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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管,我们还是要等他们走到豁崖那里,那里出手最好。一个冲锋就能让人滑下去。”
“哦。”太史阑拍拍苏亚,低声对她耳语两句,才答赵十三,“四面撒网,重点集中。”
这一晚到了凤岗,这是一个小镇,离云合城已经很近,翻过一座山就到。
那人又四面望了一下,慢吞吞地道:“好。”
遭遇挫折,这人终于不再骄傲自大,装神弄鬼,直接把所有马仔都喊了出来。
皇甫清江阴沉着脸,遥遥看着那支队伍,他原本并没有将这些传言放在心上。传言终究是传言,奇迹并不是那么好创造的,人性生来具有夸大和哗众取宠本能,经过很多人口耳相传的东西,往往最后结果已经离题万里,也许不过杀几个五越人而已,哪里能和年年大比都排前三的极东行省队伍相比?
一瞬间眼神杀气凛冽,蒋乐惊得一呆,也就忘记继续辨认唇语,把下面一句话给漏了,太史阑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砰一声响,双锤炸开,里头嗡嗡嘤嘤飞出一大团黑的黄的绿的红的五彩斑斓的东西,先如一团彩云在头顶一聚,随即唰地向四面扩散。
皇甫清江的神色慢慢沉了下来。
皇甫清江注视着那三个字,再看看城门前狼狈的队伍,眼底阴火闪烁。
“嚓!”刀声连响,学生们毫不犹豫拔刀,一抹冷电映一弯冷月,青光交射。
一路十数战,也许还未能锻炼出最高超的技能和最精妙的战术,但是,他们已经拥有了老兵难及的凶猛悍勇!
一直以来太史阑刚硬强大,渐渐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可是领导者自有领导者的悲哀,因为不得不强大决断,便往往会被下属认为心性冷漠。当世人只能看见强者的光辉时,便会忽略她的柔软和细腻。
但太史阑必须要走,因为她一路打怪,耽误了不少时辰,明天云合城天授大比就要点名,所有队伍必须报到,否则没有参赛资格,她不得不抄近路。
这也罢了,武林中和政坛一样,也是你死我活的争夺,手段卑劣不足奇,但太史阑发怒的是那句“磕头赔罪。”
山路崎岖湿滑,要选择相对安全的方式。
“好吧……”
这些人哪里还像学生?虽然疲惫而褴褛,看在普通百姓眼里十分狼狈,但在他这样的行家看来,这些人杀气外放,眼神锋利,浑身都透着股百战老兵的铁血味儿,比折威军那些上惯战场的普通士兵还强几分,快要赶上折威军的精兵营了。
黑袍人那一批人,眼底已经露出惊恐之色。
于定转头看雷元。
“我说,阿卓王子,虽然你中越强大,是这次联军的领头人,但你也不能太自以为是,这要判断错误,会死很多人的。”
被力场困住的圣门中人,就好像先前任他们宰割的刀门众人一样,自己也成了鱼肉。
赵十三等人脸色更不好看,这些越人果然诡异,这么多人,埋伏得也不算远,怎么就一直没有发现?
大批江湖人士,匆匆赶路……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心中一动。
刀光一闪!
“都他娘的去死吧!”学生们大吼。
暗处的光影里,有无数双眼睛,紧张地盯着长长的人群。
又有人扑了过来,抓住了苏亚的脚。
“王队正!”几个士兵跑过来,“六百七十八人!”
而原本也很凶悍的五越人,三个首领当面被秒杀,气势已经被夺了一半,果然被逼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方三退两退,忽然侧方就是悬崖,此时再近身攻击,也许不要对方出手,自己就能滑下崖边。
皇甫清江摆摆手离开,商量决定的守城士兵又回到原地,队正将手中路证往沈梅花脸上一扔,怒道:“你这算什么路证!哪有这样对待国家公文的?这首先就是一个侮辱文书罪!还有,你们这人数不对,多了近一倍,还似乎是五越人。说!你们是不是五越人的奸细,想要混进云合城捣乱!”
皇甫公子拿过那张脏兮兮的路证,皱眉看了看,看清了纸上的“二五营”三个字。
忽然一声厉啸,在护卫和五越首领交战团里,一道紫色烟雾冒出,众人怕有毒纷纷退避,等到烟气散尽,包围圈里只剩下那使锤首领一人。
众人一听要糟,这里面还有三百多俘虏呢,怎么对得上?
