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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小说网 www.izxs.net,最快更新江山多少年最新章节!

    程适在屋角看两方对峙找乐子,对峙到剑拔弩张时,顾知县匆匆赶出来,喝令衙役停手,向蓼山寨的人道了声得罪,再问到来意,蓼山寨的三当家向顾况道:“顾知县像个爽快人,我们粗人也不会绕弯子说话,最近山寨生意清淡,年关将至,寨主招亲要布置排场装点擂台,手头紧俏,兄弟们来衙门跟顾知县请些补贴。”

    半碟卤猪蹄啃完,小酒喝掉半壶,程适还在琢磨是开门见山好还是迂回婉转好。顾况皱眉看他,“程贤弟,你说今天晚上有要事告诉我,吞吞吐吐唧唧歪歪半天没露个话头出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程适在屋角向外挪了挪,看顾小幺如何再圆这个场。只见顾况锁了两道眉沉吟,依稀有那么两分知县大人的架势。程适横看竖看,只觉得顾况还是从小看到大的顾小幺,书生气是有些,寻不出别样的意味来。

    顾况在床沿上坐下,让两个小厮将程适架起来,把汤碗递过去:“你挣得动么?挣不动我舀给你喝。”程适斜靠在床沿上,刚要伸手接碗,忽然瞧见床尾站的恒商脸色像个刚成形的柿子,昨天晚上的情形在脑中一闪,蓦然领悟,他不会在吃醋吧……程适立刻缩回欲伸的手,有气无力哼道:“别说,这阵子缓过劲来还真疼得紧。顾贤——小幺,劳烦你行行好,喂我两口儿。”

    顾况走到回廊上,想想停住脚,看见一个匆匆过来的小厮,喊住了吩咐去房里拿件家常衣服到书房去。小厮眼睁睁看着知县大人换上便服,正要出门,书房的门被敲了两下,恒商推门进来。

    年二十九,家家都看着火炉卤肉准备过年,衙门里荡着满院子卤味香。

    顾况顿时直了眼:“哪个让你动的?!”

    今日衙门又无大事,顾况做知县十来天没碰上一宗像样的案件,甚气闷。

    中午开饭,程适想趁什么时候跟顾况讲一声不好意思,结果整个中午饭没找到合适的空子。顾况和恒商对面坐着,恒商腻腻歪歪看顾况,顾况腻腻歪歪看恒商,两人这样你来我往,针都插不进去。程适觉得有些肉紧,心情莫明抑郁,多吃了半碗米饭。

    程适按着肚子咧开嘴:“顾贤弟,自从进了朝廷当上官,还以为你的脑袋只会支棱帽翅子,‘他娘的’这三个字出口真亲切。”眼见顾况鲜红着一双血丝眼卷袖子就要过来玩命,忙大喊一声:“且慢!我只问你,方才若那么着你的是恒商,你怎么着他?!”

    程适还没来得及细琢磨,肚子窝心一痛,哎呦一声,松开顾况半弯了腰。

    顾况没奈何道:“只要有就便好,不拘多少。”店老板一块块从余渣里挑出来,秤一秤只有八两多一点,拿纸包了。顾况袖起糖,疾步赶回衙门。

    程适在屋角搓下巴,顾小幺敷衍推磨的本事几时这么高了。

    再此以后,直到程适下地,顾况没进过他房门。

    恒商急伸手握住顾况胳膊,顾况一哆嗦。

    祭灶也算个小年,衙门厨房晚饭整治出一桌甚像样子的酒菜。程适棒伤未好忌口的东西多,也不能喝酒,看见菜徒生感伤,顾况和恒商继续腻腻歪歪,程适觉得很不像样,咳嗽了几声做提醒没人理会,索性随便塞满了肚子先回房去。

    恒商沉脸咳嗽了一声,道:“慕远,你这次究竟怎么触犯了皇兄,下御令命密禁卫拿你回去,还道死活不论。今天赵谨到少师的大营如此一说,我都吓了一跳。和少师商议上奏折保你,又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好动笔。”

