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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大约要推李氏《扬州画舫录》(卷五)所记的为最多和最详细了。我们先把他们归纳起来:

    一、 副末————余维琛、王九皋、沈文正、俞宏源、俞增德。共5人。

    二、 老生————山昆璧、张德容、王采章、程伊先、刘天禄、陈应如、周新如、朱文元、刘亮彩、王明山、程元凯。共11人。

    三、 正生或小生————陈云九、董美臣、张维尚、石涌塘、张明祖、汪建周、李文益、沈明远、陈汉昭、施调梅。共10人。

    四、 老外————王丹山、孙九皋、倪仲贤、张国相、时法揆、赵联璧、周维伯、杨仲文。共8人。

    五、 大面————周德敷、刘君美、马美臣、马文观(兼擅二面)、冯士奎、韩兴周、陈小扛、洪季保、张明诚、朱道生、范松年、奚松年、王炳文。共13人。

    六、 二面————高东嘉、钱云从、钱配林、陈殿章、“恶软”、姚瑞芝、沈东标、蔡茂根、陆正华、王国祥。共10人。

    七、 三面及丑————陈嘉言、周君美、郭耀宗、顾天一、顾天祥、谢天成、滕苍洲、周宏儒、宋献策、丁秀容、孙世华、熊如山。共12人。

    八、 老旦————余美观、王景山、张廷元、费坤元、施永康、管洪声。共6人。

    九、 正旦————史菊观、任瑞珍、吴仲熙、吴端怡、徐耀文、王顺泉。共6人。

    十、 小旦————吴福田、许天福(老旦出身)、马继美、王四喜、杨二观、马大保、王喜增、余绍美、金德辉、范三观、潘祥龄、朱野东、周仲莲、董寿龄、孙起凤、朱治东、陈兰芳、许殿章、季赋琴、范际元。共20人。

    十一、 脚色不明的2人————汪颖士、董抡标。

    一起共103人。《画舫录》是乾隆六十年出版的,大概当盐商全盛时代的扬州雅部各班的重要脚色,都包括在内了。当时的脚色共有12种:副末是开场的领班;老生和正生和现在的没有分别;老外似乎就是后来的末;大面二面是净,三面是净兼丑;老旦、正旦、小旦也和现在的没有分别,又有贴旦和杂两种,似乎并没有专角,而由小旦和三面分别充任。

    这103个伶人的事迹,也有一部分值得我们的注意。第一是他们的籍贯。关于这一点,材料很少,但余维琛、费坤元、恶软三人是苏州人,至少是最初在苏州搭班的。但扬州城内梨园总局的所在地叫做苏唱街,《录》中又有“苏州脚色优劣,以戏钱多寡为差……”的话,而扬州最老的戏班————徐班————解散以后,脚色又“归苏州”,可见籍贯不明的伶人中间,总有很大的一部分是苏州人。小旦杨二观是上海人,因上海出水蜜桃,故有“小蜜桃”的雅号。此外就不知道了。关于苏州伶人特多的一点推论,我们可以相信大概是不错的。钮琇在《觚剩》里(《续编》,卷四)有段《苏州土产》的笑谈可资证明:“长洲汪钝翁在词馆日,玉署之友,各夸乡土所产……以为欢笑。唯钝翁默无一言。众共揶揄之曰:苏州自号名邦,公是苏人,宁不知苏产乎?钝翁曰:苏产绝少,唯有二物耳。众问二者为何。钝翁曰:一为梨园子弟。众皆抚掌称是。钝翁遂止不语。众复坚问其一。钝翁徐曰:状元也。众因结舌而散。”汪钝翁即汪琬(尧峰),正是这时期以内的人物。

    二是他们中间的血缘和婚姻关系。这一层的材料也不多。我们只知道董抡标是正生董美臣的儿子,大面刘君美是老生刘亮彩的父亲,俞宏源和俞增德,父子先后当过副末,小旦马大保是大面马美臣的儿子,正生张明祖和大面张明诚是兄弟,陈嘉言和郭耀宗是翁婿(7) 。

    三是有几个伶人的精力,实在有过人之处。三面顾天一,“年八十余演《鸣凤记·报官》,腰脚如二十许人”。老外张国相,“近年八十余,犹演《宗泽交印》,神光不衰”。小生陈云九,“年九十,演《彩毫记·吟诗脱靴》一出,风流横溢,化工之技”。马继美“年九十,为小旦,如十五六处子”。老外孙九皋,“年九十余,演《琵琶记·遗嘱》,令人欲死!”