“别大惊小怪,她是乱看!”
幸亏于定江湖世家出身,对各种诡异伎俩不算陌生,早已有所防备,瞬间闭气,脚尖一点后退,一臂横拦住所有人,“退!”
太史阑也仰着头,盯着那东西,眼底神情却没有懊恼,只有冷漠。
知道她的苦心,和一视同仁的*护。
士兵们一怔,随即便赶紧躬身,笑脸相向,“原来是皇甫公子,皇甫公子早,我们在商量是否要让刚才那队人进城。”
“那女人在干嘛?”
太史阑放下碗,打量那些人,这些人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可能还是同一门派的,衣服虽然不一样,但都系着紫色的衣带。
但这座山却不是寻常的山,是极东行省号称最险峻难爬的山,这山很多人不愿意走,尤其在冬天,结冰后很危险,每年十月就会封山,行路的人宁可多花几天绕道,也不走这条路。
很明显,似乎武林大会终于要召开了,四大世家撕毁约定,联合在一起,对武帝李家开始打压,在半路上,就开始截杀前来支援李家的武林势力。
他骄傲,他睥睨,却在一霎间遭遇一生至惨,只能惶然后退,退得毫不犹豫,比来时还快。
太史阑和苏亚,一个半身在崖外,一个扑倒在地,在五越士兵的人圈中。
而之后带来的影响,更无法估计。
“嗷!”一声惨叫,三根指甲泛青的手指血淋淋掉落!
“我觉得不是,哎呀她又把那筒子转过来了!”
再看她身边护卫的态度,呈现出一种自然的恭敬。
景泰蓝四十五度天使角仰着脸,举着那惨不忍睹的路证,一脸“我立了功”的灿烂微笑。
翻开的还有鲜血,在他们中间绽放,大片大片的鲜红的花。
他的眉头忽然挑了挑。
五越士兵被这两人悍勇所惊,还没反应过来,蓦然那被太史阑护卫包围住的使锤的首领一声大叫,“杀了她,杀了太史阑!”
这样的路没法坐马车,景泰蓝已经由赵十三背在背上,苏亚要来背太史阑,被她摆手拒绝。
这段话话音未落。
好多二五营学生堪堪在崖边停下,趴在崖边喘气,还有人手疾眼快的,迅速把敌人的草鞋给抓了下来,套在自己脚上。
太史阑对一个护卫抬了抬下巴。
她越是淡定自若地做这个动作,那几个领头越人的眼光就越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东西,越看越疑惑,越看越紧张,尤其看太史阑明明身处劣势,还这么十拿九稳的平静模样,心中的疑惑就越发肯定了——这就是五越传说中的奇物!是那个杀人无数的摄魂筒!所以这女人才敢这么嚣张!
然而此刻他看见二五营的队伍,却忽然发现不对了。
但意思已经到了,联军开始出现犹豫,五越惩罚逃兵的手段也很酷厉,人人心有余悸。
屋中静静立起,裹着大氅的女子,虽然面有病容,但气度端严,看人时目光凝定,不被任何外物牵萦一分。
苏亚转头看赵十三。
身后砰一声闷响,似乎有人狠狠扑倒在她身后,随即她身子一停——脚踝被人抓住了。她勉力回头,看见是苏亚猛扑过来抓住了她。
“不能输啊……”太史阑神智不太清楚,眼睛虚虚地眯着,人比平时放松,唇角一抹疲倦的微笑,“……赢了一路,在最后一战输了……士气尽泄……功亏一篑……何况……我答应带他们去云合……不能少……”
叫花子们豪情万丈地迎着日光下山,在天完全亮了的时候,赶到了云合城城门前。
在这片带血的雪后,黑袍人带领的那一批江湖人,警惕地围成一圈。
不能排第一个进场还是小事,不能争一个好名次……皇甫清江吸一口气——那副帅岳父今年想让他在折威军里再升一升,去领精兵营的打算便要落空了。
正在一触即发这一刻。
半空中雪花开始继续纷纷扬扬,地上的鲜血被新雪覆盖,尸首僵硬的躺在地上,银衣人从空中来。
皇甫清江暗中和队员们排了又排,都觉得,山阳第三营去年是大比第二,在南齐诸光武营中排位第一,今年他们这第三营又曾参与对越的局部战争,排位第一,十拿九稳。
“你们听说过吗?”