    顾况今天升堂,只有两户乡下人家要嫁女儿娶媳妇,来告知县衙修改户籍。临走前还塞给门口的衙役各人一包喜糖,顾知县大人坐在公堂上高高在上,捞不到糖吃。

    边说边到了书房门前,恒商跟着顾况进门,阖上房门,携起顾况的手笑道:“景言你一向只严谨做人,可也莫谦慎太过。我此番只是实话实说。”

    恒商从他蓦地抽回手时,神色就黯了一黯,可惜顾况急着去给程适炖汤,并没有留意。恒商垂下衣袖,看着顾况匆匆离去的身影,浮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低声像自言自语般道:“原来你心中,始终是程适的事情要紧些么。”话语浅浅溶入清冷的风中,顾况自然不可能听到。

    “景言,你怎么与我说话又这样生分的口气?我去大营时难道有什么事情?”

    顾况有气撒不得,忍了,程适看着他铁青着脸拂袖出门,摇摇头吹掉嘴上沾的一粒芝麻,顾小幺越发小家子气了。

    三当家便冷笑:“顾知县,我知道你们衙门办事的道道,倒皮条的买卖欠账的爷爷,能推就推能拖就拖,只拿话来敷衍。兄弟们今天只请顾知县索性给个爽快话,这项银子,给还是不给。”

    衙役们将众好汉拦在衙门前,认定是来砸县衙的场子,衙门与道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索要款项一说从何而来。

    恒商叹道:“要保他也要先晓得是什么缘故。”

    吕先道:“慕远只是随性,又恐怕另有算计。只是这次事情看来不小,殿下和我与状元兄又要写奏折保他。”

    顾况恍然记起:“快晌午,是了,我说有件事情没办。要跟厨房说一声,中午挑块板正些的牛臀肉炖汤!”立刻急匆匆出门去。

    程适回头龇牙一笑:“多谢大将军挂心,好不少了。”一拐一拐的出帐去。拐到离栓马的地方尚有一丈远,一个小兵从他身侧跑过,到马前停下,从胳肢窝下掏出一个棉垫放在马鞍上,向程适咧嘴笑道:“大将军吩咐的。”

    顾况脸色蜡白,面无表情冷冰冰道:“程适兄,你若要信口开河,怎么说我顾况都无妨。污蔑王爷诽谤万岁,哪一项都是灭九族的重罪,你再喝完酒后胡言乱语,别怪我不讲情面依律法办你。”

    程适这两天和衙门厨房的掌勺混得很熟,肚子整天油水颇足。恒商写了个报平安的请安奏折托吕先转呈,去了大营到晚上还没回来。程适趁这个空档从厨房切了两只刚出锅的卤猪蹄,温了一壶小酒约顾况到房内同吃,其实是有几句堵了很长时间的话想和顾况一说。

    蓼山寨的人理据充足,振振有辞。本来各自道上不相干,但是官府衙门既然插手了寨主招婿的事情,此事就算靠在衙门身上,出了头就要收到尾。最近山寨生意清淡,过年费弟兄们自己解决,寨主招亲要排场鲜亮,需得衙门给点款项。

    程适歇了一天,就能四处乱走。走来走去,偏偏就晃在顾况四处,冷眼看恒商像看鸡崽的母鸡一样时刻候在顾况旁边。几天看下来,越发觉得这事情有趣。如果拿两个人的模样比较,恒商眉目清俊相貌俊俏,程适见过的人里没几个能比得上。顾况只是面皮白些,五官顺眼,一副书生相。怎么想情形也该是倒过来。程适真不明白,恒商迷上顾况的哪一块了。

