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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杨革命军,起于鸦片战争结束后八年,即一八五〇年(道光三十年);一八五一年,建国号曰太平天国;一八五三年,占领南京为首都;一八六四年,南京被清军攻陷,太平天国覆灭;前后共十五年。这十五年间的战争,可称为满汉两民族斗争的试验时期。在此试验的斗争期内,革命军虽然失败,但是失败于汉民族自身,汉民族的势力,却已伸张起来了。不过西方势力的侵入,也更深了一层,从此汉民族的政治负担,比以前更为艰巨。兹就此时代经过的重要情事,分节叙述如次。

    一 洪杨崛起以前的社会背景

    洪杨革命军起,虽在一八五〇年,若就背景分析,当溯之于鸦片战争以前,而鸦片战争,则为其近的导线。兹列述其大概。

    其一,为经济上的背景。中国历史上有一种所谓“一治一乱”的周期律,每次统一约二三百年之间,必要经过十二次的小屠杀;到了二三百年又要经过一次大屠杀。自秦汉以来,这种周期律的表现是历历不爽的。对于这种周期律的解释虽有多方面,其最主要的,就是中国从秦汉以来,生产方法不曾有重大的革新,因之国民的经济生活全凭着土地的自然生产力;人口增加到了超过耕地面积和生产力所能容纳供给时,就发生多数的失业群众;结果就只有假手几个枭雄,率领一班生活无靠的群众,来实行屠杀;屠杀到了减少与耕地面积相当时,于是又归于平静。清代人口的增加数字约如下表:

    前表中顺治、康熙两朝的数字是不可靠的,因为当时有丁税,户口的报告,隐瞒者多。雍正朝定“丁随地起”之制,以丁税摊入田赋中,无田的人不要纳丁税,户口调查的方法也变了,故至乾隆六年,人口数字一跃而达一万四千余万有奇。由乾隆六年到道光二十一年(即太平军暴发的前十年)共一百年,人口的增加约及三倍。(中间因白莲教乱,经过一次小屠杀,故嘉庆六年的人口数字较乾隆五十七年降低。)至于垦田面积的增加则如何呢?约如下表:

    观前表,垦地的面积仿佛也是增加,但是增加的数字比起人口增加的数字来,实在小得可怜。并且到了道光十三年,比较前十一年,还减少了五十四万余顷。在此种情形之下,自然是土地不够分配了。一家之中,耕地不能与人口同时增加,若无别种生活方法则日贫;贫则由借债而至于卖田以济饥,于是助成商贾富豪的兼并;渐至土地集中于少数富豪地主之手,造成贫富悬隔多数群众失业的现象。若在工业生产发达的国中,没有土地的人,有多数都会的大工厂可容纳。我国在道咸以前,既然没有大工厂可以容纳多数贫困失业的群众,屠杀的周期律自然要随机表现了。加以对外贸易的鸦片输入逐年增加,现银流出日多,铜钱的价格低落,物价日趋腾贵,田赋的负担因银价腾贵而加重,农民的生活益困。并且在道光晚年,连岁皆有水旱的天灾;灾区之广,几遍于黄河及长江流域的各省。这都是促起屠杀的周期律表现的因子。此为经济上的背景。

    其次,为政治的背景。关于乾嘉时代的政治实质,在导论中已摘要说及,此处不必多说。不过导论中所说及仅在官吏贪污的一方面;道光朝的政治,除了贪污以外,还别有一种作风,曾国藩名曰“掩饰弥缝,苟且偷安”。广西的龙启瑞上梅伯言书,描写“掩饰弥缝,苟且偷安”的现象及原因则如下:

    ……抑某窃有进者,奸民固非重州县之权不办;今州县虽无权,然察一结盟聚党之奸民,固力有余也。特上之督抚,不肯担待处分,又乐以容忍欺饰为事。有一二能办之员,且多方驳饬之,使逆知吾意不敢为。然督抚亦非真以为事之宜如此也,大抵容身固宠,视疆场若无与;苟及吾身幸无事,他日自有执其咎者。又上之,则有宰相风示意旨,谓水旱盗贼,不当以时入告,上烦圣虑;国家经费有常,不许以毫发细故,辄请动用。……为督抚者类皆儒生寒索,夙昔援引迁擢,不能不借助于宰相;如不谘而后行,则事必不成而有碍;是以受戒莫敢复言。盖以某所闻皆如是也。金田会匪萌芽于道光十四五年,某作秀才时已微知之。彼时巡抚某公(指梁章钜)方日以游山赋诗饮酒为乐。继之者犹不肯办盗,又继之者(指郑祖琛)则所谓窥时相意旨者也。

    盖在道光朝,继续用两个庸相:一个为曹振镛,他尝向皇帝说:“今天下承平,臣工好作危言,指陈阙失以邀时誉。若遽罪之,则蒙拒谏之名。惟有抉其细故之舛谬者交部严议,则臣下震于圣明,以为察及秋毫,自莫敢或纵。”这是造成臣僚缄口的第一个人。一个为穆彰阿,庸暗无能,尤过于曹氏。龙启瑞书中所指的时相就是他。这时候相继作广西巡抚的,梁章钜日以文酒征逐为务,若有谈整饬吏治的,便说他是“俗吏”。周之琦承其后,也没有什么振作。郑祖琛承周之后更放任无为,他是信佛的人,日以念佛消灾为事。这是政治的背景。

    又其次,为民族思想的背景。自清入主中国以后,明代遗民,播散在民间的“反清复明”的种子,虽经康、雍、乾三朝用摧残和驯柔的手段,尽力芟除,但终未能消灭。一七八六年(乾隆五十一年)天地会的林爽文,首起革命军于台湾,与清军相抗经一年之久。林爽文虽然失败了,到一七九三年(乾隆五十八年),又有白莲教的刘之协,拥小童王发生,假托朱明后裔谋起事。刘之协等虽然被捕失败(刘旋即脱逃),但是白莲的党徒已遍布长江上游及西北各省,随即到处暴发,成为嘉庆初年的白莲教乱。经过几年骚动,白莲教虽然被戡定了,他们所用“反清复明”的口号思想,依然潜藏在群众的脑识中,一遇缘会,即行复现。自道光纪元(一八二一年)鸦片战争爆发前,此处彼处,时有不断的小乱事发生。例如:道光二年,河南新蔡教民朱麻子滋事;六年,台湾粤民黄文润滋事;十一年,湖南三合会与瑶民滋事,遂有赵金龙之乱;十五年,山西赵城县教民曹顺滋事,知县杨延亮全家被杀。这些构乱的分子,在北省的大约称为“教党”,在南省的大约称为“会党”。教党以白莲教为首,其流有“白阳”、“八卦”、“红阳”等名目;会党以天地会为首,其流有“三合”、“三点”等名目。多依托旧的宗教仪范,以“反清复明”口号相结合。北京朝廷屡次谕令各省大吏“严拿会匪”,“捕治教犯”。道光十二年且定有“教匪首犯,遇赦不赦”的严例。但是事实上,不惟旧的种子不能消灭,西方新宗教流入中国以后,尚有新的民族革命种子,又要依托它发芽了。这是民族思想的背景。