这两个女人的配合,已经难以用语言形容,她们杀人的方法,便是以诡异武功名闻天下的圣门也没见识过!
“有。”沈梅花笑眯眯地答,转头看苏亚。
于定警惕地走上前,那人斜眼瞄着他走近,忽然将双锤狠狠互击。
于定等人望望不远处的豁口崖,心中有些庆幸,如果是在那里遭遇埋伏,只怕猝不及防的学生们瞬间便要死伤一批,看这些人的位置,似乎原本就是埋伏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发了傻,自己提前蹦出来了。
现在还剩下两个,最关键的是,那个使锤子的明显是个首领,而且性格也最沉稳,他还活着,想要让五越的军队一哄而散就有难度。
再也没有人停!
极东行省的百姓,对五越人比西凌行省了解,二五营这个队伍立即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很多人站在路边指指点点。
“爬不动我会喊你帮忙。”太史阑折了一根树枝当拐杖,披上大氅,这大氅虽厚却轻,不沾雨水。穿着很舒服。
只有一个幸运者,因为角度问题,逃脱死神之手,冷汗滴滴地落下地,半天回不过神。
灌了药之后太史阑气色好了些,不过还是迷迷糊糊的,喝药的时候她忽然抓住苏亚的手,问:“……赢了吗……”
少主的眼光……确实了得。
太史阑霍然眉头一挑。
“大首领死啦!”
“今天咱们情形不同了,倒不必太紧张。”那士兵眯眼笑道,“硬拦住是不可能的,咱们城门守卫只有三百,这些人看起来就很彪悍,还带着武器,硬拦咱们自己吃亏。依我说,稍稍刁难,对方可能会强硬冲关,那就让他们冲,然后我们就可以因此向城内折威军火速报告,请他们前来处置。现在各行省的天授大比队伍也在城内,几只最优秀的还充当了城内护卫队,有这么雄厚的实力,咱们何必自找苦吃呢。”
这一战虽然短,但意义非凡,绝地之上,非正规军事力量,以一敌三,杀敌人二百,俘虏三百,其余逃散。这是五年前容楚对五越战争之后,南齐对五越第二大规模的战斗,而且当初容楚的敌人只是最强大的中越,这一场却是五越齐至,人数虽少,其中所含的深意和影响,足可进入南齐军史——五越分裂以来,第一次联合一战,就是这一战。
他忽然竖起了耳朵。发现随着太史阑转筒转得越急越快,四面的声息似乎也有了变化,空气中显出骚动的意味。
完了他就默默守在太史阑身边,自己也不要吃不要喝,坚决不给任何人添乱——大家很累了,操心麻麻就够了,景泰蓝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风雪之夜,本来风声就紧,但这一刻狂卷的风声,分明忽然烈了几倍!
他的解释是说受伤,话又说回来了,谁能令他受伤?
这一震雪花漫天散,随即,血花!
看那一群五越人,足足有三百之数,还是五越都有,这是怎么回事?云合城今天并没有接到急单通知,难道……他们又新立了功勋?
“五越?”太史阑挑挑眉,“难得,居然联合在了一起,这是近十年来的第一次联合吧?”
几乎在风声大紧的同时,外头便响起一阵惨呼。
“出来吧!”风雪中幽幽的声音一声大喝,随即一声锐响,似无数剑气刹那驭空而来,所经之处,那一片的雪花都被逼开,出现真空如透明针管,却在真空之后,拖着长长的雪龙之尾,呼啸而来。
太史阑虽然免了被他抓住带下崖,但她全力冲出,惯性无法收拾,整个人也随着落向崖下,她拼命伸手一抓,却抓在了空处——她撞出的力气太大了,对方瞬间就掉了下去,四周也没有可供攀附的物体。
穿上去发觉,果然立即走路稳妥了许多,这学生哈哈一笑,舞刀冲入人群中。
空气中有种沉沉的气味,说不清是香还是臭,人闻着,觉得从鼻子到心都似乎被堵住,有种压抑的感觉。
那是邰世涛给她选的护卫,叫蒋乐,武功平平,却是个读唇语以及学方言的高手,出行带他很方便,到哪都不会有言语不通情形出现。
众人又“啊……”了一声,心想完了,生活上很不上心的太史大人,一定顺手把路证扔在后头的车里了。
然而第二眼便改了最初的想法。
忽然雪花一静。
“咻。”
“不会是什么奇怪武器吧?”