    恒商跟在小厮的灯笼后,顾况走在恒商身后,大步流星赶到外院后门前。因为明天就是三十,门檐上挂了几盏红灯笼添加喜庆,寒风刺骨,吹得灯笼摇摇晃晃。恒商一眼看见那个意料之中的人影站在灯影下,开口字眼儿里还透着笑意,“原来一个知县衙门,走后门也难。”向恒商拱拱手。

    顾况一把攥住恒商的手,“你且等一下,我出去一趟就回来。”一阵风地出了门,迳自往衙门后门去。

    顾况皱起眉毛,略俯下身。程适看了看,摇头道:“不好,这样看起来不对。”

    说得顾况十分不好意思,“我新上任,只能摸索着做官,只求无过,不敢让人说我是好官。”

    程适这几天冷眼看下来,顾况其实对恒商的那点意思还蒙在鼓里头,落花不知流水意。程适觉着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索性今晚上跟顾况挑明了,日后更有好处。

    一碗汤喝尽,程适抹了抹油嘴,直直望向顾况双眼:“小幺,多谢,你待我真好。”这句话何其肉麻,不单恒商,顾况的脸也瞬间鲜青。程适洋洋得意看顾况一言不发拔腿就走,恒商酸着脸跟他出门,在床上吹了声响哨,连陈年的老本都捞回来了,爽快。

    打小在街面上长大,荤的素的都见过,好这口的不稀罕,他程适稀罕的是,顾况怎么把这口的事情干下去?细细一琢磨,顾况这些日子和恒商眉来眼去,本就大有往这口子上来的势头。恒商从小爱贴着顾况,十来年后再见面,顾况黏黏乎乎,恒商腻腻歪歪,两人很对盘口。何况据说皇上也有些兴趣在上头,恒商爱上这口,更是亲兄弟。

    衙门口塞满看热闹的百姓,都等着看新知县大人的能耐,顾况皱起眉头思量片刻,客客气气一笑:“贵寨的事情,本官已晓得。贵寨主招婿一事由朝廷做公证,但此事由朝廷派的吕将军主理,山寨的事务本与地方衙门无干,本官只是个七品知县,款项一事做不得主。待上报知府大人与吕将军,一同参详后再派人到贵寨答覆可好?各位英雄远道过来,先请到后堂喝杯热茶再走。”

    程适放下酒杯,郑重道:“顾况,我问你一句话。”

    正闲话时,忽然传令兵来报说,营外有人自称圣上的密禁卫,要见大将军。

    程适忽然下了一个决心,道:“顾况,我先问你,要是有人这么着对你,你怎么对他?”

    顾况垂手站着,一脸公事相:“蓼山寨的英雄来衙门请款项用以寨主招婿一事,本官不敢擅专,请程知会即刻报予吕将军,望务从速。”

    中午,顾况亲自端着一碗牛肉汤,去瞧程适。

    顾况忽然冷冷道:“你胡说。”程适偏过头:“嗄?”

    赵禁卫长这次来找吕先,却是与弟兄们商量出来的一个小算盘。几个密禁卫都晓得,这次皇上龙颜大怒要抓司徒大人是为了些床帏中事。密禁卫们琢磨,司徒大人已经进了皇上龙被窝,老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司徒大人一向是皇上心窝子里的人。皇上此时大怒,彼时气消司徒大人又是块宝。因此司徒大人万万不能严拿。所以密禁卫们商议,弟兄们只当出京城透透气。皇上算准了司徒大人在蓼山就一定在蓼山。吕将军与睿王殿下和司徒大人素有交情,先去搁个话儿一定会给司徒大人通风报信。到时候遇见了司徒大人,客客气气请回去。遇不见兜个圈儿回京去,只说人海茫茫尚未寻到,说不定皇上的气已经消了。

    顾况道:“程贤弟,你双眼发直,到底有什么要紧话要问?”