    到鸦片战争发生,又有几方面的直接影响:其一,腐败军队对于地方的扰害。当命奕山为靖逆将军驰往广东时,由河南、江西、湖南、贵州、广西各省调往广东的军队,共计在三万以上。这些军队,用以对外作战虽无用,而扰害经过及驻屯的地方则有余。王均《金壶浪墨》引《羊城日报》说,此种军队“奉调之初,沿途劫夺”,“抵粤以后,喧呶纷扰,兵将不相见,遇避难百姓,指为汉奸,攘取财物。教场中互相格斗,日有积尸”。又说“楚兵尽夺十三行,背负肩担而去。呼群结党,散赴各乡,累日不归,不知所事”。这是当时军队遗害地方的事实。其二,团练义勇队的集散。广东方面,自发生林维喜被英兵杀害的事件后,林则徐便布告沿岸各地方,令他们购备军械,团练自卫。及战端既开,虑经常官军不足抵御,更添募义勇队至二三万。其后,团练义勇队以次解散,武器亦随而散播于民间。这也是助成民乱的诱因。其三,社会心理方面的刺激。在鸦片战争前,潜伏于民间的种族思想,本为“反清复明”,及鸦片战争爆发,共注集于“驱逐洋鬼”的一点,如广东三元里的“平英团”,一呼而聚集万人。及见清军的御侮不足,残民有余,于是痛恨“洋鬼”的心理,又渐回到“反清”两字上面去了。当英军围攻广州城时,英兵总数不过二千,而闭居城内的清军超过二万。以十倍于敌的兵数,不敢出与敌抗,甘受城下之盟,向民间搜索巨额的赔偿金,以求免死。清军如此的无用,尚安得不为人民所藐视。《羊城日报》说:“百姓以兵不击贼,反阻民勇(指三元里‘平英团’)截杀,自是咸怀愤激,益轻视官兵矣。”后来往说洪秀全攻取南京的浙江监生钱江,便是曾在广州倡导反抗英军的人。鸦片战争及于社会心理上的影响,于此可见。

    概括说,自有鸦片战争,社会的受病更深,清政府的威力全堕,乱机更形迫切。从一八四一年到一八五〇年的十年间,无一年不有民乱,仅就见于《东华录》的谕旨所涉及的,如:

    一八四一年,湖北崇阳县人钟人杰,聚众三千人,设立都督大元帅府,自称钟王,攻占崇阳、通城二县,到次年始平定。

    一八四三年,湖南武冈人曾如炷、曾以得,因阻米出境,聚众戕官,据守洪崖洞,谋起事,旋被捕。

    一八四四年,台湾嘉义县人洪协,与武生员郭崇高聚众二千余人谋起事,旋被捕;又湖南耒阳县段、阳二姓因抗粮起衅聚众千余人,由阳大鹏统率进攻县城,经月始平。

    一八四五年,山东捻匪滋事,聚众拒捕,与官兵接仗。

    又广东各属土匪四起,谕军机,谓:“……有人奏称广州府一带土匪,劫掠为生,结党聚会数万余人;其著名积匪,如香山、新会、顺德等处,姓名皆历历可数;上年查拿之卧龙、三合等会匪,搜捕未静,嗣后复有新安、新宁各县匪徒,在香山之港口及隆都乡,引人入会,千百为群,肆行无忌;又香山、下沙地面,近来匪类渐多,地方文武,不肯实力查拿,以致农民不安耕作……又香山县城内外,自上年冬至今年春夏之交,报劫者不下数千案……并有香山巡检鲁风林被盗劫去,剃须勒赎等语。”

    一八四六年,山东峄县兰山等处,盗劫频行,并有掳人勒赎之案,谕令剿捕;又因广东盗劫频行,谕令认真清查保甲。

    一八四七年,湖南新宁县与广西全州交界之黄坡岗瑶人雷再浩,与人民李辉、陈名机结党纠众,谕湘桂两省合力剿办,经年未平。

    一八四八年,谕军机,谓:“有人奏广西盗劫各案……北流县境有陈、李二姓,于道光二十六年为盗匪掳掠,横州所属南乡墟地界,本年五月内有商船二十余号,并遭劫抢,计赃一万余金……”著桂抚郑祖琛认真查办。

    一八四九年,广东阳山、英德等县匪徒滋事,命徐广缙等剿办。

    又广西盗匪在广东毗连一带地方,聚众滋事,都司邓宗珩督兵追捕,负伤毙命;该匪并有铁炮甚多,被官兵夺获十二尊。

    又湖南新宁县城被匪攻陷,戕杀知县全家,经月始收复。

    一八五〇年,因湘抚冯德磬剿匪不力,谕令两湖总督裕泰督兵会同广西员弁进剿由湘窜桂之匪。

    这是见于谕旨官书的;但当时一班大小官吏,仍皆以文饰隐蔽为务,实际上北京朝廷所知道的,不过其一部分。此时各省的民乱,几于无省不有,而尤以两广及湖南的南部为甚;这三省毗连各境,真是群盗如毛;在广西各境的,如庆远的钟亚春,柳州的陈亚癸、山猪羊,武宣的刘官方、梁亚九,象州的区振组,浔州的谢江殿,都是当时著名的会党头目,拥众各千百;在广东的如陆和、李和、李善法、黎东狗、大鲤鱼、大头羊等各头目,号称拥有八千子弟,和广西各股通声气;湖南方面的头目,虽不若是著名,但人数也不少。洪杨崛起后,曾国藩奏称:“湖南会匪自粤逆入楚,大半附之而去;然犹有‘串子’、‘红黑’、‘边钱’、‘香会’等,成群啸聚;如东南衡永郴桂,西南宝庆、靖州,万山崇薄,为卵育之区;有司亦深知其不可遏,特不欲其祸自我而发,相与掩饰弥缝,苟且偷一日之安……”广西巡抚郑祖琛就是第一个“苟且偷一日之安”的人,“洪水”的暴发,也就以广西为第一“决口”。

    二 洪秀全与太平天国的树立

    洪杨战役的主脑人物,一方为洪秀全,一方为曾国藩。洪部最有权势的人,起初是东王杨秀清,故以洪杨并称;在清朝时,称为发贼;曾氏以平定发贼之功,死后谥曰文正公。清朝颠覆后,大家认洪秀全为革命的先驱,他的贼名消灭了;曾国藩又得了反革命的罪名。贼与非贼,随时势与感情为转移,本来没有一定,不过,我们研究历史的人,最宜注意的就是要以客观的事实下判断,不要以主观的感情下判断。洪秀全与曾国藩的功罪,我们固然不可以两方的成败来断定,但也不可为感情所蔽,抹杀历史的事实。本节先就洪秀全树立太平天国的经过来观察:

    一、洪秀全及首事诸人的略历  洪氏及首事诸人,事业虽不成功,却惊动了许多人的耳目,成为传说中的人物;因此记述他们的稗官野史,也就好比记述《水浒传》中的人物一样,人各一说,关于他们的出处、经历,难得一致的、最正确的记载。兹就各说中比较可靠的采取一二说:

    洪秀全,广东花县人,生于一八一三年一月十日(嘉庆十七年十二月初九日)。一八三三年(道光十三年),由花县赴广州应试,归途中遇一中国基督教徒梁亚发,与以《劝世良言》一书(宣传基督教义之册子),洪氏并未阅读。一八三七年,又往广州应试,落第,归而大病,四十日间,几濒于死。病中妄梦至一广厦,庄严如宫殿,见一金须黑衣之老翁,命往下界扫除妖魔,救济一切兄弟姊妹;又见一身长寻丈之士人,称为彼之长兄,亦谆谆训以扫除妖魔之事,且谓当为之助。六年后,即一八四三年(道光二十三年),偶然间翻阅前此所得《劝世良言》之小册子,忽忆及六年前之梦中境况,觉得那个梦不是妄梦,梦中的黑衣老人与身长寻丈之士人,必为天主上帝与耶稣基督,要他扫除妖魔、救济一切兄弟姊妹,就是要他信奉上帝、救世济民之意,这本小册子,恐怕就是承受天命的天书。自此便倾信基督教,并劝他人信奉基督教。一八四四年,与其同学最契之友人冯云山,共往广西桂平县紫荆山,创设上帝会。后闻香港有一美国牧师名罗伯兹(L.J.Roberts)甚属有名,便于一八四七年特往香港,求教于罗伯兹;二月后归花县,再往广西与冯云山相晤,则上帝会的会员已近二千人,洪氏遂为其首领,其后会员日益增加。这是洪氏信奉基督教义的由来一说。(英人Meadows及Williams的记载大概与此所述者相同。)

    李秀成的供状,关于洪氏和首事诸王的来历的叙述,大略如下:“天王洪秀全兄弟共三人,长名仁发,次名仁达,皆前母所生;天王为继母所生。仁发、仁达皆务农,秀全独读书。南王冯云山,为天王同窗友,彼此最相契。道光二十七年(即一八四七年,或谓在道光十七年即一八三七年,此处所言二十七年,疑为李秀成误记),天王大病,昏迷七日,醒后,忽出异言,劝人信奉上帝,谓信奉上帝者,可免灾难,凡不信上帝者,必为蛇虎所吞食。天王本为花县人,因往广西说教,行数千里。信奉的兄弟散布各处劝说,天王常密藏深山中,积年,信者日众,但读书明理之人多不信,信者多种田贫苦之人。凡种田贫苦之家,每十家必有三五家或七八家信奉。参与起事密谋者仅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天官丞相秦日昌(一作秦日纲)六人;其余附从之人,一无所知,大都皆为谋衣食计。东王杨秀清,住桂平县平隘山,以种山烧炭为业,本不知兵,信奉上帝后,深得天王信用,一切事权,由他掌管,号令严肃,赏罚分明。西王萧朝贵是武宣县卢陆峒人,在家种田种山为业,娶天王之妹为妻,故亦重用,为人勇敢,冲锋第一。南王冯云山在家读书,甚有才干,六人之中首谋立国者,皆出其谋。北王韦昌辉,桂平县金田人,此人在家出入衙门,是监生出身,见机灵敏。翼王石达开,桂平县白沙人,家富读书,文武兼全。天官丞相秦日昌,亦桂平白沙人,在家佣工,并无才情,只有忠勇诚实,故天王重信。起事教人拜上帝者,皆是六人劝化。我在家之时,并未悉有天王名号,每村每处只知有洪先生而已。”这是李秀成口供中的起事诸人的略历。(其他关于洪氏及诸王的传说尚多,不备述。)

    二、太平军崛起的最近原因  在一八五〇年以前,洪秀全等宣传教义于桂平武宣诸州县时,正是广西群盗如毛、各会党大肆活动的时候。但是洪氏并未参与他们的活动。洪氏宣传教义的各州县,有所谓客民与土民的分别,客民大都多由广东迁入的;洪氏本为广东人,故加入洪氏的教会的,大概都是客民。土民与客民极不相容,常起冲突。值此盗匪蜂起的时候,各乡村举办团练以自卫,而团练之权,操在土民的士绅的手中,辄借端诬陷客民。客民为自卫计,也组织所谓“保良攻匪会”与团练相抗。而“保良攻匪会”的权,则操在上帝会领袖的手中。(林则徐在粤禁烟时,所上《议覆叶绍本条陈捕盗事宜折》中即谓“各县绅衿中,多有保良攻匪之公约,不知起自何时”云。)因此被官兵搜捕的会党头目,与被团练迫害的客民,皆与上帝会发生最密切的关系,“保良攻匪会”的势力渐大。土民的士绅见“保良攻匪会”与匪党和异教会党联为一气,一则激于仇怨,二则恐酿成大乱,屡次鸣官缉捕上帝会头目。洪秀全与冯云山,皆曾经被捕下狱,得会中极力营救始免。李秀成的供状也说:“道光二十七八年上下,广西盗贼四起,扰乱城镇,各居户多有团练,团练与拜上帝之人,两有分别。拜上帝人与拜上帝人为一伙,团练与团练为一伙,各自争气,各自逞强,因而逼起……”一八五〇年,大黄江巡检黄基带领兵勇,往捕大盗陈阿贵,归途经过鹏隘山下,对于该处的烧炭工人勒索敲诈。那些工人,大都皆是上帝会的徒党,便集合许多人和黄基的勇兵相对抗。勇兵敲诈不遂,大骂而去。骂的话大略说:“你们这些拜上帝会的造反的贼子,大兵不久就到了,看你们出钱不出钱。”冯云山得信,便把这群被敲诈威胁的工人领到金田村韦昌辉家去,用一种激奋的语言鼓动他们,此为发难的起点。当他们正在谋发难时,又有一个上帝会信徒陈玉书的妾在新墟被黄基的部下所劫取。玉书来金田投报,便如火上添油。于是发难之议遂定。

