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践,都是有名的历史人物,其史迹亦多流传于当时。他们有值得大书的历史价值,有可以详书的历史资料,故司马迁用以为标题,以为一篇的主干,而以其后裔附之。如此,则轻重自分,世系自明。

    至于陈、杞、晋、楚、郑、赵、魏、韩等则不然,此诸国贵族的始祖,或为传说中的人物,来历不明;或来历虽明而史料简略,不能当作一个主题的人物,所以就合其世世代代的子孙,平行叙述,合为一个世家,而以其封国名篇。

    例如《史记·陈杞世家》记陈之始祖曰:“陈胡公满者,虞帝舜之后也。……至于周武王克殷纣,乃复求舜后,得妫满,封之以陈,以奉帝舜祀,是为胡公。胡公卒……”记杞之始祖曰:“杞东楼公者,夏后禹之后苗裔也。殷时或封或绝。周武王克殷纣,求禹之后,得东楼公,封之于杞,以奉夏后氏祀。东楼公生西楼公,西楼公生题公……”

    《楚世家》记楚之先世曰:“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子六人……六曰季连,芈姓,楚其后也。”

    《赵世家》记赵之先世曰:“赵氏之先,与秦共祖。至仲衍,为帝大戊御。其后世蜚廉有子二人,而命其一子曰恶来……恶来弟曰季胜,其后为赵。”

    《魏世家》记魏之先世曰:“魏之先,毕公高之后也。毕公高与周同姓,武王之伐纣,而高封于毕,于是为毕姓。其后绝封,为庶人,或在中国,或在夷狄。其苗裔曰毕万,事晋献公。献公之十六年……以魏封毕万。”

    《韩世家》记韩之先世曰:“韩之先与周同姓,姓姬氏。其后苗裔事晋,得封于韩原,曰韩武子。武子后三世,有韩厥,从封姓为韩氏。”

    像陈胡公、杞东楼公、楚季连之流的人物,有无其人,都大成问题,何能以之作为其世家的主题呢?他若晋之始封诸侯唐叔虞,郑之始封诸侯桓公友,赵之季胜,魏之毕万,韩之韩厥,虽来历较明,但史迹甚少,故亦不能以之名篇。

    或曰,陈、杞不说,但晋献公、楚文王、赵简子、韩康子、魏桓子,都是有名的历史人物,何以不以其人为其世家的标题呢?但是我们知道以上诸人,都不是始封的诸侯,他们都是发迹于中世,若以中世的诸侯为其世家的主题,则首尾倒置,先世不明。故虽系有名的历史人物,亦不能以之为主题。

    在世家中除以封国为单位合为一篇者,又有以血统为单位合为一篇者,如《五宗世家》、《三王世家》,就是例子。此外又有合两个封国而并为一篇者如《陈杞世家》、《荆燕世家》,就是例子。

    最后,说到列传。司马迁写列传,更表现了他对方法运用的活泼。如前所述,他首先把他所选定的列传中的人物,不管异代同时,先依其人的性质,类而别之,为若干组。然后再次其先后,别其轻重,定其主从,或作专传,或作合传。

    在《史记》列传中,我们可以看出凡司马迁作专传的历史人物,大概不是他认为这个人物之事迹独特,没有可以与他类聚的;便是这个人物史实丰富,非专传不能详其平生。如伍子胥、商鞅皆作专传,就是因为他们的事迹独特。如孟尝君等四公子,本为同一类型的人物,可以为合传;韩信、彭越,也是同一类型的人物,可以为合传;乐毅、田单等也是同一类型的人物,可以为合传;但都不作为合传而各为专传,这就是因为他们的史实丰富。把这些人独立起来,作一专传,而将与他们有关的若干史实和人物,附丽在他们的专传中,则可以透露一个历史侧面。若与人合传,反而失去了叙述的重心,所以宁为专传,不为合传。

    《史记》中的合传,也有各种各样的体裁。有两人平等并列,合为一传者;有多人平等并列,合为一传者;有以一人为主,一人为从,合为一传者;有以二人为主,多人为从,合为一传者。不论怎样合法,要之,凡合为一传的人物,非其性质相同,即其历史行动有相互的关系。

