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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了,翻个身起来,从怀里的布袋里倒出几颗麦芽糖递给他。
“这房顶还是破的。”
镇上就一家客店,客店里剩下一间空房,他知道师妹怕虫,把床让给衡南,自己也不讲究,铺了席抱着刀睡在地上。仰躺下去,突然发现屋顶上还闪着光。
衡南让他一凶,停了停,一声不吭地躺回了床上,僵硬得好像一尊雕塑。
他顺手接了,也把酒囊里的酒倒出来给师妹分了,两人吃着糖,喝了几杯酒,又哆哆嗦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因实在太累了,聊着聊着就睡了。
反正左右睡不着,盛君殊顺便帮她调理一下身体。
衡南在黑暗里瑟缩了一下,不过也识趣地没吭声。
风声过颈,盛君殊头皮微麻,下意识低头,不过他猜错了,衡南没有恶劣到揪他的头发,只是向后勒住了他的领子,这睡衣让她糟践得又崩了一颗扣子。
姽丘派人马联合朝廷攻上垚山的那一日,外门弟子全军覆没,内门抵挡不住,三师妹白雪守在门边,第一个触门柱而死,随之“垚山”二字牌坊跌落崩塌,碎成粉末,入口沦陷。
“你的腿怎么回事?”
盛君殊就破罐破摔地等着她跳下床,再按铃叫郁百合来,在底下接着。
衡南闭上眼睛,睫毛颤了颤,冷冷偏过头去,自己把头发拨开,完完整整地给他露出半张苍白的小脸来。
盛君殊独居有一千年了,没想到物是人非,师妹依然睡在他身边。盛君殊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好像今日出秋已尽力了,闭上眼睛安心等明天就好。
“干什么?”盛君殊警惕回头。
等他酣战足足两个时辰,分心注意到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衡南不见了,心里一颤,抬头看过去,旁边的山上果然有一道衣袂飘飞的人影奔跑向上,细细弱弱的,仿佛乘风就能飞去。再后面,是蝗虫似的人影。
把衡南贴在他胸口的那只冰凉的手掰下来,先握着暖了片刻,右手十指嵌入指缝,扣紧,掌心相贴。阳炎质灵火顺着经脉运转,周而复始,但是等到转到震位,脉门滞涩,他这股灵火,竟然越堵越多,怎么也过不去了。
那时山上凶险,画符等不及烧,差点烧到手指,忙不迭劈来劈去,剑都砍豁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过有个伴陪着,心里总感觉踏实一些。两个人在一起,反而能心无旁骛,顺顺利利地把出秋过了。
“天书在,我在。”
盛君殊把被子一撂,厉声道:“回来睡觉。”
盛君殊深呼吸,再呼吸,感觉还没打人,自己好像先挨了四五巴掌,手指蜷缩,捏成拳头。
盛君殊握着衡南的脚腕正诧异,没注意到他一摸,把衡南给摸醒了。
怪他翻过来的时候顾忌力气,手撑了一下床,不至于压到师妹,衡南就钻着空子一滚,从他臂间钻出来,抬起腿从背后跨扑到他身上,坐直了,再次驭上了他这匹烈马。
“……”盛君殊漆黑的眼睛望着她,让她揪了片刻,猛地一翻身,把战局倒转。
但是千年前她在人前,也没有这么凶地干过架。
话音未落,衡南一脚蹬在他肋骨上。
那一眼里含着泪,泪里带着乖戾、自嘲、还有很浅的不甘。后来的好些日夜里,他总是反复琢磨这一眼,猜测师妹这些年是不是其实恨他,分明是讨厌他。
盛君殊还扣着衡南的手,松开她的脚踝,迅速将另一只手腕也扣住,反身摁在床上:“听我说。”
盛君殊将衡南的肩膀揽住,半抱着她倏地坐起身,寻到脉门位置,大概是右脚到右腿之间。
是夜山里降温,深秋时节,晚上竟然飘起大雪。垚山内门弟子,洗髓之后都是阳炎体,那也不代表完全不怕冷,两个人木着脸,让西风吹得瑟瑟发抖。
盛君殊僵硬地让她抱着,手一伸,轻轻地牵起被子角,盖住她的脊背。
倒不是衡南的力气有多大,她现在这副身体孱弱,踢打落在他身上都是挠痒痒;而是因为,盛君殊做了近一千年的掌门,不说天下无敌,起码也从没给任何敌人近身机会,更何况是毫不设防地、让人快准狠地蹬在靠近心口的位置。
衡南一个人,根本护不住天书,应该不至于这么犯傻。只要人回来,他牡棘刀在手,不说能撑到最后一刻,最坏也不过是个玉石俱焚,“衡南,回来!”
“……”
盛君殊放开她,眸光平静,实则非常狼狈地捏住敞开的、几乎变成深V领的睡衣,掩住露出的皮肤。
衡南记得自己躺下的时候是平展展睡下的,专门睡在豪华大床的边边,两个人之间隔了小半米,是互不打扰、相互尊重的安全距离。
他的掌心贴住脚踝,向上试探,隔着皮肉,竟然隐约摸到一处断口。
她回过头去,无谓地淡淡一笑,纵身一跃,与天书同陨。
盛君殊刚拉开被子,衡南坐起来,赤足踩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