    三、太平天国的树立  冯云山、杨秀清等各首领在金田聚议时,洪秀全方匿居花洲村胡以晃家,起兵之议既决定,乃遣人往迎洪氏至金田,推戴为首领;一面派人往各州县,招集上帝会的党员,声势渐大。于是其他会党的头目也有率众来附的,如贵县的林凤祥、揭阳的罗大纲等,各率大股会党来附,有众渐近万人。清廷因广西群盗四起,特派固原提督向荣带兵往剿;九月,命林则徐(时为云贵总督,因林前在两广得人望,故命之)为钦差大臣,旋又令兼署广西巡抚;郑祖琛革职。林则徐行抵广东病殁,复命李星沅为钦差大臣,接任督办剿匪事。十一月,清军攻金田失利,清将伊克坦布战死。一八五一年二月(咸丰元年正月),洪秀全率军由金田进至大黄江,与清军战,又大胜,始称太平王;任杨秀清为左辅正军师,萧朝贵为右弼又正军师,冯云山为前导副军师,韦昌辉为后护又副军师,石达开为左军主将。清廷此时才十分注意,复命广州副都统乌兰泰与向荣会剿;继又特命大学士赛尚阿为钦差大臣,带兵往楚粤之交防堵;四月,李星沅病殁,赛尚阿便负剿办的全责。洪军自在大黄江战胜清军后,虽曾略受小挫,但人数日益加多。加多的原故,半由吸收其他会党,半由裹胁,李秀成自述加入太平军的原因说:“天王由思旺到大黄墟,分水旱两路行营上永安州,路经大黎(李秀成为大黎附近之居民),屯扎五日,将里内之粮食衣服,逢村即取;西王在我家近村居住,传令:凡拜上帝之人,不必畏逃,同家食饭,何必逃走;临行营之时,凡是拜上帝之家,房屋俱要放火烧之。寒家无食,故而从他。”(此李氏自谓)到了闰八月初一日,便攻陷永安州,即在永安州城内建国号曰“太平天国”,颁新历,封杨秀清等以下诸首领为王。为什么以“天国”为国号呢?就是根于他们的教义————万物皆主于天,天又主于天主,天主名耶火华,为天父,耶稣基督为天父之长子,秀全为天父之次子,故称耶稣为天兄(这是洪氏的“三位一体”说);秀全承天父天兄之命降世,扫除群妖,救济天下兄弟姊妹,使共享太平幸福,故国号为“太平天国”,自称“天王”。他们所颁的新历,既不是中国旧式的阴历,也不同欧西的阳历,定一年为三百六十六日,单月三十一日,双月三十日;以公历一八五二年二月四日(咸丰元年十二月十五日)为太平天国元年正月元日;年号之上仍冠以干支甲子等字,但将地支中的“丑”改为“好”,“卯”改为“荣”,“亥”改为“开”,如癸丑称“癸好”,乙卯称“乙荣”,癸亥称“癸开”。这就是他们的新历法。洪氏自称王,不称皇帝,杨、冯等为什么也皆封为王呢?我们看他所下的封王诏书便知,诏书说:

    天王诏令通军大小兵将,各宜认实真道而行。天父上主皇上帝才是真神,故天父上主皇上帝以外皆非神也。天父上主皇上帝无所不知,无所不在,又无一人非其所生养,才是上,才是帝,故天父上主皇上帝以外皆不得僭称上,僭称帝也。继自今众兵将呼称朕为主则止,不宜称上,致冒犯天父也。天父是天圣父,天兄是救世圣主,天父天兄才是圣也,继自今众兵将呼称朕为主则止,不可称圣,致冒犯天父天兄也。天父上主皇上帝是神爷,是魂爷,从前左辅、右弼、前导、后护各军师,朕命称为王爷,姑从凡间歪例,据真道论,有些冒犯天父,天父才是爷也。今特封左辅正军师为东王,管治东方各国;封右弼又正军师为西王,管治西方各国;封前导副军师为南王,管治南方各国;封后护又副军师为北王,管治北方各国;又封达胞(石达开)为翼王,羽翼天朝。以上所封各王,俱受东王节制。另诏后宫称娘娘,贵妃称王娘。钦此。(此诏下于辛开十月二十五日,时在永安。)

    这道诏书,有两点可以使我们注意的:一、杨秀清等诸人,在攻陷永安前已称“王爷”。原来洪氏在宣传教义的时候,凡入会者不称师徒,皆称兄弟,妇女则称姊妹;盖欲以平等的精神,网罗群雄,扩张声势,而又恰合天主一尊之旨,故以石达开、杨秀清诸雄,也皆与之合作。但诸人皆志不在小,既属平等兄弟,洪氏作了太平王,他们自然也应该称王爷。不过方在对清军作战的时候,人人称王,近于群龙无首,号令不能齐一,这种平等的精神,不能不有妨碍;若把皇帝之号奉诸洪氏,杨、石诸人未必愿意;没有方法,只好以“天王”之名奉诸洪氏,而称之为“主”,其余诸雄则以东西南北等字冠之,既不亢,又不卑,于统一组织之中,仍不失平等的主旨,这是当时位置分配的折衷办法;其实当时的势力,还不出永安州,安有所谓“东方各国”等等给他们管治呢?二、所封各王,皆受东王节制。在对清军作战的时候,天王之下还要一个总司号令的人,也是当然的事;但与洪氏最相投、最亲密的,起初为冯云山,他又是首先建议起事的人(据李秀成供状所言);若论才干、知识,又当首推石达开;杨秀清不过是一个由种山烧炭起家的土豪,为什么用他来总司号令呢?原来洪氏的魔力,全在假托神权以慑众;这一班枭雄,要拥洪氏为傀儡,所以也附和他的神权说;杨秀清对于神权的利用,更越过洪氏一层;他常假天父附身、传达天语的方法钳制洪氏,洪氏既畏杨之奸狡又喜其多谋,故更深与结纳,委以重权,这是杨秀清揽握大权的由来。(《太平野史·东王杨秀清传》谓:“秀全怵人,每托诸宗教与神权……秀清知其诈,遂自言能通天语,谓秀全为天兄,天父特命降世为真主,信者益众。秀全喜。秀清更托天父降其身,谓天兄有过,令秀全跪而授杖以制之;己有过,亦令人杖不少贷。诇人阴私,摘发多奇中。秀全虽不堪,无如何也。……”)

    在上述两点上,我们可以看出太平天国最初组织的不巩固,后来太平天国的内乱,也便发生在这两点上面。

    四、天京定都及各种建置与精神  清政府见洪氏等建立国号,改易正朔,知道与寻常的盗匪不同,严命赛尚阿等尽力剿办。向荣和乌兰泰等倾全力围攻永安,经月不能下。一八五二年三月(咸丰二年二月),太平军由永安溃围,北出阳朔,趋桂林;清军尾追,乌兰泰战死。太平军围攻桂林三十日,不能下,弃而北走;陷全州,弃不守;入湖南,遇江忠源所率团练楚勇于蓑衣渡,冯云山中炮死。(这是太平军第一次被团练兵战败,丧失大将的事实。江忠源曾受浙江知县,丁忧回籍,因新宁毗连桂境,盗匪势盛,举办团练为防卫邑境计,赛尚阿闻其名,令其率所练募勇,助攻太平军。此在曾国藩创办湘军之前。)太平军虽受小挫,势不少衰,继取道州,分军东出桂阳、郴州,向北急进,达醴陵。七月至长沙,围七十余日,不能下,萧朝贵战死。九月,太平军弃长沙,向西北常德进军,经益阳掳船数千,转渡洞庭湖,陷岳州,得清军所贮存之军械大炮无数;沿江而下,十二月,遂陷汉阳、武昌;清湖北巡抚常大淳以下皆被杀。太平军留武昌一月,复东下,两江总督陆建瀛由南京率兵西上迎敌,闻风奔逃,太平军以次攻陷九江、安庆、芜湖。到一八五三年三月(咸丰三年二月),遂陷南京。当太平军攻陷武昌时,进兵方向,一时未能确定,或欲西趋荆襄,规取川陕为根据地,传说因浙江人钱江献策,乃东下江南。及得南京,杨秀清欲分兵留守,更北进取河南开封为建都地;据李秀成供状,谓因湖南老水手之言,始定都南京。(供状谓:“有一驾东王坐船之湖南水手,大声扬言:亲禀东王,不可往河南;云河南水小而无粮,敌困不能救解;今得江南有长江之险,又有舟只万千;南京乃帝王之家,城高池深,民富足余,尚不立都而往河南何也。他又云:河南虽系中州之地,只称稳便,其实不及江南,请东王思之。后来东王竟依这老水手之言,故而未往,遂移天王驾入南京。”)改名曰天京。