    两人平等并列为一合传者,如管、晏合传,孙武、吴起合传,屈原、贾谊合传,扁鹊、仓公合传,都是因为他们的性质相同。如张耳、陈余合传,魏豹、彭越合传,都是因为他们的历史行动,有相互的关系。

    多人平等并列合为一传者,如老子、庄子、申不害、韩非合传,是司马迁以为他们同是道家。仲尼弟子七十七人合传,是因为他们同是儒家的门徒,而又同时并世,在生活上有其相互的关系。此外刺客、循吏、儒林、酷吏、游侠、佞幸、滑稽、日者、龟策、货殖之各为合传,而且这些合为一传的人物,又生不同时,这就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类型的人物。

    以一人为主、一人为从而合传者,如伯夷传而从以叔齐,是以其为兄弟,而又同以身殉于殷朝。以二人为主多人为从而合传者,如孟轲、荀卿合传,而从以淳于髡,慎到、驺奭,这是因为他们同是战国时代的学者。又如卫青、霍去病合传,而从以公孙贺、李息、公孙敖、李沮、张次公、苏建、赵信、张骞、李蔡、曹襄、韩说、郭昌、赵食其、荀彘、路博德、赵破奴,这是因为他们都是武帝时代北击匈奴、远征西域的将领。

    此外,在列传中,尚有以民族名篇者,如南越、东越、朝鲜、匈奴、西南夷、大宛等传,这是司马迁以为他们都是蛮夷。实际上,司马迁当时,虽然这些四周诸民族与大汉帝国都有或多或少的关系,但对于他们民族内部的情形,还是不大明了。例如他对西南夷的君长,仅能说,“以什数”,至于他们内部的人物活动,更不知道,所以不能写出民族人物的列传;只有以民族为单位,写出其民族的集团活动。如果南越尉佗,不是司马迁所云是真定人,那么,在《史记》中,就有一篇民族人物的列传了。

    总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司马迁之运用纪传体的方法,是何等的活泼!他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写成了一部有名的《史记》。即因他在纪传与纪传之间,建立了一些无形的关系,所以《史记》,拆开看,是许多个人的历史;合拢来看,简直是一部汉武以前的中国通史。

    四 司马迁的历史批判————“太史公曰”

    司马迁的不朽,固在于他开创了一种新的历史方法;同时,也在于他所写的《史记》不是一部人物传记的汇编,而是一种富有灵魂的著作。换言之,《史记》不是一部死板的记述的历史,而是一部生动的批判的历史。

    从《史记》中,我们到处都可以看到司马迁在大胆地进行他的历史批判。他敢于指斥帝王,贬抑权贵;敢于歌颂“叛逆”,同情贫弱。一言以蔽之,他敢于揭发历史的黑暗,抨击人类的罪恶。他带着一支秃笔,走进中国历史学的领域,用他敏锐的眼光,正义的观感,生动的笔致,沉重的语言,纵横古今,褒贬百代。在他的笔底,不知有若干黜废的贤圣、失败的英雄、侠义的豪杰、市井的浪人,放出了光彩;在他的笔底,不知有若干暴虐的帝王、荒淫的贵族、残酷的官吏、货殖的豪富,现出了原形。

    司马迁执行他的历史批判,有各种形式,概而言之,不外四种。一用标题,二用书法,三于叙述中夹以批判,最后而又是最重要的,则为各篇之后的专评,即“太史公曰”之下的文章。“太史公曰”,就是司马迁设计的历史审判的法庭。

    用标题执行批判的例子,前已略论。例如列项羽于本纪,就是尊项羽为帝王。列孔子、陈涉于世家,就是崇孔子、陈涉为王侯。纪吕后而缺惠帝,并非抹煞惠帝,而是所以深罪吕后之专国。又如在列传中,对于一般的人物列传,都以其人之名标题;而独于刺客、循吏、儒林、酷吏、游侠、佞幸、滑稽、日者、龟策、货殖,则以其人之行为标题,这就是提示作者对以上各类人物的态度,暗示抑扬之意。

    用书法者。如书孔丘则不名,曰:“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其先宋人也。”书孟、荀,则直称其名,曰:“孟轲,邹人也。”“荀卿,赵人。”同样,书老、庄亦不名,曰:“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庄子者,蒙人也。”书申、韩,则直称其名曰:“申不害者,京人也。”“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书孙武,则在名与不名之间,曰:“孙子武者,齐人也。”书吴起,则直称其名曰:“吴起者,卫人也。”像这样的书法,正是不说话的批判。他之不书名,是表示他对于其人的最大尊崇。书名,是表示他对于其人并不如何尊崇。

