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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象只承认现象世界之实在,现象之外再没有东西,一切事物的产生都是无用的,是偶然的,是突然而生的,每个事物都是独立的,所以郭象的学说为多元论。王弼的学说为抽象一元论(abstract monism),而向郭之“崇有”为现象多元论(phenomenal pluralism)。

    (二)独化

    一切皆自生。贵无者说“有”生于“无”,崇有者说“有”自生。“有”之自生,“有”之自尔,即独化。郭象说:

    然则凡得之者,外不资于道,内不由于己,掘然自得而独化也。

    独化者,不但是说“有”不待“无”,“有”亦不待“有”,“无”不能生“有”,“有”亦不能生“有”,更推而至极端,“有”亦不能“自生”;不能“自生”者,言无一个“自”生也,只是如此如此,自然而然。

    一切皆无待。“有”与“无”、“有”与“有”其间“无际”,或曰“不际”,“不际”即不资于道,道即理。故曰:

    不际者,虽有物物之名,直明物之自物耳。物物者竟无物也,际其安在乎?

    既明物物者无物,又明物之不能自物,则为之者谁乎哉?皆忽然而自尔耳。(《知北游注》)

    其《齐物论注》中也说:

    世或谓罔两待景,景待形,形待造物者,请问夫造物者有邪无邪?无也,则胡能造物哉?有也,则不足以物众形,故明乎众形之自物,而后始可与言造物耳。是以涉有物之域,虽复罔两未有不独化于玄冥之境也。

    王弼说“自然”,即“无妄然”,即不得不然,即皆由“理”也,“物无妄然,必由其理”。“道”无待,而“有”皆有待于“道”。郭象则说一切皆“无待”,一切皆自然而然。王弼所用以说“道”的话,郭象则皆用以说“有”,如“无待”、“无名”、“无心”等。王弼与郭象之不同,在于其入手之点不同,王从“无”入手,郭从“有”入手。“无待”、“自尔”等,即无需支持,此皆言“独化”之意也,故《寓言注》谓:“推而极之,则今之所谓有待者,卒至于无待,而独化之理彰矣。”

    (三)无先

    郭象说“无先”,非仅谓时间上先后之先,盖谓不但无元气(substratum),而且无本体(substance),无绝对(absolute)。此点向秀之说不及郭象彻底。向秀说“有先”,《列子注》所引可证。而郭象说“无先”者,无“无”,无“道”,无“天”也。《知北游注》说:

    谁得先物者乎哉?吾以阴阳为先物。而阴阳者,即所谓物耳。谁又先阴阳者乎?吾以自然为先之,而自然即物之自尔耳。吾以至道为先之矣,而至道乃至无也。既以无矣,又奚为先?然则先物者谁乎哉?而犹有物无已,明物之自然,非有使然也。

    老子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易传》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在时间上,“太极”在“两仪”之前,“一”在“二”之前,群有从“一”出,故有先。郭象说阴阳即物,故无有阴阳而无物之时。旧说以为现象世界后有一支持者,郭象否认有此支持者,只说现象之流,故曰“有物无已”。已,出也。据此郭象给“无”、“道”、“天”以新解。

    甲、无。“无”即无物(nothing),“既已无矣,又奚能生”,故郭象说:

    夫庄老之所以屡称无者何哉?明生物者无物,而物自生也。(《在宥注》)

    盖谓人们不应把老庄之言看得太死,应求其言之所寄而得其意。郭象给老庄所说之“无”以新意义,亦用“得意忘言”。《大宗师注》中说:

    无也,岂能生神哉?不神鬼帝,而鬼帝自神,斯乃不神之神也;不生天地,而天地自生,斯乃不生之生也。故夫神之果不足以神,而不神则神矣。功何足有,事何足恃哉?