“不知道,那个黑黑长长的……什么东西?”
他亦有肃然起敬。
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史阑会躺下伤人,一杀八人!
“是啊,来路不明,还带着一大群五越人,拒之门外怕有危险,放进来还是怕有危险,我们正在商量。”
话音未落,人已经闪了出来,当先一人操弓,弓形状诡异,两端有弯曲的倒刺,箭短而声音凄厉,一抹红光,劈面射来,呜呜作响,听得人耳朵发炸。
太史阑趁机问他,“兄台这天气还要赶路?”
不过这表情只维持了一会儿,随即她恢复正常,一边道:“大家走慢点,不要太散开。”一边从怀里掏出个圆筒,圆筒黑而长,一头有玻璃,赵十三一瞧,道:“咦,魔筒吗?西洋那边带过来的货?”
笑声如啸,震得针叶林碎雪簌簌,又似无数人在笑,层层共鸣,声势惊人。
皇甫清江睁大眼睛,忽然觉得第三营的十拿九稳,变成了七上八下。
太史阑默然而立,注视着那包裹,深紫色的锦缎包裹,很大一包,说明大氅一定毛皮丰厚,从包袱缝隙里可以看见一个领子,毫光灿烂如珠,珍贵难以估价。
半空中数道光影一敛落地,当先的是一位银衣汉子,高大轩昂,眉目不算俊秀却很耐看,鼻大口阔,整个人给人一种大气疏朗的感觉。
一人使双锤,一个倒翻已经突然到了太史阑脚下不远,手轻轻一送,带着锁链的锤子飞舞,绕过挡在太史阑面前的护卫,从腿缝里直袭太史阑脚踝。
“滚!”人影连闪,学生们全部扑了过来!
空气中似有震动之声。
众人睁眼,只看见白影黑影刹那在半空交叠,似戏水的海豚,在大浪的峰巅轻轻一卷。
砰砰几声闷响,三具尸首落地,都是眉心一个洞,大睁一双眼。
随即所有人都听见一个浑厚的男声,一字一字,悠悠道:“开我鸿蒙,定我苍黄,唯我武帝,剑破八荒。”
苏亚操起弓,三箭飞射,直逼他咽喉,这家伙上蹿下跳赶紧躲箭,愣是没能把话说完。
众人:“……”
“砰砰砰砰砰砰!”
“赢了。”学生们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答,个个鼻头发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众人“哦——”地一声,尾音长长,瞬间恍然大悟,再看苏亚。
随即她道:“破!”
悍勇。
最前面那条雪龙忽然“咦”了一声,鬼爪猛地一收,全身一震,雪花掉落,现出一身白衣的真身,随即迅速后掠。
沈梅花讪笑着奉上路证,领头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用手指拈着,瞟了一眼。
“我们觉得那个筒真的很像传说中的摄魂筒,摄魂筒据说可以远处摄人魂魄,她这样转来转去乱看,可不是要慑我们的魂?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抢先出手!”