    《史记》中有于叙事中,夹以批判者。如《平准书》末载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肆,贩物求利。亨弘羊,天乃雨。”《王翦列传》末载论曰:“或曰:‘王离,秦之名将也,今将强秦之兵,攻新造之赵,举之必矣。’客曰:‘不然,夫为将三世者必败。必败者何也?以其所杀伐多矣,其后受其不祥。今王离已三世将矣。’”《刺客列传·荆轲传》末载鲁勾践之语曰:“嗟乎!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为非人也。”《晁错列传》末载邓公对景帝之语曰:“夫晁错患诸侯强大不可制,故请削地以尊京师,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田蚡列传》末载武帝谓丞相田蚡曰:“君除吏已尽未?吾亦欲除吏。”又曰:“君何不遂取武库!”这些,都是借用他人的言语,在叙事中兼示批判。

    此外,亦有用自己的言语,在叙事中顺便批判者。如《卫青列传》中有曰:“大将军为人,仁善退让,以和柔自媚于上,然天下未有称也。”《平准书》中有曰:“当是之时,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服僭于上,无限度。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以上都是一种暗示。更有于叙事中直指者。如《冯唐列传》云:“唐时年九十余,不能复为官,乃以唐子冯遂为郎。遂字王孙,亦奇士。”《外戚世家》云:“卫皇后,字子夫,生微矣。”以上不过略举数例而已,此种批判的言语,充满《史记》各篇。

    最后说到“太史公曰”。“太史公曰”是司马迁负责的批判,也是《史记》一书的灵魂。司马迁在这里,“贬天子,退诸侯,斥大夫”,“别嫌疑”,“明是非”,“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执行他对历史人物的批判。

    关于“贬天子”者,例如司马迁对秦始皇、二世,都有不好的批评。他借贾谊评秦始皇之语曰:“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秦王既没,余威振于殊俗。陈涉,罋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而转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16]

    评二世曰:“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纪;百姓困穷,而主弗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17]

    司马迁不但对前代的帝王有贬辞,对本朝的帝王乃至对他的当今皇帝,亦有微词。例如在《叔孙通列传》中评汉高祖曰:“夫高祖起微细,定海内,谋计用兵,可谓尽之矣。”这就无异说,“谋计用兵”以外,一无所长。《吕后本纪》中评吕后曰:“故孝惠垂拱,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这就无异说“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冯唐列传》中,借冯唐之语评文帝曰:“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廉颇、李牧,弗能用也。”其评景帝杀晁错之误,已如前述。

    司马迁评武帝,更为大胆。他在《封禅书》中,讥讽武帝惑鬼神,求神仙,迷巫祝,信方士,甚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方士,以求换取不死之药;但结果,也只是白送了一个女儿而已。在《平准书》中,他谴责武帝,因勤远略,弄得天下萧萧然,民穷财竭。结果卖官爵,发皮币,专盐铁,算舟车,税缗钱,民不堪其命。《平准书》中有曰:

    自是之后,严助、朱买臣等招来东瓯,事两越,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千余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彭吴贾灭朝鲜,置沧海之郡,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及王恢设谋马邑,匈奴绝和亲,侵扰北边,兵连而不解……中外骚扰而相奉,百姓抏弊以巧法,财赂衰耗而不赡。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迟,廉耻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兴利之臣自此始也。

    司马迁亦曾退诸侯,斥卿相。例如评梁孝王曰:“植其财货,广宫室,车服拟于天子,然亦僭矣。”[18]评绛侯周勃曰:“绛侯周勃始为布衣时,鄙朴人也。”[19]评武安侯田蚡曰:“武安之贵,在日月之际。”[20]“日月之际”者,即裙带关系也。评相国萧何曰:“萧相国何于秦时为刀笔吏,录录未有奇节。及汉兴,依日月之末光。”[21]“依日月之末光”者,即攀龙附凤也。评相国曹参曰:“曹相国参攻城野战之功所以能多若此者,以与淮阴侯俱。及信已灭,而列侯成功,唯独参擅其名。”“以与淮阴侯俱”者,冒淮阴侯之功也。

    司马迁对于草菅人命、蔑视人权的酷吏,极为痛恨。他在《酷吏列传》评曰:“自郅都、杜周十人者,此皆以酷烈为声。……然此十人中,其廉者足以为仪表,其污者足以为戒……至若蜀守冯当暴挫,广汉李贞擅磔人,东郡弥仆锯项,天水骆璧推咸,河东褚广妄杀,京兆无忌、冯翊殷周蝮鸷,水衡阎奉朴击卖请,何足数哉!何足数哉!”