    程适晃了晃头,接着道:“我那天晚上瞧见了,吓得不轻。以为你和他是你情我愿的断袖分桃了。到底你我从小一道长大,就算看在两位师傅的面子上也不能眼见着你直上岔道去。所以今天晚上索性豁出去牺牲一回,来试你一试。”眼见顾况血红的一张脸褪到蜡黄再转青,舔了舔嘴吞口唾沫再晃晃头,“从方才看,原来你不好龙阳这口,也不知情。不过我看恒商那小子对你十分有意,别怪兄弟多事问一句,你和他到底怎么搞的?”

    恒商和吕先都长叹,知道司徒暮归一定是触了皇上的某处逆鳞。吕先便道:“本将已晓得,赵禁卫长有皇上密令在身,本将若有力所能及处,一定尽力协助。”赵谨别过吕先,道带人自去蓼山县客栈安歇,便于密访。

    程适转头看看大帐,小面瓜居然还有些人情味。翻身爬上马背,向小兵道:“劳驾向大将军捎句话,说下官我感激不尽。”

    赵谨走后恒商忍不住叹气:“慕远这个人一向精明,不晓得为什么屡屡却逆皇兄的圣意,我平时看着都替他捏一把汗。他若要讨皇兄欢心十分容易,为何偏要去触皇兄的龙须?”

    恒商瞧着顾况,有话此时又不方便说,于是道:“你脸色不好,好生歇着。”

    转进庭院,遥遥看见恒商站在假山前,顾况一只手按着另一只袖子里的纸包,有些局促,向恒商道:“我——我有些东西给你,去书房说。”

    程适刚敷完药膏,脊背向上在床上躺着,向顾况瞄了一眼,知道他来看风凉笑话。顾况身后照例跟着恒商,恒商照例跟程适寒暄了两句,不晓得为什么,今天神色僵硬得很。

    恒商将纸包揣进怀中,轻轻笑道:“好。”

    顾况索性看他犯昏能犯到什么地步,起身站到程适旁边。

    转头先吩咐小厮拿个炭盆到书房去。

    顾况忍耐不住,刚要张口道你发什么昏,程适推开椅子蹭地站起来,一把挟住顾况,不待他反应,看准位置,电光火石般向顾况嘴上亲了下去。

    正好第二日衙门里还不大不小有些棘手事务。蓼山寨的三当家和四当家带了十来个雄赳赳的好汉大摇大摆进了衙门前院,说寨主招婿在即,来跟衙门索些款项装点擂台。

    顾况道:“什么?”

    片刻,顾况向衙役道:“去内院请程知会出来,再去请师爷。”

    顾况确定程适喝多了,头正在发昏,道:“怎么着对我?”

    顾况垂手应了,待两位贵人安顿完毕才跌跌撞撞回房去睡。上了床只觉得天旋地转,模模糊糊自己想,今天晚上的事情,该不会都是做梦吧。

    不过,程适从左侧再翻到右侧,方才瞧见恒商偷偷摸摸亲顾况一口,还是觉着别扭。

    程适也负起手,端出官爷架势,敛着神情一点头:“好,本——本知会即刻去办,备马。”

    门房小厮低头推开房门,抬头望见恒商,大喜:“窦公子,原来你在大人房里,小的正是寻不到你才来禀报大人。门外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故人,请您去瞧瞧。”恒商心中隐约有些猜测,颜色变了变,小厮道:“对了,那位公子说他姓穆名远,是公子的故人吧?”

    程知会官比顾知县低了一阶,此时在衙门屋檐下,口气像比顾知县高了三等。小衙役们都滚圆了眼,顾况忍不住道:“程知会,你身子未愈可能骑马?本官吩咐替你备轿吧。”

    从城南逛到城北,从下午逛到黄昏,程适有伤,还要走一走歇一歇,终于在城隍庙门口秤到三斤麦芽糖,提回衙门。

    恒商惊道:“难道皇兄在京中有什么棘手事务?”吕先就命快请,请进来为首的一位,恒商和吕先都认得——皇上贴心的密禁卫长赵谨。

    因为明天是三十,四个门房有两个告假回去过年,只剩两个看门。厨子搂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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