黑衣刀门绝处逢生,早已张大嘴不知道该惊呼还是欢呼,屋内众人也看得惊心动魄,于定激动得已经跳到了凳子上,想要看清楚人家的杀人手法,出身江湖的护卫眼睛发亮,都觉得真真不虚此行,竟然在这风雪之夜,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之外,看见江湖顶尖名门之间的血腥搏杀。
圆筒在血泊里骨碌碌滚着,太史阑满意地命人捡回来,那块太空铁真是太给力了,以后还得更珍惜着用。
雪花忽然更加紧密,空中若无若无,响着空灵渺远的歌声,似男似女,忽男忽女,音调重复,于这重复的枯燥中,生出一种鬼气森森的恐惧来。
太史阑随意“嗯”了一声,她身边龙朝忽然鄙视地低低哼了一声。
龙朝在一边两眼放光,连连搓手,兴奋得直哆嗦,“啊,啊,越来越厉害了啊,这东西加一点点,能做出最强大的机簧和最硬的暗器啊!击头骨好比打蛋壳啊!啊啊我越来越好奇这是什么东西,太史阑你告诉我,告诉我呀——”
发自内心的恭敬,和强权威逼导致的恭敬,表现出来的感觉不一样,银衣人是武帝世家高层,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路证被油污得一塌糊涂,已经模糊了字迹,首先太史阑的名字被蛋泥给挡了,其次所经官府的证明被撕掉一角,能看清的只有这支队伍的名字和人数。
一人立在原地,忽然袍子一掀,五彩斑斓的袍子腰部,赫然绑着好多鼓,他持金锤击鼓,鼓声怪异如鸦噪,听得人心头烦躁,而又昏昏欲睡,一些学生眼睛发直,忽然向前走去,前方不远便是那崖,眼看就要掉下崖,幸亏被身边人拉住。
四面无声,谁也没想到,只一个照面,五越五个首领就去了三个。
她倒下的刹那,漫天雪光里,忽然有金光,闪了一闪。
有的人头锤撞腹,有的人舞刀如幕,有的女子咬着黑发,尽招呼敌人的最脆弱的要害,撞、顶、锤、拗……尽力在第一照面给敌人造成肉体伤害,砍、刺、戳、劈……第一个杀手还没完,第二个杀手已经狠狠跟了上来——累死自己,也不让敌人喘息!
五越士兵开始冷笑,冷笑看他们撞过来——地面全是冰,滑溜无比,有种再撞过来吧。
那种震动让人无法听见,只能感知,感觉到了一种穿刺、深入、震动、崩毁。
“胡扯,那东西都流失多少年了,又是咱们五越的东西,怎么会落在这女人手里?”
几乎这雪花一静,那七八十条轻灵诡异的人影,也一窒一滞,像被什么拖出了脚步。
“确定。”于定道,“这批黑袍人,看样子,应该是峨山刀门。擅使刀法,腰缠紫带,这一门是武帝李家的附属之族,效忠多年。而圣门中人,喜穿白衣,身法轻诡,擅长迷踪换影之术,只是……”他轻轻摇头,“早年的圣门,武功虽诡,行事却还算得上堂皇正派,对得起四大世家的江湖地位,如今这手法风格,虽然诡异更甚,却已经落了下乘……”
南齐皇室一直对武林很有兴趣,小子今日见这一幕,大抵日后要动歪脑筋。
“没什么好说的。”太史阑抽出刀,“今晚必须翻过这座山,在此之前,谁拦着,就踏谁尸体上去——兄弟姐妹们,砍断你们系腰的绳子,再砍断他们的咽喉!”
还要容楚去磕头赔罪?
人群骚动着向后退,这些五越人,在这结冰的山路上来去自如,动作很快,正要炸锅的时候,忽然那个使锤的人把锤子一收,蹬蹬蹬向后连退三步,退入人群之中,才猛地大喝,“都站住!站住!别忘记咱们五越,对逃兵的规矩!”
那越人士兵胆大,故意靠崖边最近,以为最危险的位置最安全,因为太近了别人绝不敢冲过来,正得意地咧嘴笑自己的聪明,忽然对面人影就冲过来,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头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让开!”太史阑在雪龙初起时便一声低喝,护卫们立即抱着景泰蓝让开,苏亚一人卧倒在她长凳下。
第一眼有点失望。
这种人还没到,先声夺人,空降部队,抢尽风头的事儿,历来最招人恨,别说是他,其余各行省的队伍都开始有些议论,强队以此为对手,弱队忧心忡忡,更多人在讨论,一个年年倒数已经被裁撤的地方光武营,怎么能忽然异军突起,大放光彩的?于是“太史阑”这个名字又再一次闪亮登场,在众人口中频频流传。
与此同时,那其余七八条雪龙也齐齐一震。
南齐的路引,是百姓离开自己居住地,前往另一个城池的许可证;而路证,则是当某城池开放举办某种活动时,其他城的官府给前往参加的人颁发的临时证明。
身后有无数人惊呼,“太史大人!”