    司马迁对于佞幸之徒极为鄙弃。他在《佞幸列传》中,开始便说:“谚曰:‘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固无虚言。非独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昔以色幸者多矣。至汉兴,高祖至暴抗也,然籍孺以佞幸;孝惠时有闳孺。此两人非有材能,徒以婉佞贵幸,与上卧起,公卿皆因关说。……孝文时中宠臣,士人则邓通,宦者则赵同、北宫伯子。”他说邓通“其衣后穿”,可谓谑矣。最后,太史公曰:“甚哉!爱憎之时!弥子瑕之行,足以观后人佞幸矣!虽百世可知也。”

    司马迁对于宦官,亦甚卑之。他在《报任安书》中说:“刑余之人,无所比数,非一世也,所从来远矣。昔卫灵公与雍渠载,孔子适陈;商鞅因景监见,赵良寒心;同子参乘,爰丝变色,自古而耻之。”[22]

    司马迁对于“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家之急”[23]的商人,也最为轻视。例如范蠡本是越国的大夫,因为他曾“治产积居,与时逐”,故不列之于官吏,而列之于货殖。子贡本是孔子的门徒,因为他“废著鬻财于曹鲁之间”,故亦不列之于儒林,而列之于货殖。列之于货殖者,贱之也。司马迁在《货殖列传》中评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在这里,司马迁又连带指斥那些假借政治权力而经商的贵族官僚了。

    在另一方面,司马迁对于古来黜废的贤圣,则为之赞叹惋惜。例如他于伯夷、叔齐,则曰:“岩穴之士,趋舍有时。若此类名堙没而不称,悲夫!”于孔子,则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于屈原,则曰“悲其志”。于贾谊,则曰:“读《鸟赋》,同生死,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司马迁最大胆的地方,就是他敢于当着刘邦的子孙,赞美项羽。因为赞美项羽,就等于贬抑刘邦。司马迁评项羽曰:“羽非有尺寸,乘势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24]

    和赞美项羽一样的大胆,司马迁又歌颂陈涉。陈涉在封建统治者看来,正是一个有名的叛逆。歌颂陈涉,就是歌颂叛逆。但司马迁在《史记·自序》中,却把陈涉的起义,比之汤武的革命,孔子的作《春秋》。在《陈涉世家》的评语中又说:“陈胜虽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将相竟亡秦,由涉首事也。”同时,又在《儒林列传·序》中指出,当陈涉起义之时,虽圣人之徒,也去参加他的革命营阵。他说:“陈涉之王也,而鲁诸儒持孔氏之礼器往归陈王,于是孔甲为陈涉博士,卒与涉俱死。陈涉起匹夫……旬月以王楚,不满半岁竟灭亡,其事至微浅,然而缙绅先生之徒负孔子礼器往委质为臣者何也?以秦焚其业,积怨而发愤于陈王也。”这段话虽然是对焚书坑儒者的一个警告,也是指明陈涉的革命虽缙绅先生之徒亦往委质为臣的事实。

    此外,司马迁对于韩信、黥布、魏豹、彭越这些失败的英雄,都不胜惋惜。他评韩信曰:“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于汉家勋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评黥布曰:“英布者,其先岂《春秋》所见楚灭英、六、皋陶之后哉?身被刑法,何其拔兴之暴也。”评魏豹、彭越曰:“魏豹、彭越虽故贱,然已席卷千里,南面称孤,喋血乘胜,日有闻矣。……智略绝人,独患无身耳。”

    司马迁对于善良的官吏,亦为之表扬。他在《循吏列传》中评曰:“孙叔敖出一言,郢市复;子产病死,郑民号哭;公仪子见好布而家妇逐;石奢纵父而死,楚昭名立;李离过杀而伏剑,晋文以正国法。”