    四是一部分伶人的品貌的美丽。《录》中著录的很多,姑举一二例以概其余:小旦潘祥龄“神光离合,乍阴乍阳,号四面观音”;小旦杨二观,姿容秀美,时人以水蜜桃相比。

    五是除了精力与品貌以外,一部分的伶人在身心两方面又有许多特点和造诣,也姑举几个比较显著的例子。“老生山昆璧,身长七尺,声如镈钟……观者目为天神,自言袍袖一遮,可容〔同行〕数十人。”正旦任瑞珍“善泣”,“诗人张朴存尝云,‘每一见瑞珍,令我整年不敢作泣字诗’”。“小生汪建周,一字不识,能讲四声。”大面范松年擅啸,《画舫录》真把他描写得神乎其技:“其啸必先敛之,然后发之,敛之气沉;发乃气足,始作惊人之音,绕于屋梁,经久不散;散而为一溪秋水,层波如梯;如是又久之,长韵嘹亮,不可遏而为一声长啸;至其终也,仍嘐嘐作洞穴声。”小旦吴福田,“度曲应笙笛四声”,《纳书楹曲谱》的编者叶广明,称他为“无双唱口”。小旦金德辉是音律家钮匪石(树玉)的徒弟,见《龚定盦集》和王季烈《曲谈》。

    至于苏州本地的伶人,我们在乾、嘉年间沈起凤所作的《谐铎》里也找到一些零星的记载。沈氏在《南部》(卷十二)的题目下说,“吴中乐部,色艺兼优者,若肥张瘦许,艳绝当时;后起之秀,目不见前辈典型,挟其片长,亦足倾动四座,如金德辉之《寻梦》,孙柏龄之《别祠》,……朱晓春之《叹月》,马奇玉之《题曲》,……张联芳之《思凡》,曹远亭之《佳期》,……王阿长之《埋玉》,周二官之《劈棺》,……戴云从之《偷棋》,沈天瑞之《盗令》……。”此外提到的名字还有一个张修来。在《雏伶尽孝》(卷四)一则下,沈氏又专替一个伶人叫做尹兰的揄扬。至于《南部》下所说的肥张瘦许,又不知究竟是谁。金德辉已见上文。尹兰以后,苏州的昆班里,又出过两个孝伶,李春江与钟凤龄,见黄钧宰《金壶七墨》(卷一)。

    要把以前的伶人,网罗在一起,事实上恐怕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到了清代的前半叶;私家的记述既多又滥,有的又不免带上不少的“捧角”的意味,要把他们的姓名事迹完全收集拢来,也似乎没有多大的价值。昆剧伶人,除扬州的以外,在北京和苏州的当然也不在少数。在北京一方面,以前似乎还有过好几种专门品评剧艺和伶人的书,例如鹿原学人在他那本《昆曲皮簧盛衰变迁史》里所引的《燕兰小谱》、《听春新咏》等;《燕兰小谱》里似乎还辟有“伶工评判记”一卷(8) ,但所评判的无非是旦色,而不及生净,论者认为是“相公隆盛的反映”,到此,伶人的生活已从正当的“艺”的发展转入畸形的“色”的发展,而一般作家也从“艺”的描写转入“色”的刻画,那末,虽有多量的记载,我们也不能充分的利用了。《燕兰小谱》和《听春新咏》,作者没有能见到,今姑就鹿原学人所征引的资料,和其它浏览所及的稗史笔记,再举一些零星的例子。在昆曲方面,则有————

    陈明智,康熙年间,长洲甪直镇人,是一个第一流的净角,当时的士大夫叫他做“甪直大净”,最初不过是一个村优,后因在城中“拆戏”,演项王,始得名。曾在内廷供奉20年。详见焦氏《剧说》引史承谦《菊庄新话》。又见王季烈《曲谈》。《菊庄新话》又说,“时郡城之优部以千计,最著者惟寒香、凝碧、妙观、雅存诸部”,优伶的数目虽多,而到今流传的却只有甪直的一个“大净”!

