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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勾勾地看着急忙转过身去的顾辞远的后脑勺，沉着地说：“就陪我一个晚上……就今天一个晚上，我就去跟宋初微说清楚，一定说清楚。”
这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为什么突然之间看起来好像很陌生？没幢房子，每个建筑物，都这么陌生……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如果不是因为亲人过世的巨大悲痛占据着我的大脑，依照我平时的脾气，恐怕要对这个没礼貌的小丫头不客气了。
但此时此刻，我实在懒得跟她计较。
“其实以前也有过这种事，对方并不那么喜欢我，但是他们还是愿意跟我在一起。这有什么关系呢，大家开心就好了啊，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在小旅馆里想了整整一夜，沈言依然没有做出一个果断的决定。
蜷缩在五十块钱一天的小旅馆里，十八岁的沈言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她不会像有些人一样，穷途末路之际，将身上所有的钱去赌。赌就赌一盘大的，赢了，是老天爷开眼；输了，大不了就去死。
在此起彼伏的汽车的鸣笛声中，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袁祖域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焦灼：“宋初微，你同学说你回z城去了，是不是真的啊？我来找你啊！”
她转过身去，杜寻沉着脸从黑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盯着筠凉：“我问你，他是谁？”
背后包厢里还要人在笑，她心里轻蔑地想，我是要走的，我是要去读书的，我跟你们这些人是不一样的。
所有的女生烟里，她最喜欢的就是绿摩尔。
她不要死，她输不起。
因为之前大哭过一场，筠凉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些许，所以也并没有太计较杜寻的态度，她轻描淡写地回答他：“一个姐姐的男朋友，看我不开心，就带我散散心。”
没有人会认识她，只做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不管怎么样，洗手走人。
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我一个都不会相信了……
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全世界没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这次我真的生气了：“你TMD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是吧！”
虽然筠凉讲得断断续续，但黎朗全部听明白了，他温和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从来到会所的那天起，她的生活便是从夜晚开始。
这个话题让筠凉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但是……其实，她又确实很想打开封闭了很久的心门，找一个人好好地倾诉一番，毕竟这段日子以来，她背负的包袱也太沉重了。
去的话，钱来得当然快，至少比那些什么洗碗端盘子打零工来得快，并且多。但是去的话，不就等于把自己推进泥坑了吗？
“我本来就不是做这个的，当然没你们这些行头。”说不清楚为什么，即使到了这种地方，沈言还是一身傲骨。
顾辞远心里一软，刚想伸出手去题她捡起浴巾，他的手机响了。
“上次在餐厅被她当众泼果汁，其实我很想哭，但是我不敢，我觉得我要是哭了的话，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就等于我认输了。但我要说认输了的话，之前所受的那些委屈又算什么？我真的弄不懂了……我只是想要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而已……”
她的这一句话逗笑了一整个包厢的人，大家乐得前仰后合，不止是来消费的客人，连她的同事都笑得花枝乱颤。
“我见过初微，你知道吧！”黎朗夹起一块鳗鱼送进嘴里。
说起来，陈曼娜对她确实是另眼相看的，别的人要是敢这样跟她说话，恐怕就要做好被扫地出门的准备了，但沈言不怕。
“你那天，到底给了宋初微什么东西？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顾辞远从房间的这头到那头，横冲直撞，犹如困兽。
无论怎么样，美女心碎时的样子是动人的，顾辞远知道，自己到底不忍心做得太过分。
我领情地对她笑笑，转身要走，可她的一句话令我停下了脚步：“宋初微，你以后顶撞你妈妈了，她很不容易的。”、
还记得在家里的时候，街坊邻里一些长舌妇凑在一起，就喜欢议论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说起某某的女儿出去了两年，回来的时候穿金戴银，谁知道那些钱是哪里来的，谁知道来路正不正，干不干净……
等到筠凉靠近这辆车时，车门开了，黎朗从驾驶座走出来对她笑：“有时间吗？带你吃饭去。”
僵持了很久，顾辞远看着林暮色，心里知道不应该再指望她去向宋初微解释或者澄清什么了，他意识到自己今晚算是白来一趟了。
她很少当着别人的面哭，以前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情让她哭，后来，是因为骄傲的个性不允许她在人前示弱。
起初，她只是跟着一群浓妆艳抹的姑娘象征性地去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所得的酬劳并不多，有时还要几个人分。
你原本以为最亲近的人，原来一直在骗你。
终于，顾辞远停在她面前，无奈地坐下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跟她解释清楚？算我求你行不行？”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真的很难预计，之前那么多人反对他们在一起，那么多阻力都要将他们分开，他们都没有放弃，眼看着生活已经逐步恢复平静，未来似乎要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两个人居然会开始为了这么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争吵。