    司马迁对于草野豪侠之士,极为赞叹。他在《刺客列传》中评曰:“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又于《游侠列传·序》中,特别申述其崇拜草野豪侠的理由曰:

    韩子曰:“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二者皆讥,而学士多称于世云。至如以术取宰相卿大夫,辅翼其世主,功名俱著于春秋,固无可言者。及若季次、原宪,闾巷人也,读书怀独行君子之德,义不苟合当世,当世亦笑之。故季次、原宪终身空室篷户,褐衣蔬食不厌。死而已四百余年,而弟子志之不倦。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故士穷窘而得委命,此其非人之所谓贤豪间者邪?诚使乡曲之侠,予季次、原宪比权量力,效功于当世,不同日而论矣。要以功见言信,侠客之义又曷可少哉?古布衣之侠,靡得而闻已……以余所闻,汉兴有朱家、田仲、王公、剧孟、郭解之徒,虽时扞当世之文罔,然其私义廉洁退让,有足称者。名不虚立,士不虚附。至如朋党宗强比周,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侠亦丑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与暴豪之徒同类而共笑之也。

    在封建皇帝之前,直言极谏之士,往往遭横祸;于是而有善良之士,以滑稽的态度,用戏谑的言语,以为讽刺。这些人,有时“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故司马迁亦美之。他在《滑稽列传》中评曰:“淳于髡仰天大笑,齐威王横行;优孟摇头而歌,负薪者以封;优旃临槛疾呼,陛楯得以半更。岂不亦伟哉!”

    总观以上所录的评语,我们便可以看出司马迁之所善与所恶,所贤与所贱,所是与所非;因而也就知道《史记》一书,不仅是为了叙述历史,而且也是为了批判历史;从而也就知道司马迁之作《史记》,不是为了清算古人,而是为了要从古史中找出一些历史教训,教育他同时并世的人。他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中说:“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镜也。”这就是他作《史记》的用意。

    即因司马迁在《史记》中的批评,有些不合于封建的教条,所以后来班固批评他说:“其是非颇缪于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此其所蔽也。”[25]班固对司马迁的批判,大概都中要害;只有说他崇势利而羞贫贱一点,是没有看懂司马迁作《货殖列传》的意义。司马迁之传货殖,不但不是崇势利,而正是贬势利。关于这一点,只要看他把范蠡、子贡列于《货殖列传》就可以证明。以后至于王允,则竟指《史记》为“谤书”,章实斋又为之辩护,谓其“折衷六艺,何敢于讪上哉”?我以为谓之“谤书”,则未免太过;谓其毫无批判当世之意,亦非司马迁所能同意。诚如章实斋所云:“今观迁书,如封禅之惑于鬼神,平准之算及商贩,孝武之秕政也。”孝武之秕政,而司马迁指出之,非“讪上”而何?司马迁以无罪而遭大辱,当然有所愤慨。此种愤慨,常见于言词。例如在《伍子胥列传》中评曰:“怨毒之于人甚矣哉!王者尚不能行之于臣下,况同列乎!”又在《屈原列传》中曰:“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即因司马迁积有怨愤,所以发而为文,则气势蓬勃,热力丰富,因而《史记》一书成为千古的杰作。所以,虽“刘向、扬雄,博极群书,皆称迁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26]。

    五 余论————史料的搜集编制及其历史观

    《史记》一书,因为充溢着作者的批判精神,后来的学者以为《史记》一书系司马迁发愤之作,因疑其对于史实的记述,不甚注意。例如班固就说过:“其言秦汉详矣。至于采经摭传,分散数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牾。”[27]自宋以后,学者多因袭班固之说,在《史记》中吹毛求疵。如宋王应麟《困学纪闻》中,有《史记正误》一篇,金王若虚有《史学辨惑》,明柯维骐有《史记考要》,清杭世骏有《史记考证》、梁玉绳有《史记志疑》、邵泰衢有《史记疑问》。这些学者的著作,对于《史记》,虽亦各有发明之处,然大抵据经以证史,故其所疑者,未必可疑;其所正者,未必尽正。