因为这是他的竞争对手。
他带的人比太史阑还多,却并不恃强欺人。太史阑向来是个你踩我我就煽你,你敬我我更敬你三分的人,当即一挥手,道:“已经吃好的,去后头轮流休息。”
深入骨髓的无畏和坚强。
这声音和先前空灵飘渺的圣门歌声全然不同,堂皇光明,浩然博大,带着沉重的共鸣,自天际罩下。
狂呼!
“啪。”和她发出这个音同时,那黑色圆筒也发出一声脆响,随即,炸开!
苏亚直着眼睛道:“我帮大人换衣洗漱,没瞧见路证啊,大人也没有给我。”
喝声里那人嘎嘎一笑,冲身而出,那团彩云也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众人被那团彩光炫得眼花,又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只得让开道路。那人飞快冲出,还顺手带走了几个狼狈的手下,顺着山道极快地逃走了。
但五越人已经笑不出来。
她谨慎不愿多事,人家却似乎不想放过她。
“这群人真是恶心。”苏亚冷冷道,“杀人灭口就杀人灭口,还非要说得这么圣洁。”
太史阑忽然向后一倒!
“装逼犯。”太史阑鉴定完毕。
银衣男子在店门口站定,朗声道:“武帝世家门下彭南奕,奉主上命,为太史姑娘送衣御寒。”
场中砰砰之声不绝,武帝世家杀人好比切菜,那种决断和凛冽比这雪花还冷,他们在血雾之中穿行,银色的衣袂不染一丝血迹,因为他们杀得太快了。
太史阑紧绷的身子松了松,吐出一口长气。
血花。
“不可能,你们不要吓自己!”
护卫们看着这一边倒杀戮,都有点跃跃欲试,尤其是江湖出身的护卫,有同仇敌忾之心,都拿眼睛看着太史阑。
苏亚诧异地看着她,太史阑眉头垂着,面无表情,整个人似乎在聆听,又似乎在沉思。
刹那间一股剧痛以肚腹为中心,放射状射向全身,那士兵疼得浑身蜷缩,却还凶悍地去抓太史阑的胸口。
学生们垂下头,闭上眼睛。
当真是一静。
洞里冒出些红的白的东西,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却在此刻完全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人的思维很快,但有些东西,竟然能超过思维的速度。
不过好在听说第一天就是熟悉下情况,再过两天才正式开始大比,总有时间休息的,只要明早之前赶到。
“军爷我们这里是……”苏亚上前一步要解释,那士兵瞪她一眼,粗声大气地道,“噤声!我们办事,不许插嘴!”
这样的死法太憋屈,这几个首领甚至没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死的。
众人脸色都严肃了,这将是一场艰苦的遭遇战,不仅是人数的悬殊,还有地形的狭窄,天气的恶劣等不利因素,更重要的是,对方明显比己方要熟悉这里的地形。
瘫在夹杂着敌人鲜血和被融化的碎冰的地上。
“要你命的!”比他更暴烈的喝声从不远处响起,还不是一声。
学生们长刀向天,狂喊一声,几乎毫不犹豫撞入越人队伍中。
甚至还不够有力。
这一想更觉紧张,觉得这东西抓在太史阑手里晃来晃去实在太让人不放心,几个人目光一交流,忽然齐声道:“拿来!”
这女子有点憔悴,有点瘦,脸色发黄,病恹恹的。
“中越离咱这里远,瞧那矮个子,明明是北越!”
那黑袍汉子一皱眉,道:“想办法挪一挪吧,我们也赶了一天路,又冷又饿,总要给大家歇个脚。”
他确实立了功,这路证确实是被太史阑顺手忘在了大车里,他瞧见便拿了出来揣在怀里,想要等麻麻需要路证时再拿出来得瑟,顺便敲诈点好处,结果刚才他太饿了,赵十三在路边给他买了蛋饼先吃着,他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垫着……然后就这样了。
从凌河城一路向东,所经之处,也是五越出没之地,最初接触的是南越,现在因为地域的不同,已经换成了北越,北越人比南越人更加彪悍,他们个子矮小,下盘扎实,臂力非凡,族人几乎个个都是天生的大力士,太史阑第一次遇见他们时,就想起魔幻小说里的矮人族,当然,这个矮人族,是不会锻造的。
“哦?”太史阑看过来,“你确定?”