    “无”不能生,“无”不能神,“不生之生”、“不神之神”,即“自然”,即“道”。“无力之力”即“自化”;“不生之生”即“自生”,并非“有”以外另有一个“自然”,另有一“道”,如元气说等。“道”之意义既不同于前人所说,“德”之意义乃亦不同,故曰:

    夫无不能生物,而云物得以生,乃所以明物生之自得。任其自得,斯可谓德也。(《天地注》)

    前人谓物得之于“道”而生,而“道”即“无”,得“无”以生即“自得”,“德、形、性、命,因变立名,其于自尔一也”。(《天地注》)

    乙、道(理)。“无”即“道”之别名也。说“无”是无物(nothing),“无”自不能生,但说“无”是“道”,“道”亦不能生乎?郭象说“道”即“不存在”(nonbeing),无实际性也。前人说“道”,一义为元气(未分),含三(天、地、人)为一之“道”是。又一义,如王弼说,“道”为“全”,“道”独立不倚,周行不殆。王弼说“道”为“存在”(being),而万物则为“依存”(dependent being)。郭象反对元气说,此与王弼同;而在本体论(ontology)上,他又反对贵无而崇有,“有”为“存在”(being),“道”等于“无”,等于“不存在”(nonbeing),“道”非“有”之存在的根据。

    “道”即“理”,理者文理也。郭象认为文理即此“有”和彼“有”之间的“分”,“以其知分,故可与言理也”(《缮性注》)。物各有分,分非外铄,乃物本有。所有之“分”,包括物之一切“分”在内,即“至分”或“极”,因其“所禀之分,各有极也”。任其至分,即得其极,即以极为体,曰“体极”。王弼说“体极”,是说“反本”,即“以无为用”,要完全实现全体。向郭说各有其极,“物各有性,性各有极”。“体极”之意固与王弼不同,“体极”即“任其至分,而无毫铢之加”。能行百里者,即行百里,多行或少行一里则非“至好”,“养过其极,以养伤生”。向郭说甲、乙等各完成自己即是“至好”,王弼则以甲、乙等皆须反本。王弼说:“执一家之量者不能全家,执一国之量者不能全国”,郭象则说国家皆有其至分,任其至分,无毫铢之加,即可。

    《养生主注》谓,物各有理,庖丁解牛,“既适牛理”,“直寄道理于技”,故“暗与理会”,而神乎技矣。牛是“有”(being),此“有”有其分,牛理因牛而有,犹之木纹因木而有。说“道”是无,是说“道”非实际东西,并非说没有“道”。《大宗师注》中说:

    言道之无所不在也。故在高为无高,在深为无深,在久为无久,在老为无老,无所不在,而所在皆无也。

    人们可说骨(一物)长或骨大,但人们不能说文理长、文理大,故“道”(或理)“在高为无高,在深为无深”,“无所不在,而所在皆无也”。此正言“道”非有(being)、非物(nothing)。《庄子·大宗师》原意以为“道无能也”,意谓无所不能也。盖前人说“道”能生,王弼说“道”能始能成,而郭象于此处注说:“道无能也,此言得之于道,乃所以明其自得也。”

    丙、天(天地)。前人或以为一切受之于天或受之于天地。天地有二义:一为阴阳(两仪),其表现为上清下浊;一为有意志的宇宙,而天为其主宰。郭象说“天”非实在,非如生万物之气[1],亦非造物主,如说:“天也者,万物之总名也。”(《齐物论注》)“天地者,万物之总名也。”(《天地注》)前人说的“天”或与“无”相当,而郭象说无先、无“无”,故有如此之说也。既言无“无”,自无出入隐显之事,万物自出自入,“天门者,众妙之都名也”。一切自然,一切天然,“自己而然,谓之天然”,此即“天”也。

    前人以为“天”为主宰,可以统治一切,然“天”本无,何以统制万物?此向郭不同于前人之处。而王弼以为“无”为全体(whole),以全为先;以“天”为“总名”(sum)者,以部分为先。王弼以为人之性为全体(whole)中所占之一地位,而在向郭学说中以“总名”(sum)中的一部分为人之性。

    (四)性分

    王弼重“一”,郭象重“多”,故在郭象说“群有”各自独立。王弼之学说为绝对论(absolutism),而郭象之学说为现象实在论。郭象说物各自尔,物各突然而生,掘然而生,亦即是说偶然而生。王弼说物得之于“无”或“道”,物之所得(或性分)离不开“全”,“德”为“道”所命(order),失道而后德,失其母则发裂。郭象说万有各得其得,各物之性非“为某物所命”(ordered by something),而是为自己所“命”(order),故在此种意义上说,“性分”是绝对的。物各有其性分,彼此绝对不同,“夫质小者所资不待大,则质大者所用不得小,故理有至分,物有定极”。一物有其年龄、大小、形状等等,性分即此等,可分而言之,亦可总而言之。马日行千里,但它绝不能多走一里或少走一里。若其日行九百里,则可说失其性分,虽可说九百里亦在其性分之内。性分为一物之限,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此亦即其极(limit)也。欲全一物,即须全其性。王弼说“全性”须“反本”。郭象则说只须实现其自己,用其自用,不可为(人为),不可造作,不可强制,“恣其性内而无纤芥于分外”,即是“无为”。“无为”者,非谓“放而不乘”,“行不如卧”,而是令马行其所能行。“任性”即“无为”也。就“物各有性,性各有极”说,物各绝对独立。而物各绝对独立,各为中心,此即是无中心,无绝对。我自为独立,但我不能忘记甲乙等(皆自为独立),故不可使人从己,亦不可舍己从人。帝王治天下,在顺民之性也。