    我不是说,司马迁对于史实的叙述,完全没有疏漏或自相矛盾的地方;但我以为司马迁的疏漏与自相矛盾,不是因为他不注重史实,或故意歪曲史实,而是因为他在整齐百家杂说,贯穿经传遗文之时,千头万绪,精力有时不能顾及之所致也。据我从《史记》中所知,司马迁对于记录史实,非常严谨。非根据古书,即根据访问,从未随便记一事,传一人。

    其根据古书之例,如司马迁作《五帝本纪》,自唐、虞以下,则根据《尚书》,作殷、周本纪,则根据《尚书》、《诗经》。他说:“自成汤以来,采于《书》、《诗》。”[28]至于自“唐”“虞”以上,他一再声明“尚矣”,“尚矣”,“不可纪已”。故纪此“尚矣”之时,则择传说中之“其言尤雅者”[29],以为资料。

    对于上古史如此,对于周以来的历史亦如此。如司马迁在《十二诸侯年表·序》曰:“太史公读《春秋历谱牒》。”在《六国表·序》,则曰:“太史公读《秦记》。”在《秦楚之际月表·序》,则曰:“太史公读秦楚之际(按即《楚汉春秋》等)。”在《惠景间侯者年表·序》,则曰:“太史公读列封(按即封建诸侯的档案)。”在《孔子世家·太史公曰》:“余读孔氏书。”在《仲尼弟子列传·太史公曰》:“余以弟子名姓文字,悉取《论语》弟子问,并次为篇,疑者阙焉。”作《老庄申韩列传》、《孟子荀卿列传》,皆曾读其人之书。作《孙子吴起列传》,则曾读《孙子十三篇》、《吴起兵法》。作《屈原列传》,则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作《贾谊列传》,则曰:“读《鸟赋》。”作《陆贾列传》,则曰:“余读陆生《新语》书十二篇。”作《管晏列传》,则曰:“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子春秋》。”一言以蔽之,载之经、传者,必据经、传;其人有著述者,必读其人之书。但司马迁亦非凡书皆信,如“黄帝以来皆有年数”之“牒记”,因与“古文咸不同乖异”,司马迁即不以为据。又如言怪物的《禹本纪》、《山海经》,亦不置信。他在《大宛列传·太史公曰》中云:“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

    司马迁著《史记》,并非闭门造车,有若干史料,皆系身历其地或亲访其人而得来。例如他作《河渠书》则曰:“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遂至于会稽太湟,上姑苏,望五湖,东窥洛汭、大邳,迎河,行淮、泗、济、漯、洛渠;西瞻蜀之岷山及离碓;北自龙门至于朔方。曰:甚哉,水之为利害也!”作《齐太公世家》则曰:“吾适齐,自泰山属之琅邪,北被于海,膏壤二千里,其民阔达多匿知,其天性也。”作《魏世家》,则曰:“吾适故大梁之墟,墟中人曰:‘秦之破梁,引河沟而灌大梁,三月城坏,王请降。’”作《孔子世家》,则曰:“适鲁,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余祗迴留之,不能去云。”作《孟尝君列传》,则曰:“吾尝过薛,其俗闾里率多暴桀子弟,与邹、鲁殊。问其故,曰:‘孟尝君招致天下任侠奸人入薛中,盖六万余家矣。’世之传孟尝君好客自喜,名不虚矣。”作《信陵君列传》,则曰:“吾过大梁之墟,求问其所谓夷门。夷门者,城之东门也。”作《春申君列传》,则曰:“吾适楚,观春申君故城,宫室盛矣哉!”作《蒙恬列传》,则曰:“吾适北边,自直道归。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堑山堙谷,通直道,固轻百姓力矣。”作《淮阴侯列传》,则曰:“吾如淮阴,淮阴人为余言:‘韩信虽为布衣时,其志与众异。’”作《樊郦滕灌列传》,则曰:“吾适丰沛,问其遗老,观故萧、曹、樊哙、滕公之冢,及其素,异哉所闻!方其鼓刀屠狗、卖缯之时,岂自知附骥之尾,垂名汉庭,德流子孙哉?余与他广通,为言高祖功臣之兴时若此云。”这些,都是亲历其地的例子。

    还有亲访其人者。例如他作《游侠列传》,就曾访问过当时的大侠郭解。他在《游侠列传·太史公曰》:“吾视郭解,状貌不及中人,言语不足采者。”又如他作《李广列传》,亦曾访问过李广。他在《李广列传·太史公曰》:“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词。”司马迁对于同时的人,大半可以访问者必访问,不仅对郭解、李广二人为然也。至不能见其人者,则“视其友”。

    司马迁对于以前的古人,大概有图像者,必观其图像。例如他在《留侯世家·太史公曰》:“余以为其人计魁梧奇伟。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所以他深以田横没有图像遗留下来,不能状其貌为遗恨。他在《田横列传·太史公曰》:“无不善画者,莫能图,何哉?”