借着那扇窗户外面照进来的月光，沈言看到那个报到的日期……距离那个日期，又近了一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思考了。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可笑，看上去比我还要小些的她满脸的认真：“这半年多以来，我一直负责照顾你奶奶，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老人家真的很疼你，你妈妈其实也很疼你，以后你跟你妈妈相依为命，不要再气她了。”
我独自一人去敬老院收拾奶奶的遗物，想起以前来的时候，顾辞远都会和我一起……没想到最后一次来这里，竟然是我一个人。
久而久之，有客人不满意了：“这个小姐是来吃东西的，还是来陪客人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她要是还敢再多说一句，我绝对一耳光抽死她。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敬老院的义工，想来平日里肯定也照顾过奶奶，所以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对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那些目光令筠凉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她甚至来不及多想一下，就干脆地对黎朗点了点头。
“其实我不想跟她吵的，我相信她其实也不想跟我吵……我们只是都太烦了，不知道可以跟谁说，每个人都有那么多事情……我们两个人的立场不一样，从小到大，我们在别的事情上面也有过一些分歧，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闹成这样过……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我们那样奋力地要相守在一起，真的，值得吗？
但每当有人用这句话说她时，她脑袋里第一个想起的，总是十八岁那年遇到的陈曼娜。
黎朗的车从女生公寓开出去没有多远，沈言的车就跟上来了。
那时是迫不得已，每天晚上手里总得夹着DJ、MIX、ESSE，或者绿摩尔之类的女士烟。她从来不抽502，因为讨厌过滤嘴中间那个故作温情的桃心形状。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黎朗面前，她好像可以无所顾忌，不用伪装也不用逞强。
“神经病！”筠凉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手机屏幕上，赫然出现“初微”两个字。
她走近我，诚挚地对我说：“节哀啊。”
但无论如何，比起之前她的那些工作，收入还是高多了。
黎朗把绿茶香味的纸巾推到筠凉的面前，此刻的筠凉已经是泣不成声了，连呼吸都好像不顺畅了。多久了，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多久了，久得她都认为是应该的，是自己本来就应该承担的，根本不敢想象还会有人疼惜她怜悯她。
“当然不是真的炸弹，我在冷静下来之后拆开包裹，里面只是一个普通的闹钟……但是，我整个晚上都睡不着，看着杜寻沉睡的脸，我不敢哭，也不敢告诉他。我想好吧，苏筠凉，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就要做好面对和承担的准备。
小旅馆的墙壁上，有一扇年久失修的窗户，窗外是K城灰蒙蒙的天空。蓬头垢面的沈言觉得自己正被这阴冷的生活，一点一点肢解了出发时满腔的豪情壮志。
顾辞远的背影僵了僵，待他转过来的时候，林暮色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句话，很多人都对我说过，那是因为他们目睹了我跟我妈长达十多年的“斗争”。但是这个小姑娘，她第一次见到我，竟然这么贸然地同我说这句话，实在令我觉得有些可笑。
黎朗挥挥手：“小小年纪，别讲究那么多，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生活就应该简单一点。”
“这种事情还不止一次，她还给我的班导写信，说学生谈恋爱是自由的，但最后不要影响到学校的名誉……如果不是学校领导念在跟我爸爸的旧交，也许我会背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处分……这些，我都没有人可以说。
林暮色一直不吭声，她任由顾辞远怒骂，就是不开口。
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杜寻断然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他以前的豁达潇洒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因为为了得到眼下的这些，而付出了太过沉重的代价？
其实老人家也没有什么遗物，无非是一些生前穿过的旧衣服什么的，还有半瓶药酒和几帖没用完的风湿膏药……
沈言也不是省油的灯：“谁TMD是小姐啊！我是服务员！”
筠凉从黎朗的车上下来，礼貌地道谢之后，便目送着他开着车离开，忽然身后一个声音问：“他是谁？”
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叫住了我，她满脸同情地看着我：“你是宋奶奶的孙女吧！”
因为这些代价，所以令我们获得的那些看起来如此重要，如此不容侵犯。
他是认真地喜欢送初微吧。
他还没来得及说再见，林暮色就撤掉了身上的浴巾。
你以为不一样吗？有什么不一样呢，人生的模式不就是那么几种吗？
在会所的第二天，陈曼娜就把沈言叫到她的办公室，指着沙发上的几件衣服对她说：“穿这个，你看你身上穿的是些什么啊？我们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你跟村姑一样，谁还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