    小金山————疑即陈明智,亦见《剧说》。

    郁树宝————又是一个苏州产的有名的净角,身躯壮伟,声若洪钟,故又名郁大脸;初在苏州集秀班中,乾隆年间,被召入京做供奉,像陈明智一样。放归后声价愈重。见诸晦香《明斋小识》。

    朱维章————“扮武大郎”。

    张燕筑————“扮宾头卢”。

    丁继之————“扮张驴儿”(9) ,三人“皆妙绝”,见余杯《板桥杂记》(入张潮《虞初新志》中)。丁年八十,犹能演《水浒》赤发鬼。见《剧说》(卷六)。

    顾觉宇————能撰曲,有《织锦记》传奇一种,见王氏《曲录》(卷五)。

    桂林官————“昆旦中之韵胜者……绝不似乐部中人……友人以文士待之”。

    韩学礼————来自“南中梨园,不事艳冶,惟取曲肖形容,令人怡情”。

    张发官————亦旦角,“部中皆梨园父老,惟发官年二十四为最少”,足见当时的昆剧旦角,还重艺不重色。

    吴大保————已兼习乱弹。

    四喜官————已兼习乱弹。以上五人,都见鹿原学人《变迁史》所引《燕兰小谱》(10) ,《谱》是乾隆五十年出版的,可以推知他们都是乾隆中叶以后的人。

    叶霜林————善评话,是焦里堂的朋友,曾经说,“古人往矣,赖以传者有四:一、叙事文,一、画,一、评话,一、演剧。道虽不同,而所以摹神绘色,造微入妙者,实出一辙”(焦氏《剧说》卷六)。评话与演剧极相近,所以也把他举出。

    此外清初又有王紫稼、陈紫云两个擅长昆曲的人。陈紫云不详。王紫稼便是龚芝麓、吴梅村、钱牧斋、陈迦陵等诗人所再三歌咏的王郎,后来因淫纵不法,终于被御史李琳枝杖杀。见梁绍壬的《秋雨庵随笔》(卷四)。

    这时期的女伶,可知的实在很少。清初有女伎小青,“色艺皆精,尝演剧”,某夫人赠词,有“浪萍飞絮前生果,别是伤心一小青”之句;见焦氏《剧说》引徐《词苑丛谈》。又有女伎青来,曾在松江演关于冯小青的传奇剧,当时颇受人欣赏,见陈文述(云伯)《兰因集》。查继佐(伊璜)于史狱终了后,组织了一队伎乐,旦角的名字里,都用一个“些”,其中最著名的叫柔些,见王静安氏的《曲录》(卷五)引吴衡照《莲子居词话》。又有云些、月些,见杨恩寿(蓬海)《词余丛话》(卷三)。说起私家自己组织的剧部,除了查氏的以外,我们还可以举如皋冒氏(襄、辟疆),见王氏《曲录》引尤侗(西堂)《曲腋·自序》;长洲尤氏,西堂《钧天乐·自序》说“家有梨园,归则授使演焉”;山阴吴氏(兴祚、伯成),丹徒王氏(文治、梦楼),杨蓬海说他“行无远近,必以歌伶一部自随”(《词余丛话》,卷二)。但“康、雍以后,家伶日少”(吴梅瞿安语),就没有什么著例可举了。

    余氏《板桥杂记》,说清初“沈公宪以串戏擅长,同时推为第一,王式之中翰、王恒之水部,异曲同工”。这是串戏的三个著例,但这三个是怎样的人,一时无从查考。

    在昆曲方面,另外有一位名家,似乎应该在此一提。这人就是上文已经提过的沈起凤,沈氏字桐威、一字渔,乾隆时吴县人,所著杂剧,至今留存的有《报恩缘》、《文星榜》、《才人福》、《伏虎韬》四种,合称为《四种曲》;近人陈墨香著《墨香剧话》,说他“虽文士,而能巾褶登场,故其撰剧,穿插皆紧严”。以前演剧的不会编剧,编剧的人不会演剧,以伶人的资格而编剧的,以前还有过四五个人,以文士资格串戏的,以前也尽有,刚才还引过三个,但是以编剧家的文士资格而现身说法的,我们知道得很清楚的只有沈氏一人。作者和沈氏有些渊源,知道他一些底细,而乾隆以来私家剧说,谈到他的又极少,所以敢在此补这么一笔。