    此外,其史料亦有友人转述者。如《项羽本纪·太史公曰》:“吾闻之周生曰:‘舜目盖重瞳子。’又闻项羽亦重瞳子。”《刺客列传·太史公曰》:“始公孙季功、董生与夏无且游,具知其事,为余道之如是。”《霍去病列传·太史公曰》:“苏建语余曰。”

    由此,可以证明,司马迁对史实的记录,并不是不注意。至于《史记》中所载史实,仍有疏漏抵牾之处者,则是著作家所难免。而且有一部分是司马迁所不能负责的。例如《建元以来侯者年表》中出现了昭、宣、元、成诸帝的年号,《楚元王世家》记地节二年之事,《齐悼惠王世家》书建始三年者二,《司马相如列传·太史公曰》中,出现了扬雄的名字等等,这些都是后人所窜,非司马迁之原作。

    据班固《汉书·司马迁传》载,《史记》一书,至宣帝时,始由司马迁的外孙杨恽发表于世。以后流布,颇有缺失,班固所见者已缺十篇。但班固仅说“十篇缺”,而未指明何十篇。张晏曰:“迁没之后,亡《景纪》、《武纪》、《礼书》、《乐书》、《兵书》、《汉兴以来将相年表》、《日者列传》、《三王世家》、《龟策列传》、《傅靳列传》。元成之间,褚先生补缺,作《武帝纪》、《三王世家》、《龟策》、《日者传》。”而颜师古则云:“序目本无《兵书》,张云亡失,此说非也。”[30]总之,《史记》是经过后人的纂补,这是很明显的;因而其中有一部分错误,归纂补者负责。

    两千年来,读《史记》未有不盛赞司马迁之文章者;诚然,司马迁的文章真是气势磅礴,既沉重而又飞舞。但无论怎样,文章总是司马迁的余事。而且司马迁也从来没有在文字上去雕刻。他绝不故为深奥,作出一些让他同时代的人看不懂的文章,以显出自己的高深典雅;反之,他引用古文,多改为汉代当时所通用的言语。例如他引《尚书》,绝不照抄“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勋”,而是改为“帝尧者,放勋”。如果司马迁生在现在,他一定把这句话改为“传说中的尧皇帝,他的名字叫放勋”。司马迁不学《尚书》,而后来的史学家,偏要学《史记》。假如司马迁死而有知,一定说:“这都是他不肖的门徒,只知模仿其皮毛,而不知师承其精神,见帝王则曰神圣,见革命的豪杰,则曰盗贼,何其无耻也!”

    司马迁的文章之好,不在于笔调,而在于他善于组织史料。例如他传伯夷,则录其《西山之歌》,以显其气节;传孔、孟,则录其言语,以显其大道;传老、庄,则录其著作以显其学派;传屈、贾,则录其辞赋,以显其文章;传儒林,则录其师承,以显其渊源;传管、晏,则录其政绩,以显其文治;传田单、乐毅,则录其战伐,以显其武功;传苏、张,则录其游说,以显其纵横;传货殖,则录其财产,以显其富厚;传刺客,则录其敢死,以显其慷慨;传游侠,则录其重诺,以显其侠义;传滑稽,则录其笑谑,以显其讽刺;传佞幸,则录其卖身投靠,以显其下流无耻。总之,他对于每一个纪传的人物,都能抓住他的特点,阐扬他的特点,使这个被纪传的人物,跃然纸上,萧疏欲动。例如他写刺客,不但从纸上飘起慷慨悲歌之声,简直是匕首当前,鲜血射面。像以上所述,就是司马迁的文章之所以成为千古的绝调。至若之乎也者,乃其余事。