那张纸用来包酥饼,皱皱巴巴不说,还沾满油腻和碎屑,以及糕点的各种颜色浸染,一大块不知道是红颜料还是鸭蛋黄的红色东西,正正地覆盖在“路证”两个大字上。
“是真的!”那士兵也一脸紧张,“队正,这是大事!大事!这支队伍有问题!您听过三十年前那个战例没?五越混在百姓队伍中,挟持当地百姓叫开了城门,占领城池。今天……不会旧事重演吧?”
还有人诧然看着队伍后头,被绳子捆绑成一串的五越人,疑疑惑惑地道:“怎么瞧着像越人呀?有点像中越……”
又是谁,能不动声色地联合五越?
一个个头发蓬乱,脸色苍白,衣服破烂,满身灰土,叫花子似的。
魔筒是南齐对望远镜的称呼,当然这个时代的望远镜还比较粗劣,望得也不算远,只能说将景物稍稍放大,不过这就很神奇了,对作战用处巨大,一个魔筒在南齐价值万金。
“对。”她道,“我们这些人,打鬼足够。”
不管她用什么手段杀的,这就是本事,这本事,武帝世家都不敢说自己轻易能做到。
护卫们纷纷起身,留下了一半人保护太史阑,其余人都跟着雷元去后头轮班休息,说休息也是假的,这么多武林人士出现,雷元也不敢真睡觉,悄悄带着人把这店包围。
“瞎说,那边也有个子高的,我看像南越!”
忽然一线明光,闪烁而起,光线之亮,让太史阑想起现代那世的电焊,刹那间刺人眼膜,几乎所有人在乍遇强光的这一刻,都忍不住眼睛一闭。
太史阑感应到了危险,但却不确定对方到底在哪里,贸然叫破也可能令学生失措,干脆逼他们自己提前出来。
这算什么?迁怒?
红色光幕亮开一霎,七八条雪龙散尽,七八个白衣人影,掉落!
“那你们什么打算!”
太史阑坐起,神色冷淡一挥手,也准备开始火拼。
“真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赵十三咕哝一句,“和咱主子越来越像……”
几乎每次歌声微微一顿,风雪中就会出现一个雪白的诡异人影,揪出圆圈中一个人,瞬间格杀。
七八条雪龙刹那在半空汇聚,竟然全部扑向太史阑一人,当先一条雪龙里有人格格一笑,森然的鬼爪,已经将要抓到太史阑面门!
从极静到极动之间,没有转折!
传言,也有可能是真的。
原来她早就是目标了,出手不出手,人家都要将她灭口。
众人脚一停,面面相觑,脸上都浮现一抹惨青。
他身后银衣人静静伫立,不言不动,宝相庄严,似极远天际神祗无声雕像。
一条白影忽然出现。
还有一个便是那使锤的,因为他需要拖回圆筒只能立在原地,本来还在懊恼抢慢一步,此刻手一软,锤子差点砸自己的脚。
“而且那些人不对,”一个士兵悄悄附在这队长耳边,“看样子是五越人,而且,好像五越都有!”
“是啊是啊,这也是咱们五越分裂以来,第一次联手对敌,虽然人数少了些,但也算是难得的大事,你总要尊重一下我们吧。”
不是一道金光,是无数细小的金光,极小,但极亮,让人想起山巅之上白云之间,忽然升起的朝阳之光。
所谓圆珠飞出来,是太史阑的感觉,其实众人的眼睛根本不可能看见那东西。因为太快,所有人都只听见那声响,然后就看见跳起的人眉心正中,忽然多了个洞。
众人都凛然沉默,为武帝世家旷然高远的上古侠风所折,只觉天地阔大,而风雪苍茫。
几下攻击形式各异,但都刁钻诡异,有的直接绕过了太史阑的护卫,直冲着太史阑,太史阑急退,忽然一只锤子贴地而来,锤子上的金链哗啦啦一响,竟然如蛇一般直立而起,啪一下击在太史阑手腕上。
天上,本来蹿起的四个人,是一个合拢的花苞,此刻,便如花突然绽放一般,齐齐向后一仰。
彭南奕双手奉上包裹,向太史阑微微躬身。
太史阑挑挑眉。
赵十三转头看于定。
再看看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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