    昆曲浸衰以后,皮簧代兴以前,还有少数知名的伶人,至少应该在这里点一点卯。在京腔或高腔方面————

    八达子————旗籍,乾隆甲午年死,至乾隆末年,“其名尚津津在人齿颊间”。

    白二————大兴人,原亦旗籍。

    天保儿————他和右二人同时,都是北京的旦角,所演都是淫靡的剧本,见鹿原学人引《燕兰小谱》。

    谢瑞卿————亦京伶,善演《水浒记》阎婆惜,见《扬州画舫录》。

    京腔的丑角,则有————

    凌云浦————

    刘八————广东人,和凌云浦都在扬州搭过班,故俱见《画舫录》。

    在秦腔方面,则有————

    魏长生————俗称魏三,四川金堂人,乾隆年入京,不久便取白二、天保儿等的地位而代之。鹿原学人引《啸亭杂录》说,“一时不得识交魏三者,无以为人。”(11) 他是现在旦角梳水头和踹高跷的发明的人。曾一度到过扬州演戏,所以《画舫录》里也有他的事迹。谢溶生在《画舫录》的序里也有“到处笙箫,尽唱魏三之句”的话。他的生平,详《燕兰小谱》。沈渔对他有极严厉的评骘,见《谐铎·南部》一则。不过《谐铎》里作“韦三”。

    杨五儿————魏三副色,“一时魏、杨并称”。

    陈银官————魏三的徒弟,也是四川人。

    彭万官————四川人。

    王桂官————

    刘三官————和王桂官都是学魏三而得名的。

    鹿原学人在《变迁史》里说,“自乾隆四十四年,魏三入都,以至银官被逐,于此短日月之中,在京师舞台,起革命之大涡乱,如双狮之狂吼,因以耸动世人耳目,压倒群流,彼师徒两人,亦一时之杰哉。”这些伶人的人格虽高不到哪里去,但当时的势力,也正可想而知。魏氏的发明高跷,其为迎合一班观众迹及虐淫狂的心理,也是很显而易见的。但同时据说他也是一个富有豪侠气概的人,见鹿原学人文中所引的《啸亭杂录》和《金台残泪记》。

    魏三以后,京、秦腔的界限就很难划分,所以在《扬州画舫录》里,就附载着四五个京、秦腔不分的旦角:

    杨八官————苏州人。

    郝天秀————安庆人,“得魏三儿之神,人以‘坑死人’呼之,赵云崧(翼)有《坑死人歌》”。

    谢寿子————扮花鼓妇。

    陆三官————花鼓。

    关大保————学北京谢瑞卿一派。

    《画舫录》里又有好几个很难讲派别的伶人:旦角有熊肥子、小鄢、樊大。樊大演《思凡》,“始则昆腔,继则梆子、罗罗、弋阳、二簧,无腔不备”,所以有“戏妖”的称呼。丑角则有吴朝万、张破头、张三网、痘张二、郑士伦。又有张天奇、岑赓峡、郝天、郝三、刘歪毛等,也都是本地乱弹的丑角。

    上文所举的伶人或能串戏的人,他们的人品、艺术当然大有不齐,但不齐到什么程度,恐怕就是当时的人于九原之下,也是说不十分准确。不过我们知道至少有一点是谁都具备的,就是能扮演;有的也许擅长唱工,有的擅长说白,有的擅长武工,但他们多少都会扮演则一,并且我们相信,此种扮演的能力,总要在一般时人之上。有了这么一个共通之点,我们就不妨把他们胪列在一起,而不觉得有什么不伦不类。至于昆曲末期里以至衰歇后的那些七分相公三分曲子的伶,如杨掌生四种《京尘杂录》所载的许多,我们便只好一概付诸阙如了。