    (五)不为而相因

    因物各自生而不他生,故各有性分,而性分绝对,故万物各不相为使,各不相待,为之则伤生,“均可不为而自化也”。盖物物自分,事事自别,而欲由己以分别之者,不见彼之自别也。无待者,非言大小无别。上下不分,乃谓大小上下皆平等,不能比较。然而事实上,形影不离、唇齿相依,郭象乃说“不为而相因”也。《秋水注》说:

    夫天下莫不相与为彼我,而彼我皆欲自为,斯东西之相反也。然彼我相与为唇齿,唇齿者未尝相为,而唇亡则齿寒。故彼之自为,济我之功弘矣。斯相反而不可以相无者也。

    甲、乙等不能互相影响,若甲受乙影响,则甲非独立之绝对矣。但正因为乙、丙等独立绝对,甲乃为独立绝对;正因为乙、丙等各有性分,甲乃有其性分。若万物相待或相为使,则万物反而不能相因,“相因之功,莫若独化之至也”。故《齐物论注》中说:

    夫以形相对,则大山大于秋毫也。若各据其性分,物冥其极,则形大未为有余,形小不为不足。……苟足于天然,而安其性命,故虽天地未足为寿,而与我并生,万物未足为异,而与我同得。

    《逍遥游注》说:“天地者万物之总名。天地以万物为体,而万物必以自然为正。自然者,不为而自然也。”“天”之存在(existence)是没有的,不过是万物之总名。从体上说,天地以万物为体,即无体之意思。但从另一方面讲,“天”虽“无物”,而从“天道”、“天理”、“天然”方面讲,乃有深意在内。群有都是自然而生,即万物以“自然”为正,“天”(“天道”等)指“自然”突然、独化之理,即“不为而自然”,即“莫适为天”、“玄冥之天”也。从实际(practice)方面说,“天”是“无物”,从理论(theory)方面说,“天”又很重要。盖物各自通,则同于大通;物各自得,同于一得。“理虽万殊而性同得,故曰道通为一也”。是非死生,万物万化,荡然为一,是至理也。群有虽各自独立,然彼我相因,形影俱生,盖彼此无待而玄合也。天地万物不可一日相无,故曰:“万物莫不皆得,则天地通。”“道”无所不在,故无方、无迹,而所在皆无也。

    七、独化于玄冥之境

    魏晋玄学有两派,一派主“无”,以无为本,以王弼为代表;另一派在形上学上主“有”,群有乃自生,此乃以“有”为独立之存在,而另外无本,以郭象为代表。经验上的现象没有另外使之者,就是说无本。总之,崇无者以为万物之本为“无”,崇有者认为万物乃自生,而另外无本。然郭象虽不崇“无”,亦常讲“无”与“玄冥”。他所谓之“无”,并不是本体,乃是万物之原则(principle),万物以此原则而生,万物的原则就是“自生”、“自然”、“自尔”,一切有(群有)都是独化。既没有“无”作其本体,也不能有另外的原因使其“自生”,他自己也不能使其“自”生,而是突然而生,所以“独化”是最高原则。可见“独化”或有三义:甲、“自然”————即“自生”,无物使其生,独自而然,独自而化;乙、多元(而变化)。王弼之学说为一元,“天”为全一;而郭象以为“天”为多元,“天”乃万物之总名也;丙、不为而相因。

