革新运动的先驱,现在甘泉却依凭师说,作为朱学事实上的支柱,而反抗进一步的革新潮流了。更妙的是:甘泉之学,一传而为何吉阳、唐一庵,再传而为许敬庵,三传而为刘蕺山,从调和湛、王,渐变而为王学修正派,以挽救王学末流之弊,而开辟思想史上另一个新局面,这样一来,湛学又成为王学的功臣了。历史上的事情,相反相成,迭起迭伏,往往如此。

    最后想谈一谈晚明时代下层社会的思想运动。这个运动和王学有关,特别是和左派王学有关的。本来王学比朱学容易接近下层社会。焦理堂说:

    紫阳之学,所以教天下之君子;阳明之学,所以教天下之小人。……行其所当然,复穷其所以然,诵习乎经史之文,讲求乎性命之本,此惟一二读书之士能之,未可执颛愚顽梗者而强之也。良知者,良心之谓也。虽愚不肖不能读书之人,有以感发之,无不动者。(《雕菰集》卷八《良知论》)

    这段话很有意味。王学本极活动,本是彻上彻下的。自童子至于圣人,自天子至于庶民,不管你什么程度,什么地方,什么职业,都可以随分用力。各人有各人的良知,就不妨各就力之所及自致其良知。既无须“半日读书,半日静坐”;也不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当下具足,易知易能,阳明直然说:

    与愚夫愚妇同的,是为同德,与愚夫愚妇异的,是为异端。(《传习录》下)

    他正是以愚夫愚妇的良知良能为标准。他有一篇《谕泰和杨茂》,教一个聋子哑子致良知。看他那样指点人的方法,真是亲切简易,真是“夫妇之愚可以与知,可以能行焉”。阳明认定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不在知识才能,而在其心之纯乎天理。他曾以精金喻圣人,以分量轻重喻才力大小;更说尧、舜如黄金万镒,文王、孔子九千镒,禹、汤、武王七八千镒,伯夷、伊尹四五千镒。分量不同,其为纯金则同;才力不同,其纯乎天理而为圣人则同。照这样讲,圣人不一定要黄金万镒,七八千镒亦可以,四五千镒亦可以。究极言之,做个半斤半两的圣人,也当然没什么不可以。这样一来,圣人的资格也就放宽,聋圣人、哑圣人、工圣人、农圣人,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圣人,都该为阳明所容许。于是许多下层社会的分子,都有机会闯入圣人的门墙了。

    首先跳出个王心斋,其生平经历与学术在第二章中已经讲过。他以一个盐丁,居然成为王学大师,开出泰州一派。王学的风行一世,要算由于这个学派的鼓吹力量为最多。心斋的弟子王一庵说:

    自古农工商贾,业虽不同,然人人皆可共学。孔门弟子三千,而身通六艺者才七十二,其余则皆无知鄙夫耳。至秦灭学。汉兴,惟记诵古人遗经者,起为经师,更相授受。于是指此学独为经生文士之业,而千古圣人与人人共明共成之学,遂泯没而不传矣。天生我师,崛起海滨,慨然独悟,直宗孔孟,直指人心。然后愚夫俗子不识一字之人,皆知自性、自灵、自完、自足,不假闻见,不烦口说,而二千年不传之消息一朝复明矣。(《明儒学案》卷三十二《王一庵语录》)

    这段话昌言农工商贾、愚夫俗子,不识一字之人都可与共学,并且也只有这样的学才是真正的圣学。不错,心斋就是出身下层社会的,由他所领导的泰州学派,更参进许多下层社会的分子。如樵夫朱恕、田夫夏廷美、陶匠韩乐吾等都是。后来李二曲著《观感录》,就是特别表章这班平民学者的。这里面最可注意的是韩乐吾。他于农隙聚徒讲学,农工商贾从之游者千余,可知其影响之大。《明儒学案》记他:“一村既毕,又之一村,前歌后答,弦诵之声洋洋然也。”试想这是何等气象!李卓吾述罗近溪讲学的情形道:

    至若牧童樵竖、钓老渔翁、市井少年、公门将健、行商坐贾、织妇耕夫、窃履名儒、衣冠大盗,此但心至则受,不问所由也。况夫布衣韦带、水宿岩栖、白面书生、青衿子弟、黄冠白羽、缁衣大士、缙绅先生、象笏朱履者哉?是以车辙所至,奔走逢迎。先生抵掌其间,坐而谈笑。人望丰采,士乐简易。解带披襟,八风时至。(《焚书》卷三《罗近溪先生告文》)

    这真所谓“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在这样复杂的群众间讲学,传统的士大夫气息自然要消除几分。并且这班左派分子都主张教学相长,主张“教不倦”即“学不厌”,主张“察迩言”,“取诸人以为善”。他们看那班牧竖樵夫都是共学的师友,都有可“察”,都有可“取”。这使他们的意识自然渐渐下层社会化了。晚明狂禅运动风靡一时,实在和这有很大的关系。这种下层社会的思想运动,一方面说是怪诞而驳杂的;另一方面说却是虎虎有生气的。晚明思想界,或多或少,或正或反,整个都受这种影响。从这里入手研究下去,我们对于当时思想上的种种表现,也许更能有会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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