    天京定都后,于是陆续颁定种种建置。关于太平天国各种建置的理想,最好是看他们所颁布的《天朝田亩制度》的公文书。这种公文书,其名称虽曰《天朝田亩制度》,实则将他们的军政、民政、财政、经济、司法、教育等全部包括在内。试分别举其大略如次:

    第一,军民合一的组织。原文云:

    凡设军每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家先设一军帅;次设军帅所统五师帅;次设师帅所统五旅帅,共二十五旅帅;次设二十五旅帅各所统五卒长,共一百二十五卒长;次设一百二十五卒长各所统四两司马,共五百两司马;次设五百两司马各所统五伍长,共二千五百伍长;次设二千五百伍长各所统四伍卒,共一万伍卒;通一军人数,共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人。凡设军以后,人家添多,添多五家,另设一伍长;添多二十六家,另设一两司马;添多一百零五家,另设一卒长;添多五百二十六家,另设一旅帅;添多二千六百三十一家,另设一师帅;共添多一万三千一百五十六家,另设一军帅。未设军帅前,其师帅以下官,仍归旧军帅统属。既设军帅,则归本军帅统属。凡天下每一夫有妻、子女约三四口或五六七八九口,则出一人为兵,其余鳏寡孤独废疾免役,皆颁国库以养。(这是本于《周礼》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的组织,兵农合一的。)

    第二,设官等级,朝内由军师下递至将军,地方由钦命总制下递至两司马,内外一气相含。原文云:

    凡一军典分田二、典刑法二、典钱谷二、典入二、典出二、俱一正一副,即以师帅、旅帅兼摄;当其任者掌其事,不当其任者亦赞其事。凡一军一切生死黜陟等事,军帅详监军,监军详钦命总制,钦命总制次详将军、侍卫、指挥、检点、丞相,丞相禀军师,军师奏天王,天王降旨,军师遵行。(总制以下为地方官,将军以上为朝内官。东西南北各王皆为军师。各王府皆有丞相。丞相各以天、地、春、夏、秋、冬等字冠之,又分“正”、“副”、“又正”、“又副”四位,如“天官正丞相”、“天官又正丞相”、“天官副丞相”、“天官又副丞相”。地官、春官以下皆同。因此丞相一等,专就天王府言,已达二十四人。合东王等各府计之,则更多矣。)

    第三,两司马为最下层之基本单位,管理财政、教育、司法等一切政务。原文云:

    凡二十五家中设国库一、礼拜堂一,两司马居之。……凡两司马办其二十五家中婚娶吉喜等事,总是祭告天父上主皇上帝,一切旧时歪例尽除。……其二十五家中童子俱日至礼拜堂,两司马教读《旧遗诏圣书》、《新遗诏圣书》及《真命诏旨书》焉。凡礼拜日,伍长各率男妇至礼拜堂,分别男行女行,讲听道理,赞颂天父上主皇上帝焉。(教育)凡二十五家中力农者有赏,惰农者有罚。或各家有争讼,两造俱赴两司马,两司马听其曲直。不息,则两司马挈两造赴卒长,卒长听其曲直。不息,则卒长尚其事于旅帅、师帅、典执法及军帅,军帅会同典执法判断之。既成狱辞,军帅又必尚其事于监军。监军详总制、将军、侍卫、指挥、检点及丞相,丞相禀军师;军师奏天王,天王降旨。……(司法)

    第四,经济财政制度,又分三点:(一)土地公有依人口平均分配;(二)余粮余财归公,由公家支配运用;(三)自给自足的经济政策。原文云:

    凡田分九等:其田一亩早晚两季可出一千二百斤者,为尚尚田;可出一千一百斤者,为尚中田(自此以下每少一百斤则降一等);可出四百斤者,为下下田。尚尚田一亩当尚中田一亩一分;当尚下田一亩二分;当中尚田一亩三分五厘;当中中田一亩五分;当中下田一亩五分七厘;当下尚田二亩;当下中田二亩四分;当下下田三亩。凡分田照人口,不论男妇,算其家口多寡,人多则分多,人寡则分寡,杂以九等。如一家六人,分三人好田,分三人丑田,好丑各一半。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此处不足则迁彼处,彼处不足则迁此处。凡天下丰荒相通,此处荒则移彼丰处,以赈此荒处;彼处荒则移此丰处,以赈彼荒处。务使天下共享天父上主皇上帝大福,有田同耕,有饭同吃,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处不饱暖也。凡男妇每一人十六岁以上受田,多于十五岁以下一半;如十六岁以上分尚尚田一亩,则十五岁以下减其半,分尚尚田五分。又如十六岁以上分下下田三亩,则十五岁以下减其半,分下下田一亩五分。(此土地公有,依人口平均分配。)

    凡当收成时,两司马督伍长,除足其二十五家,每人所食可接新谷外,余则归国库。凡麦、豆、苎、麻、布、帛、鸡、犬各物及银钱亦然,盖天下皆是天父上主皇上帝一大家,天下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则主有所运用,天下大家处处平均,人人饱暖矣。此乃天父上主皇上帝特命太平真主救世旨意也。但两司马存其钱谷数于簿,上其数于典钱谷及典出入。……凡二十五家中所有婚娶弥月喜事,俱用国库,但有限式,不得多用一钱。如一家有婚娶弥月事,给钱一千,谷一百斤。通天下皆一式,总要用之有节,以备兵荒。(此余粮余财归公,由公家支配运用。)

    凡天下树墙下以桑,凡妇蚕绩缝衣裳。凡天下每家五母鸡,二母彘,勿失其时;凡二十五家中陶、冶、木、石等匠,俱用伍长及伍卒为之。农隙治事。……(此自给自足的经济主义。太平天国的人物脑识中,不需要有交换的商事与商人。)

    以上是太平天国各种建置的概要。这种建置的理想来源,大都是出于《周礼》、《孟子》,而以天主一尊、人人平等的宗教理论贯串之。但是上列各项,都能见诸实行么?关于军民的组织及官制等各项,都是实行的。关于经济、财政各点,最重要的是土地公有依口平均分配的一事,则徒为纸上的空文。因为太平军所占领的,只有各都会城镇;纵使有些乡区地方,也在他们的政令管辖之下,但当军事扰攘之时,人民心理对于太平军尚怀反感;这种制度,实无施行的可能。但是财物归公一项,则在太平军起事之初,即严格实行。凡他们所掳获的各种物品,无论粮食衣服及一切金银钱货,不许私藏隐没。及至天京定都以后,在天京设立所谓“圣库”及“圣粮馆”。凡行军所得各物,一切皆纳诸圣库或圣粮馆。军需、官俸、男女口粮,皆由圣粮馆及圣库颁给。如有私藏银十两金一两者,即为犯天条。无论何人,犯者皆依天条治罪。但是到了杨韦之乱以后,这种天条就等于具文了。至于太平天国的全精神,可以看他们的《天讨胡虏檄》;那篇檄文,是在永安建国后发布的,节录首段于下:

    ……予惟天下者,上帝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上帝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人民者,上帝之子女人民,非胡虏之子女人民也。概自满洲肆毒,混乱中国,而中国以六合之大,九洲之众,一任其胡行,而恬不为怪,中国尚得谓有人乎。妖胡虐焰燔苍穹,淫毒秽宸极,腥风播于四海,妖氛惨于五胡,而中国之人,反低首下心,甘为臣仆。甚矣哉,中国之无人也。夫中国首也,胡虏足也;中国神州也,胡虏妖人也。中国名为神州者何?天父上帝真神也,天地山海是其造成,故从前以神州名中国也。胡虏目为妖人者何?蛇魔阎罗妖邪鬼也,鞑靼妖胡惟此敬拜,故当今以妖人目胡虏也。奈何足反加首,妖人反盗神州,驱我中国悉变妖魔也。……

    这篇檄文所表显的精神有两个方面:一、尊奉天主;二、排满。概括地说,就是将神权主义与种族主义融合为一。洪氏最初是假托天主利用神权的人;但就天主的教义理论说,凡人民皆为天父之子女,皆属平等,便不宜有种族的界限,则与排满的种族主义不相容。但当时先上帝会而存在者,已有许多“反清复明”的会党,如三合会等种种名目,颇能鼓动一般人心,势力却是不小。洪氏要把当时各会党的势力压倒,将各会党纳入自己势力范围之下,非将排满的种族主义纳入神权主义之中不可。日人稻叶君山说:“洪王尝语人曰,三合会之目的,在反清复明,其会之组织在康熙朝,其目的亦可谓适当;然至二百年后之今日,反清可也,复明则未知其是。吾既恢复旧河山,不可不建立新朝;今时尚复用复明之语,焉能振起人心耶?若吾人说真教,赖上帝有威力之援助,则吾辈数人,可抵敌人百万,予不知所以尊奉孙膑、吴起、孔明等名将者何在,且彼三合会诸豪杰有何价值也。”(见稻叶君山《清朝全史》)这就是要用神权主义吸收种族主义的意思。虽然容许排满,但须在尊奉天主的教义之下排满。故太平天国的主义精神,表面上虽有种族主义与神权主义的两端,实际的主要精神,完全是利用神权;故国曰“天国”,王曰“天王”,一切建置皆称天;诏曰“天命诏书”,法律曰“天条书”,王官曰“天官”,金库曰“圣库”,粮栈曰“圣粮馆”,开科取士曰“天试”,天试的命题有“天父七日造成山海论”、“真道岂与世道相同论”,所颁行教育小孩的“三字经”起首两句便是“皇上帝,造天地”,幼学诗的起首两句便是“真神皇上帝,万国尽尊崇”。所颁的田制,虽然沿用中国历史上的均田制,但是采用均田制的理由,也是说天下之田,皆为天父上主所造,即为天父上主所有,天下之人,宜均享天父上主之福,有田同耕,有饭同吃;不许私藏财物金银的理由,也是说天下的金银财宝,皆为天父上主所有,只能归诸圣库、圣粮馆,大家公用;形成一种天国的共产组织。盖无处不表显其利用神权的精神。所以太平天国在形式上对于中国的宗教、政治、经济,仿佛都是革命的,但在精神上,这种革命,实在不是合乎现代精神的革命。

    三 曾国藩与湘军的崛起

    当洪秀全等在金田起兵时,曾国藩还是一个侍郎,在北京朝廷供职;一八五二年太平军向长沙进兵时,曾氏被任为江西乡试正考官,在安徽太湖的途次,闻母丧,丁忧回湘。此时正值太平军围攻长沙,曾氏在家守制。是年十二月,清廷谕湖南巡抚张亮基,谓:“丁忧侍郎曾国藩,籍隶湘乡,于湖南地方人情,自必熟悉,著该抚传旨,令其帮同办理本省团练搜查土匪事宜,伊必尽心不负委任……”这道谕旨,便是曾氏出当大局与洪秀全对抗的出发点。但此时太平军已经攻陷武昌,清廷要曾氏帮办团练,只是要他帮办搜查本省土匪之事,并不是要他越境去打太平军。后来的湘军,虽以团练为起点,而团练的最初目的,并不是要使它成为一种平定大局的正式军队。由团练变为湘军,就是清廷的兵权,移入汉人手中的起点;其经过的情形,不可不分别叙明。

    一、团练的由来与本旨  嘉庆时的教乱,是用坚壁清野与团练的方法平定的,在导言中已经说及;在道光朝晚年,两广盗匪蜂起,地方士绅举办团练,洪秀全等在金田起事,也是由于“保良攻匪会”与团练相对抗,前节也已经说及;江忠源在蓑衣渡击破太平军,损去太平军一员大将,也是由一种团练军变成的楚勇;楚勇之名,实先湘军而成立。在曾国藩出任团练事务之先,罗泽南及其弟子王鑫已在湘乡举办团练,为后来湘军的核心。凡此种种事实,皆足表明清廷经制军之无用,早已失去制服汉民族的效能。但各地方举办团练的本旨,纯为保持乡土的安全;就是曾国藩劝湖南各州县绅士举办团练的书,也是以保卫地方为言,书中说:

    ……团练之道非他,以官卫民,不若使民自卫;以一人自卫,不若与众人相卫:如是而已。其有地势利便、资财丰足者,则或数十家并为一村,或数百人结为一寨,高墙深沟,屹然自保;如其地势不便,资财不足,则不必并村,不必结寨,但数十家联为一气,数百人合为一身,患难相顾,闻声相救,亦自足捍御外侮。农夫、牧童皆为健卒,耰锄、竹木皆为兵器,需费无多,用力无几,特患吾民不肯实心奉行耳。……

    曾氏作的《保守平安歌》三首,劝告乡人,第一首题曰《莫逃走》,第二首题曰《要齐心》,第三首题曰《操武艺》,都是劝导乡人齐心讲求自卫方法的话调。就是清廷对于团练的主旨,也只希望各地方,自己保持自己的安全而止,并没有要使他们能供政府调遣的意思。一八五二年(咸丰二年)冬间的上谕说:

    ……团练乡勇,乃民间自为守御,借以保卫身家,或各村自为一团,其经费应由绅董自行经理,岂可官为抑勒。且以守望相助之俦,辄复纷纷调遣,必至迁地弗良,转滋流弊。……

    次年正月的上谕,又说:

    嘉庆年间,川楚教匪,蔓延数省,嗣行坚壁清野之法,令民团练保卫,旋就荡平。……著各该督抚,分饬所属,各就地方情形妥筹办理。并出示剀切晓谕,或筑寨浚濠,联村为保;或严守险隘,密拿奸宄;无事则各安生业,有事互卫身家;一切经费,均归绅耆掌管,不假胥吏之手;所有团练壮丁亦不得远行调遣。……