    自然,我不是说司马迁的《史记》完美无缺,例如他的历史观受了驺衍终始五德说的影响,而带着历史循环论的色彩。他在《高祖本纪·太史公曰》中说:“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这就是说,历史的发展,即忠、敬、文的循环。所以他在《平准书·太史公曰》中又说:“是以物盛则衰,时极而转,一质一文,终始之变也。”此外他又替汉高祖作出一些赤帝、白帝的神话,在《封禅书》中,又征引土德、水德的受命之说。于是用赤、白、黑,配合忠、敬、文,再配合金、木、水、火、土,历史就在金、木、水、火、土的相生与赤、白、黑,忠、敬、文的循环中,在司马迁面前打圈圈了。虽然,我们论一个人,总要根据他自己的时代。在司马迁的时代,正是五行说高涨的时代,他怎能不受影响呢?假如我们以历史的循环论而责司马迁,那就无异责备殷人不该信鬼。

    自司马迁开创了纪传体历史方法以后,两千年来,中国的历史家都奉为历史学的正宗,凡写著所谓正史,都用这种方法。一部二十四史,都是用纪传体的历史方法写成的。一直到我们的今日,凡达官显宦死了以后,政府都还有一道“宣付史馆立传”的命令,足见司马迁在中国历史学上的影响之巨大而悠久。

    但是司马迁的学生,从班固算起,没有一个能够望及项背的。中国的学者往往以《史记》、《汉书》相提并论,我以为这未免太恭维班固了。班固,充其量,也不过是司马迁的学生中比较高明的一个。他用司马迁的方法,写成了一部西汉的历史;而且关于武帝以前的历史,连文章都是照抄《史记》的原文。如果说他在方法上有发明,那就是把司马迁的“书”,改名曰“志”。如果说他在历史学上也有创见,那就是去掉项羽的本纪,将汉代的历史上推于楚汉之际。取消陈涉的世家,把他降入列传。还有,就是加上了惠帝的本纪,辩护吕后的专政。所以若以《汉书》比《史记》,那真是瞠乎其后矣。

    现在历史学已经进入了科学的阶段,纪传体的历史方法已经成了过去。但中国的历史资料大半都保存在纪传体的历史著作之中;为了找历史资料,我们应该知道纪传体的历史方法。同时我并且以为即使在我们今日,纪传体的历史仍不失为一种保存史料最好的方法。因略论司马迁的历史学,以说明纪传体历史方法的内容。

    1944年11月11日

    (重庆《中山文化季刊》二卷一期,1945年6月出版)

    * * *

    [1]. 《汉书·司马迁传》。

    [2]. 以上所引均见《汉书·司马迁传》引《报任安书》。

    [3]. 《汉书·司马迁传》引《报任安书》。

    [4]. 《汉书·司马迁传》引《报任安书》。

    [5]. 《史记·太史公自序》。

    [6]. 《史记·太史公自序》。

    [7]. 《秦楚之际月表》有纪年,但以事系月。

    [8]. 《史记·三代世表》太史公曰。

    [9]. 《史记·五帝本纪》太史公曰。

    [10]. 《史记·历书》太史公曰。

    [11]. 《史记·龟策列传》太史公曰。

    [12]. 《史记·平准书》太史公曰。

    [13]. 以上所引均见《史记·五帝本纪》太史公曰。

    [14]. 《论语·八佾》。

    [15]. 都以姓氏以官职或爵位名篇。

    [16]. 《史记·秦始皇本纪》太史公曰引贾谊《过秦论》。

    [17]. 《史记·秦始皇本纪》太史公曰引贾谊《过秦论》。

    [18]. 《史记·梁孝王世家》太史公曰。

    [19]. 《史记·绛侯周勃世家》太史公曰。

    [20]. 《史记·田蚡列传》太史公曰。

    [21]. 《史记·萧相国世家》太史公曰。

    [22]. 《汉书·司马迁传》。

    [23]. 《史记·平准书》。

    [24]. 《史记·项羽本纪》太史公曰。

    [25]. 《汉书·司马迁传》。

    [26]. 《汉书·司马迁传》。

    [27]. 《汉书·司马迁传》。

    [28]. 《史记·殷本纪》太史公曰。

    [29]. 《史记·五帝本纪》太史公曰。

    [30]. 《汉书·司马迁传》颜师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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