    二、 西洋伶人研究的一斑

    子、 西洋人才研究的大势

    人才的科学研究,在欧美各国也不过是最近六七十年以内的事。在以前,和中国的情形一样,也不过是一些传记和有传记的意味的零星记载罢了。在这方面用功夫最早的,现在大都推英国的学者戈尔登(Francis Galton)。戈氏是演化论大家达尔文(Charles Darwin)的表弟。他在1869年出版了一种著作,叫做《遗传的人才》(Hereditary Genius)。研究人才而侧重遗传的因素,又用数量的方法把这种因素的重要表示出来,戈氏确乎是第一个人。他在这本书的序里,自己也很老实的这样说。戈氏同时也是优生学的一个祖师;“优生学”(eugenics)这名称也就是他起的。人才的研究、遗传因素的注重、和优生的提倡,显而易见都是在一条线上的。从此以后,一面优生学的内容渐渐的充实,一面关于人才的研究也就加多起来。有的就某一国的各种人才立论,例如霭理士的《一个英国人才的研究》(Havelock Ellis, A Study of British Genius),有的就各国的某一种人才立论,例如亚瑞亚的论欧洲的画家(L. Arreat, Psychologie du peintre);有的和戈氏一样,也侧重遗传,例如乌资的《皇家智力与德性的遗传》(F. A. Woods, Mental and Moral Heredity in Royalty),有的以为戈氏的说法未免过火,因而对于环境的因素,再加以比较仔细的端详,例如喀忒尔(McK. J.Cattell)的好几种比较短篇的研究(1903——1910)。

    分类的人才研究,三四十年来,从事的人也正不少。关于科学家、文学家、画家、音乐家、数学家,甚至于海军将校,我们都已经有些专篇的研究,科学家和音乐家尤其是多。我们但须翻看加州大学教授荷尔摩斯所编的《优生学图书目录》(Samuel J.Holmes,A Bibliography of Eugenics)的智力遗传一门,我们就可以知道西洋学者在这一方面努力的梗概。但说也奇怪,关于伶人或伶人的专题研究,却一篇都没有能找到。这本网罗得很完全的目录是1924年出版的,10年以来自然又添了不少的关于人才研究的作品,其中也许有关于伶才的,也许没有,作者尚未能加以查明。不过在1906那年,美国有一位不甚知名的作家,摩西士(Montrose J.Moses),写过一本关于伶才的专书,叫做《美国的优伶世家》(Famous Actor?Families in America)。这一本很特别的书,荷氏的优生书目里虽挂万漏一的没有,作者个人的书箧里却挂一漏万的有它一册。这本优伶世家一半是用谱学与传记学的眼光来写的,参考极丰富,背后附录的书目多至30页,叙事的笔墨也很谨严,小至生卒年月一类的事实,也不肯含混过去。兹就作者手头已有的三种作品,分别加以介绍。一是戈尔登的《遗传的人才》,二是霭理士的《一个英国人才的研究》;这两种里只有一些片段的资料;三就是摩氏的这本专书。

    丑、 戈尔登的研究

    戈氏的书里所论的人才有政治家英国的贵族、将校、文学家、科学家、诗人、音乐家、画史、牧师、剑桥大学的高才生、划船家、技击家等,每一种人才有一章,但独独没有轮到伶人。一直要到末后比较各章结果的一章里,我们才找到一小段关于伶人的材料(原书334页)。材料既然不多,而又是西洋研究到伶人的第一遭,我们不妨把它全部翻译下来:

    在结束这一章(《结果的比较》)以前,我不妨把我所没有讨论到的几种人才约略提一提。其一就是著名的工程师……。〔又其一是伶人〕伶人之间的婚姻与血缘关系是很密切的————唯其密切之至,他们差不多成为一种特殊的阶级,但,好比上面讲起的工程师一样,我们研究起来,有一大困难,就是不容易把天赋极高的和才力平常的分开。天赋高的当然造诣也高,而才力平常的,有时因为教育的凑巧,也会成名,这其间就不易辨别了。但我也不愿意完全放过这一派人才,我至少要把耿孛尔(Kemble)的家世提一提。在60年以前,他们在英国人的见闻里,要占到很大的一个地位。下面是他们的谱图。

    这谱图是很旧式的,有些图牒不分,看不清楚,所以作者把它另外画了一张,把事迹都归在随后的牒里,如下:

    壹一————耿孛尔饶吉(Roger Kemble),戏班的总管;身材高大,丰姿也好;扮莎翁剧中的丑角佛尔司塔夫(Falstaff),神情毕肖。

    壹二————饶吉的妻子,姓华德,名莎拉(Sarah Ward),一个游方戏班班主的女儿。神情严厉,行动端庄;声音着力处,和她的女儿很像;人亦高大,有丰姿。

    贰一————长女,亦名莎拉,伟大的女伶;嫁薛滕斯(Sid?dons)。

    贰二————薛滕斯。

    贰三————约翰·飞利伯(John Phillip),长子,悲剧家。

    贰四————司蒂芬(Stephen),第二子,喜剧家。

    贰五————法朗射斯(Frances),第二女,嫁涂威斯(Twiss)。

    贰六————涂威斯。

    贰七————伊利莎伯(Elizabeth),第三女,也以伶为业;嫁怀特洛克(Whitelock)。

    贰八————怀特洛克。

    贰九————查理(Charles),悲剧家。

    叁一————薛滕斯子,不详。

    叁二————涂威斯与法朗射斯所生子,名霍瑞士(Horace),曾任内务部次官。

    叁三————查理的女儿,名亚特雷特(Adelaide),嫁莎叨瑞斯(Sartoris)。

    叁四————莎叨瑞斯。

    叁五————查理的儿子,名约翰,是一个研究盎格罗?撒克逊语言的学者。

    肆一————薛滕斯的孙子。

    伍一————薛滕斯和莎拉的曾孙女,名玛利·法朗射斯,业伶,年纪尚小,但希望很大。

    戈氏的资料便到此为止。不过这一张谱图的下文,恰好就讲起中国一母二父先后产生两状元的故事,虽然很巧也很有趣,却与本题没有关系,恕不具引(参看拙著《优生概论》中《中国之优生问题》篇)。

    寅、 霭理士的研究

    霭理士的作品是统论英国的人才的。他对于人才问题的种种方面,几乎都讨论到了。人才的属籍与种族、社会阶级、遗传与家世、少年时代、婚姻与家庭生活、寿命、病态、身材、肤色、其它特点————无一不在讨论之列。其中关于伶人的部分,共有三处,一是关于属籍或国籍的分布的,一是伶人的出身或家世,一是伶人的肤色。现在也加以介绍:

    有的特殊才能的分布,和才能一般的分布情形有些不同,例如名望大些的男女伶人。据我所能查考到的,他们的分布如下:

    英伦籍23人

    威尔斯籍 1人

    爱尔兰籍 6人

    英、威合籍(祖籍在内) 1人

    英、苏(格兰)合籍 1人

    英、爱合籍 6人

    英、法合籍 1人

    爱、法合籍 1人

    英、爱、法、瑞(士)合籍 1人

    英、丹(麦)合籍 1人

    观此可知苏格兰对于名伶的贡献,几于完全无分,而爱尔兰的贡献却相对的要大得多。我们对于伶人的先世,知道得特别模糊,特别难于确定,否则我们相信爱尔兰的成分还要加多,而英伦的成分要相对的减少。即就英伦属籍以内的伶人而论,凡是祖籍可考的,比较纯粹土著的区域似乎也不能出什么才能特别高的伶人。在英伦籍的男女名伶中间,四个都要算是属于所谓西南的人才中心的,又有四个则生长在近威尔斯的边境,三个属于所谓东英吉利亚的人才中心,而属于所谓英、丹区域的,只有两个。(原书,第一版,74——75页)

    讲起伶人的社会阶级与出身,霭氏说:

    我们对于人才全般在这方面所得的结论,一到男女伶人,就得整个儿的翻转过来。对于一般的人才父母社会地位的优越和生活的文雅闲适,就大体而论,似乎是一大利益,可以左右大局,但是在男女伶人中间,出生的微贱也未始不是一种切实的好处。我们所挑出的名伶中间,至少有三四个是私生子,其它可疑而未便确定的还有好几个。我们知道来历的30个伶人中间,至少有4个是所谓“粗工”或“散工”的或普通士兵的子女(此数已不能算少,因为伶人阶级本身就不大),11个是伶人的子女,其余的父母也大都从事于一些很夹杂而性质很粗的职业。只有6个是属于所谓自由职业的阶级(伶业当然除外);真正属于上级社会的,可以说只有一个。蒲士(Booth,名伶之一)的家世里虽有些贵族的渊源,他的父亲却是一个穷愁潦倒的地保(原文为squire,姑译作地保)。为什么伶才偏在卑微的社会阶级里出来呢?这解释是不难的。我们但须看伶人所处的是什么一种境遇。大凡私生子的环境,或比较不修边幅的一种环境所养成的神经系统,往往是不很稳健而极易于接受外界的刺激的;一个人有了这种神经系统,再加上穷困、生活的不规则、早年时代职业的卑微与变迁不定、正式教育的缺乏、普通社会道德拘束力的薄弱,等等,而同时日常所与接触的人物与景象,又是全社会中原属最富有剧情的一部分————结果,他要有什么天赋的能力,这能力的表见,似乎除了演剧的职业以外,再也没有第二条适宜的路。(原书,第一版,87——88页)