    然则团练的本旨很明白,就是饷归地方人民自筹自管,团兵专卫地方,政府并不调出外省。所以当时举办团练的,并不止湖南一省,奉命举办团练的,也不仅曾国藩一人(安徽的吕贤基亦奉旨回籍举办团练,后竟死于舒城)。但事实上,清廷的正式军队既已无用,而太平军又非嘉庆时的白莲教党可比,汉族的人才,不能不由团练军露出头角来了。

    二、由团练变为湘军  江忠源在新宁县所办的团练兵,早由赛尚阿从新宁调赴广西,以楚勇的名义,立功于蓑衣渡,大为清廷所赏识;太平军由湘而鄂,直下江南,清廷的经制军,惟向荣所统率的,尚能紧随太平军之后,时与太平军接触;一八五二年,向荣授为钦差大臣(赛尚阿因剿贼无功革职,徐广缙继任钦差大臣,徐又无功革职,乃以向荣继任);太平军攻陷南京后,向荣所统大军,尾追至南京,驻南京城外,号曰江南大营。江忠源因所率楚勇屡立战功,一八五三年,授湖北按察使,令赴江南大营,帮办军务;于是,第一个举办团练的人,变为正式军队的要人了。江忠源授命后,率师东下,行至九江,闻太平军将由湖口进攻江西省城,江氏便先由九江疾趋至南昌拒守;太平军也随即到了南昌,江氏兵少,遂为太平军所困。江氏是曾国藩最赏识的好朋友;曾氏接奉帮办团练的谕旨后,因持母丧不欲出,郭嵩焘力劝,乃赴长沙任事;此时罗泽南、王鑫所练的团兵约千人,已由湘抚张亮基调赴长沙帮助防守;曾国藩见当时正式军队腐败无用,便令罗泽南、王鑫将所募团兵仿明代戚继光的兵法部署操练,作为“异军特起”的柱石。曾氏尝与其友文任吾书,谓:

    ……鄙意欲练勇万人,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汤同往,胜则举杯酒以让功,败则出死力以相救;贼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吾亦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庶可血战十二次,渐新民之耳目,而夺逆贼之魂魄。自出省以来,日夜思维,目今之急务,无逾于此。

    因为曾氏看定清廷正式军队第一弱点,在“败不相救”四字,故其言如此。及江忠源被困于南昌,驰书向湖南求救,曾国藩便令罗泽南等所部的团练兵,由醴陵等处驰赴南昌,援救江忠源,号曰湘勇;于是湘乡的团练军,由长沙到了江西,变为湘军了;不得“远行征调”的谕旨,已没有人想及了。这就是湘军的起点。

    湘军到了南昌,南昌城外的太平军仅有文孝庙营垒数座,湘军屡攻不能下;此时,郭嵩焘在湘军营中襄助军务,探知太平军的主力全在文孝庙后面的舟中水师,文孝庙的营垒不过为翼蔽水师之用,故湘军无如之何。郭嵩焘因向江忠源建议说:“东南各行省州县多阻水;江湖一日遇风可数百里,贼舟瞬息可达;官军由陆路蹑之,其势常不及;长江数千里之险,遂独为贼所有。且贼上犯以舟楫,而官军以营垒御之,求与一战而不可得,宜贼势之日昌也。……”江忠源很同意于此说,立刻奏请清廷饬湖南、湖北等省仿照广东拖罟船式,各造战舰数十,饬广东制备炮位,以供战舰之用,并交曾国藩管带部署。奉旨即如所请办理;于是帮办团练的曾国藩,又要进一步创练长江水师了。

    曾国藩在长沙经营团练军时,提督鲍起豹,异常嫉视他,兵与勇时起冲突,曾氏十二分的受气;他接到创办水师的命令后,托言衡永郴桂一带匪徒甚多,请移驻衡州,就近调度各处团兵剿治土匪,实则不欲再在长沙受鲍起豹一班人的压迫,要往衡州去独力经营水师。于一八五三年八月往衡州,得着彭玉麟、杨载福两个经营水师的柱石,便在衡州大造战舰,选将购炮(所用的炮多由广东购入,由陆路运衡)。此时太平军已弃南昌,陷九江,再向湖北进攻,武昌危在旦夕。是年十月,清廷谕曾国藩,说:

    曾国藩团练乡勇,甚为得力;剿平土匪,业经著有成效;着酌带练勇驰赴湖北,所需军饷,着骆秉章(时为湖南巡抚)筹拨供支。两湖唇齿相依,自应不分畛域,一体统筹也。……

    前此的上谕说团练兵“不得远行征调”,现在说“两湖唇齿相依,自应不分畛域”了。此时曾国藩抱定一个宗旨,就是“非把水师的基础弄巩固,湖南内部的土匪肃清,根据地不受影响时决不出与太平军作战”。清廷屡次下谕要他挑选练勇,酌配炮位、船只,顺流东下,救援湖北安庆,他总是坚决地不动。到了后来,咸丰帝急得无可如何,发起脾气来了,亲用朱墨批答他的奏折,说:

    ……现在安省(安庆)待援甚急,若必偏执己见,则太觉迟缓。朕知汝尚能激发天良,故特令汝驰援,以济燃眉。今观汝奏,直以数省军务,一身克当;试问汝之才力,能乎否乎?平时漫自矜诩,以为无出己右者,及至临事,果能尽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张皇,岂不贻笑天下。着设法赶紧赴援,能早一步,即得一步之益。汝能自担重任,迥非畏葸者可比。言既出诸汝口,必须尽如所言,办与朕看。钦此。……

    但是曾氏还是不为所动,奏称:“饷乏兵单,成效不敢必,与其将来毫无功效,受大言欺君之罪,不如此时据实陈明,受畏葸不前之罪。……”咸丰帝又抚慰他,用朱批答他说:“成败利钝,固不可逆睹;然汝之心,可质天日,非独朕知。若甘受畏葸不前之罪,殊属非是。”到了一八五四年春间,太平军再入湖北,两湖总督吴文镕战死于武昌。再太平军并且溯江西上,向岳州进攻了。清廷急如星火,督促曾国藩出兵的上谕如联珠而下,如说:“曾国藩素明大义,谅不至专顾桑梓,置全局于不问,北重于南,皖鄂重于楚南,此不易之局也。”又如说:“此时得力舟师,专恃曾国藩水师一军;倘涉迟滞,致令汉阳大股窜踞武昌,则江路更形阻隔。朕既以剿贼重任畀之曾国藩,一切军情,不为遥制。”又如说:“曾国藩以在籍绅士,专顾湖南,不为通筹大局之计,平日所以自许者何在。”这是表明清廷穷蹙到了万分,完全没有办法,除非汉民族自己出来治兵,才能平定汉民族的内乱。曾国藩经营了几个月,至此基础渐固,于是统率水陆各军,顺流而下;虽在靖港受了一个大挫折,随即在湘潭大获胜仗;乘胜北进,到了是年八月,汉阳、武昌收复。咸丰帝闻捷大喜,向军机大臣说:“不意曾国藩一书生,乃能建此奇功。”当时有一位忌刻曾氏的伴食军机大臣祁雋藻答说:“曾国藩以侍郎在籍,犹匹夫耳;一呼崛起,从之者万余人,恐非国家之福也。”咸丰帝听到祁氏这么说,便默然变了颜色。但因此便不用曾氏,不用湘军么?其势又不可能;九月的上谕说:“曾国藩既无守土之责,即可专力进剿,但必须统筹全局,毋令逆匪南北分窜。”旋又谕:“曾国藩经朕畀以剿贼重任,事权不可不专;自桂明以下文武各员,均归节制;倘有不遵调遣,迁延畏葸,贻误军机者,即着该侍郎专衔参奏,以肃戎行。”自此,曾国藩的湘军,便成为对抗太平军的中坚柱石,清政府的兵权移入汉民族之手,也成为不可免的事实了。