    郭象说“独化”,“有”不待“无”,“天”不过是万物之总名,则“天”为“未有限”(不限,indefinite),这种说法甚浪漫(romantic)。又因万物各自尔,各有性分,各有方,故宇宙(天)无方。万物各有性分,性不可逃。一物无性分前,完全不受决定,一有性分,即绝对受决定。一物为什么有性分,为什么留一方或滞一方,则为偶然的。王弼说一切皆决定,皆有其理,皆受因果律支配。郭象说一切皆“自然”,“自然”有偶然义,与王弼异,就这方面说,其说甚崇自由。(范缜《神灭论》主“自然”而破因果,即向郭之说也。向郭之说南朝受其影响极大,李轨、李充皆其例。)因物各有性分,性分绝对;就其“物各有性”、性分绝对方面说,一切平等,故一切相齐或相夷。上述三义即说“未限定”、“无分”、“平等”的世界即玄冥之境。玄,同也;冥,没也。独化,即谓“自然”也。“自然”之一意义为偶然,春风吹起花片,花片各落于何处全为偶然,全是自由的。但花片一落地,即受决定。人各有其性分,性分不可逃,是决定的一面。但若能反于“天”(天然),即顺物或任物,如此则“均于自得”,即逍遥也。从玄冥之境一方面说,“无莫为天”,“无适”即“自由”,即偶然。万物独化,皆不知其所以然而然,独化于玄冥之境者为能大顺。向郭之说反对嵇康、阮籍等绝对放任而忽略名教之说,而同时真得放任之精神。

    向郭以其说为“内圣外王之道”。王在方内,圣居方外,方外即无方也,未有游于内而不冥于外者也。稷契巢许或为王佐或为外臣,但皆俗中之一物。真正的逍遥非自了而已,非自得而已。唯圣人为尧,为能均于自得,为能两顺之。前者为有待之逍遥,自足自通;后者为无待之逍遥,至足大通,无己无功。轻妙如列子,尚有待也。无待之人则“遗彼忘我,冥于群异,异方同得,而我无功名”。故《逍遥游注》说:

    虽列子之轻妙,犹不能以无风而行,故必得其有待,然后逍遥耳。……夫唯与物冥而循大变者,为能无待而常通,岂自通而已哉!

    若逍遥而出于有方,则非无待也。圣人应为帝王,无方无迹。能齐物逍遥者,为能养生,德充于内,应物于外,为能逍遥人间,为万世之人师,而应为帝王。郭象说放任,不但行为放任,且心胸放达也。放任直须从根柢放任起,从性命、从本上放任起。郭象综合当时各种学说,成一大系统,在中国哲学史上放一异彩也。

    八、支道林“即色义”

    向郭说逍遥在全性安分,即完全自得,安己之分,须不舍己从人,而同时又不强人从己,然此论亦有许多困难。在政治上,郭象说内圣者必须外王,然外王者治人,而郭说圣人治天下在顺而不助,此是消极也。但政治似乎总有积极意义,圣人不但自通,且能使万物均于自得。若谓大通同得为逍遥,则仅仅自得似非逍遥。支道林乃修正向郭之说,惟“至足”为逍遥,而“自足”则非,故曰:“夫圣人也,览通群妙,凝神玄冥,灵虚响应,感通无方。”圣人智慧具足,故能览通群妙;其体虚寂,故能感应无方。万物皆备于我,我与天地合德,故为至足,故“寂然不动,感而遂通”。若限于一方,只是自足,只能称为“自了汉”。支道林之说,为向郭逍遥说之修正,只说无待之逍遥。

    支道林之说,就神方面说,说逍遥义;而就色方面说,说即色义。其《即色论》中说:

    吾以为,即色是空,非色灭空,此斯言至矣。何者,夫色之性,色不自色,虽色而空。

    常说群有之后有一“无”,支道林说即色,无“无”,只有“色”。“色”无自性,即色而空,非色灭才叫“空”。色无自性,无一个“自色”者。支道林之说,佛教中原有,但亦与向郭义通。郭象《知北游注》谓“物物者无物,物自物耳”,又谓“既明物物者无物,又明物之不能自物”,一切皆自尔,其外无造物者,其后又无一本体。支道林之说盖为向郭之说加上佛教意义也。

    (原载《燕园论学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

    [1] 向来以“天”为“大块”,故郭象《齐物论注》谓:“大块者,无物也。夫噫气者,岂有物哉?气块然而自噫耳。物之生也,莫不块然而自生,则块然之体大矣。故遂以大块为名。”《释文》谓“大块”,“或以为无,或以为元气”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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