    霭氏又谈到伶人的肤色,说:“伶人出生的地域里,一般的人口的肤色要深些……但无论出生的地域在那里,大一些的名伶,肤色都是很深的;我单子上的18个人里,只有1个,叫做蒙滕(Munden),是属于浅色的一派的,但这一个伶人却决不能算第一流。”霭氏量断肤色的深浅,用一种指数,指数越大,肤色越浅,越小,便越深,社会与政治改革家的指数最大,6个改造家的平均指数是400,伶人的指数最小,18个伶人的平均指数只得30。(原书,213——214、216页)

    霭氏这些材料,第一第二两段当然有相当参考的价值。中国的伶人,在地域上和在社会阶级上,自然也有他们的分布,只要材料够用,我们前途也准备提出来讨论。至于肤色的一层,和我们就没有多大关系。欧洲各民族的种族成分是很复杂的,即就肤色而论,从极浅的西北的诺迭克族人,到很深的南欧的地中海族人,其间确乎有许多分别,值得加以观察与比较。中国民族的种族成分也未尝不复杂,但至少在肤色上,分别不大。并且,即使有大一些的分别的话,我们所搜集得到的资料,也不会注意到这种“小节”。

    卯、 摩西士的研究

    摩西士的那本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作品是值得我们比较仔细的过眼的。全书凡11章,除第一章《今日与明日》的引论以外,其余10章每章专叙一个优伶世家。那种叙述的方法很像李延寿编的《南、北史》的列传,往往拿一个血系做单位,而列叙其中的人物,其中一二特别重要的开基创业的名人,所占的地位自然特多。也像章学诚(实斋)《湖北通志稿》的合传方法。同时又像路鸿休(子仪)《帝里明代人文略》的以“宗”做单位的传记方法,所谓“宗”,其实就是一个世家、一个血系。不过摩西士的笔墨,像西洋一般的传记笔墨一样,更要来得周到细密。这10章的题目是:蒲士世家(The Booths)、约茀孙世家(The Jeffersons)、菽绳世家(The Sotherns)、鲍西高世家(The Boucicaults)、哈克兹世家(The Hacketts)、杜罗与巴瑞摩世家(The Drews and the Barry?Mores)、渥拉克世家(The Wallacks)、达文包世家(The Davenports)、荷兰(The Hollands)、帕威尔世家(The Powers),一起实在有11个世家。第一个蒲士世家和上文霭氏研究里所提到的实在是一个,原来美国的就是从英国移殖而来的。此外,摩氏在引论里说,他还可以添上好几个一样有趣味的世家,如同普雷西特、丁恩、吉尔白、福瑞士忒、惠洛克(The Placides, Deans, Gilberts, Forrests, Wheelocks)。但究竟这10个或11个是最能够代表。我们先把这几个世家用最简单的方法介绍一下,就是把他们的谱图,到1906年为止,用符号转录在下面,方的代表男子,圆的代表女子,梭形指男女不详,空心的不是伶人,实心的是伶人,像上文所引的耿孛尔世家一样。又横线上的数字指的是元配或续弦关系,框子中的数字则指男若干人,女若干人,或男女共若干人。在这以后,我们再把摩氏的结论稍稍转述一二。

    (一) 蒲士世家谱图

    (三) 菽绳世家谱图

    (四) 鲍西高世家谱图

    (五) 哈克兹世家谱图

    (六) 杜罗与巴瑞摩世家谱图

    (注: 图中虚线代表义父母与养子的关系)