    三、湘军的精神  日人稻叶君山说曾国藩的湘军,并不是勤王之师,其目的全在维持名教,实无异于一种宗教军;此说大概是对的。但说曾氏无一语及于勤王,则非事实。太平军攻下南京后,曾氏与江忠源书,说:“……逆贼在金陵恐不遽去;扼天下之喉,盐漕两事,不复可问;而京师饷项支绌,实有日不能支之势。为人臣子,一筹莫展,清夜自维,能无愧死。……”这不是表示要勤王的意思么?我们须知道:勤王忠君,就是所谓“名教”的一部分;既说他是以维持名教为目的,又说他不是勤王之师,这是稻叶氏未能看清“名教”两字的内容。曾氏讨粤匪的檄文说:

    ……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谓惟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而谓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卖以取税,而谓货皆天王之货;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自古生有功德,没则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虽乱臣贼子,穷凶极恶,亦往往敬畏神祗,李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昌。粤匪焚郴州之学官,毁宣圣之木主,十哲两庑,狼藉满地;自是所过郡县,先毁庙宇;即忠臣义士,如关帝岳王之凛凛,亦皆污其官室,残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庙不焚,无像不灭,斯又鬼神所共愤怒,欲一雪此耻于冥冥中者也。

    稻叶氏因为檄文中没有骂洪秀全反叛皇帝,只骂他破坏名教,破坏旧道德旧宗教,便说他是一种宗教军,而不是勤王军。其实维持名教,便是尊王。故说湘军含有宗教军的精神是不错的,说他不是勤王军则误。当时中国士大夫阶级的大多数,都是笼盖在旧道德旧宗教之下;就是非士大夫阶级的群众,也是一样。再看得深透一点,便是太平军中的名将忠王李秀成,与其说是信服洪氏的天主神权说,毋宁说是全为名教的精神所涵濡;李氏的名教精神在他的供状中随处流露,如说:“天王加封我与陈玉成二人……那时我为合天侯,任副掌率之权,提兵符之令;我是为兵出身,任大责重;见国乱纷纭,主又蒙尘,尽臣心力而奏谏。……”又如说:“主与我母,被困在京,那时我在全邑(即全椒),日夜流涕。”又如说:“我主不问政事,只是教臣认识天情,自有升平之局。……严诏下颁,令我领本部人马,去取苏、常,限我一月回奏。人生斯世,既为其用,不得不从。……”又说:“……天王迷信过深,竟说天父天兄自能佑助,不必将政事办好……后来人心乱了,粮食尽了,还是讲天话,全靠天心,不挽回大局。”李氏攻陷杭州后,清政府的浙抚王有龄死节,李氏优礼送王榇回乡,说:“各扶其主,各有一忠。……生各扶其主,两家为敌,死不与为仇。”这不是李忠王的脑筋里面名教的观念多于神权的观念么?然而李忠王的价值并不因此而有增减。曾国藩既是旧道德中的人物,他所吸引的一班同志也是和他一样,自然都是以维持名教为己任,不容异教的天主神权说来破坏社会的秩序。我们须知人类虽然是进化的动物,进化的程序是有时间性的。我们研究历史,不要忘了这个时间性去下判断。当时多数人既时浸渍在名教的观念之中,所以洪氏的天主神权说不能为社会所容,他们的天国平均制度也不能为人所承认。至于他们的排满主义,仿佛可以鼓动一部分人士,但当鸦片战争失败不久后,一般人痛恨“洋鬼子”的心理尚未全消,用洋鬼子的洋教来排满,反把排满主义的效力打消了;所以,太平军的神权主义,在时间性上是必失败的。曾氏的名教维持主义,还是时间性上的宠儿,就是到了甲午以后,还有许多人以渎乱圣经排挤康、梁,何况在甲午以前数十年的曾国藩,安得不用名教来抵抗洋教呢?

    四 太平天国被摧倒的经过

    太平天国从一八五三年定都南京,与清廷对抗约十一年,至一八六四年颠覆。这十一年间对抗争斗的经过,可分为三个时期:第一期以长江上游的争夺为主(由一八五三年至一八五六年);第二时期以长江中部的争夺为主(一八五七年至一八六〇年);第三时期以长江下游的争夺为主(由一八六〇年至一八六四年)。分别略述如次:

    第一时期  太平军从永安州冲出,所向无前,一直冲到南京,弄得清廷措手不及,算是太平军的大成功。但是成功之中,有几点大失败的地方:一、未能将长沙攻破,占领湖南,使曾国藩得据为经营湘军的根据地;二、凡所攻陷之城,皆掳掠一空而去,自安庆以上,未尝固守一城,即武汉如此重要之地,也弃而不守,使南京常受上游的威吓;三、占领南京后,又未能从速将江苏全省勘定,旋即受清廷的所谓江南大营与江北大营所牵制。所谓江南大营,是清廷钦差大臣向荣所统率的军队,尾随太平军之后,由广西跟踪而至的,驻屯南京城外孝陵卫附近;江北大营是琦善所统率由北方开来的军队,驻屯江北的扬州,为防堵太平军北窜之计。这种大营,虽无攻破天京的能力,但很足以威吓天京。幸此时清廷尚无水师,而太平军已陆续由上游掳得许多船只,构成一种水上队伍,得出入自由。于是太平军除分派军队渡江,向皖北、河南,进攻直隶,以牵制清廷北方的兵力外(太平军派往北方军将,一为林凤祥,一为李开芳,皆能达到黄河以北,因无继续而进之援军,二人皆败死),并力争长江上游,由九江再行进攻武汉。此时曾国藩的水师尚未成军,遂由武汉再入湖南。到一八五四年春夏之间,曾国藩的水师出来了,于是太平军节节败退;到是年八月中,武汉遂为湘军所恢复。湘军乘胜水陆并进,围九江,图江西;太平军坚守九江,湘军不能攻下,而曾国藩所率领的水师,因进行过猛,冲入湖口,被太平军截为两段,曾氏自己率领一部陷入湖内,一部尚在外江;于是曾氏坐困江西境内,往来于南昌、南康之间,经年不能有为。太平军一面固守九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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