    (七) 渥拉克世家谱图

    (八) 达文包世家谱图

    (九) 荷兰世家谱图

    (十) 帕威尔世家谱图

    这许多世家之间,当然又不免有些联带的关系,例如巴瑞摩和达文包两家同娶于另一优伶世家,叫做朗金(Rankin),而这朗金氏的两个姊妹也都是伶人。摩氏这书出版以来,快要30年,正合一世,这一世之间,各世家一定又添了些儿女,其中也一定有一部分继续在伶界活动,有的也许已经加入了电影事业,例如巴瑞摩最后一世里的一个姊姊蔼色尔(Ethel)和两个兄弟拉盎乃尔(Lionel)与约翰(John),现在都是美国银幕上的名角,说来谁都认识的。又这些所谓世家,事实上往往包括不止一姓的人,不过凡是在一个谱图里的人物,若没有血缘关系,至少有婚姻关系;在杜罗世家的谱图里有一个养子,算是一个唯一的例外,但也暗示物以类聚的原则,要知婚姻也不过是这条原则的一种表示呀!

    这些谱图,在摩氏的原书里,本来像中国家谱里的世系图一样,完全把名字写出来的,但作者一则因为觉得那种画法太累赘,再则把所有的英文名字译成中文,既不方便,又非必要,所以完全改用了符号,看图的人虽对于各个人物,不能有什么认识,但有两点是极显明的,一在上文已经提过,就是伶人与伶人结婚的频数,证明优生学者所提出的那条类聚配偶律(Law of Assortative Mating)是很不错的。二是伶人既可以成世家,即好几代的子孙能世守一种职业,就不能不教我们联想到这其间多少不免有些遗传的势力在那里活动。摩氏也屡屡的提到这一点。例如,据他的观察,他认为约茀孙一家的伶人天然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喜剧的倾向,而蒲士一家的人物恰好相反,即,有悲剧的倾向;蒲士氏伶人中间,还出过一个凶手,就是刺死林肯的凶手;这行凶的倾向大约就是从悲剧的倾向里产生出来的了。摩氏在引论里说,“这本书里的资料,也许有一天可以让研究遗传的学者,步了戈尔登氏的后尘,拿来证明‘遗传的人才论’所由建立的原则。研究剧场人物史的人总有一种深刻的印象,以为凡是一种才能或一种兴趣,不是直接从父亲传给儿子,便是隔代表见,成为一种所谓‘返祖归宗’的现象;但印象虽深,若要明白对于此种印象的解释,他还得仰仗遗传学者的诏示。例如,约茀孙一家的人物里,有好几个想在悲剧方面出人头地,但无论他们志愿怎样大,用力怎样深,他们不但始终没有被认为悲剧家,他们的天性,历子孙曾玄五世,也似乎根本和他们作对,不让他们有什么成就。这一个例子就值得我们加以考虑”(原书13页)。但约茀孙一家扮演喜剧的本领,却是没有别家能赶得上,据说(原书60页)有一位竟至于笑死,又有一位说他自己遇到兴高采烈、乐不可支的时候,他的脑子底下总要像刀割一般的忽然痛一下。约茀孙的家世里自然也有他们的种种惨痛的经验,但是他们的“遗传的脉络总是一个笑的脉络”(原书83页)。摩氏这一类的观察,在中国以前也有过,不过所指的是编剧家而不是演剧家。明王骥德(伯良)在《曲律》里说:“人之赋才各有所近,马东篱王实甫皆胜国名手;马于《黄粱梦》《岳阳楼》诸剧,种种妙绝,而一遇丽情,便伤雄劲;王于《西厢》《丝竹芙蓉亭》之外,作他剧多草草不称。尺有所短,信然。”约茀孙氏的子弟要做悲剧家而不能,也无非是尺有所短了。摩氏又说起,因为父子之间,十分相像,所以时常有以儿子代替父亲登场的权宜办法,而观众竟完全不能辨别(原书72页)。有时候,老辈不愿子女们加入伶业或继续以伶为业,而子女们都按捺不住,非加入不可(原书37、92、109、284页等)。这些都帮着证明,扮演的兴趣和能力,是多少有些遗传的倾向而轻易抹杀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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